皇帝一歸來,整個皇宮就突然就變得鮮活亮麗起來,就連宮人們走路的步伐都比往日輕快了幾分。
赫喧依舊回到她的丹霞宮,崔姑姑她們也早接到消息,將整個宮殿上下打掃整飭了一番,煥然一新。
第一位登門拜訪的客人是樂嬪和希樂公主。兩個月未見,希樂長高了一些,口齒也更清晰了,樂嬪將她保護得很好,雖然經歷了宮亂,卻沒讓孩子留下絲毫陰影。坐了小半個時辰,把該聊的話聊完,樂嬪便告辭了。
原以爲還有其他的客人會到訪,誰知過了午後,都沒見到人。赫喧倒不覺得累,卻也解了釵環歪在榻上,聽着崔姑姑說着宮門之亂時的驚魂事件及各宮的反應。
越宮璃終於有消息傳回來了,聽說沒死,竟然被水衝到了梧州境內的一個小漁村。只是他的人現身漁村,將他接走之後,又再度下落不明。
被越辳接回宮裡,沉寂了半個多月的皇后終於又重燃了生意。
聽說柔妃卻有些精神失常,時不時犯病,抱着枕頭等一類的長形物體叫着乖寶寶,偶爾又意識清明。大亂之時宮人們只顧着自己,忘了她會犯病,由着她跑了出去,直到第二天宮門外安靜下來了,她纔在御花園的花叢裡被發現。太醫整治過後說驚嚇過度,從此就更是疑神疑鬼,神經錯亂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而身爲姐姐的恭妃卻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她。
皇家的孩子自來膽識不一般。聽說宮亂當天,越清鯉組織了瑤琚殿的衛尉,雖未外出殺敵,卻在越宮璃潰敗之時,殺了幾個殘兵。而這對母子卻完全沒有想起看顧一下柔妃那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疏忽了。
赫喧撫着自己的肚子想,除了越宮景之外,皇帝就只剩下越清鯉這一個皇子了呢,恭妃心裡也是有主意的人吧?
越宮景失蹤的消息,只限於勤政殿裡的皇帝、越辳和三輔知道。而晚膳之後,恭妃漱了口,在院子裡百步走消食時,又只剩下了一位宮人隨侍。
“娘娘,聽說思樂殿的那位傍晚去見了皇帝,皇帝說了晚膳之後去陪小公主玩兒,這主意可打得真好,明着說是小公主思念父皇,誰不知道她心裡那點小心思啊。”
藍染說完擡眼小心的看看恭妃的神色,竟是波瀾不驚,彷彿完全不在意。心裡掂量着,風雲不顯地繼續說:“咱們七皇子年後懂事了很多,課業再也不用娘娘三令五申的催着,自己知道用功了。奴婢聽小林子說,前日一篇文還得了顏大人的誇獎,想必皇上聽了也定會喜悅。”
話說到這個份上,恭妃依舊無動於衷,倒叫藍染猜不透了,自己那晚的話,她到底聽進去幾分?恭妃又是因爲什麼,而興致缺缺?從前太子和瑞王相鬥的時候,恭妃兩姐妹坐山觀虎,言辭間總是透露將來皇六子和皇七子只要做個閒散王爺就好,家國大業絕不染指。但偶
爾的時候,兩姐妹閒聊,也會微有不甘,自家的孩子也是一百分的好,憑什麼將來要屈居人下,將生殺大權交由人手而不自己掌握?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看來從今日起,皇上便會開始留宿後宮,娘娘還年輕,應該再爲七皇子多添幾個弟弟和妹妹。過年前做的四套衣裳,有一套青荷色的,正好趁這春日景色,明日奴婢找出來娘娘穿吧?”
“行了,怎麼這麼聒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那天沒有答應,今天也不會應承你。說了這麼多,下去喝口水吧,叫菁兒來侍候。”恭妃冷聲說。
藍染心裡一滯,垂下眼眸,低聲說:“娘娘,以前你選擇了錯誤的時機,現在時機到了,今日午間的消息,越宮景在龍脊山裡失蹤了。太子也只能是廢太子了,皇帝膝下僅餘七皇子一人了,你現在不爲他打算,難道要等德妃誕下皇子,將來要讓他居於外族人之下?到時天正還是天正嗎?會不會變成柘國?到時娘娘要讓七皇子如何自處?”
恭妃腳步一頓,越宮景失蹤了?垂眼看看藍染:“你的消息倒靈通,說吧你的幕後主人是誰?”
藍染心裡一驚,臉上堆笑:“娘娘說什麼話呢?奴婢自娘娘入宮之日起,就一路服侍,一心一意爲娘娘和七皇子打算,娘娘不明白奴婢的心麼?娘娘自皇陵事件被禁足之後,就日見消沉,奴婢極力開解,仍不見娘娘展露歡顏。奴婢無法,只能在外充當娘娘的耳朵,雖不能爲娘娘謀好處,至少不能讓娘娘和七皇子被別人害了去。”說到最後,臉上又是委曲,又是傷心,十足十的忠心耿耿樣子。
恭妃淺笑,“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就說了這麼多。下去喝口水,順便交代一聲,我明天早上想做水晶糕,叫人把東西奮齊全了。”
藍染頓時喜上眉梢,連聲應承,腳步歡快的退了下去,水晶糕可是皇帝最喜歡的一道糕點,而且只有恭妃會做。
而恭妃卻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深色,咱們?藍染自稱京城人士,可京城口音從來不這麼說,她以前沒有留心,現在想來才覺得有問題。
莫頓兩兄弟也跟着入了宮,暫居於太醫院的值守房裡,此時送來了皇帝的最後一副藥,看着皇帝喝完,又問了些服藥之後的感受,便點頭說:“這副藥喝完,陛下便完全恢復了,只要日後多注意調養,不操勞過度,便無大礙了。如此我兄弟倆也算不負重託,三日後便可離京返家了。”
越宸笑着點頭:“辛苦兩位了,我太醫院尚有空缺,不知兩位是否願意留下供職?”
兩人毫不猶豫的拒絕:“多謝陛下美意,宮牆之中雖安穩,但我們閒雲野鶴慣了,若陛下有差遣之時,便將此物懸於城門之上,我等便會前來應召。”說着送上一塊雕有藥草花紋的木牌,越宸含笑頷首,兩人便退出去了。
越辳也站了起來準備出宮,越宸笑說:“你這次逗留的時間會更長,要不要把王妃接進京城來待產?”
越辳想也不想的拒絕,“不必,龍脊山的事情皇兄考慮一下,西郡有鐵塔他們在,慕予完全不以爲懼。我若去了龍脊山,芳塵留在別院還好過她進京。”
越宸也不勉強,隨他去了。再把桌上的奏摺批完,讓人去丹霞宮裡說一聲,就去了思樂殿。
越辳的眉頭卻一直皺着,秋醒的話還響在耳畔,夜觀星象,大亂之象已經形成,無可轉寰,除非天女降臨。這又是什麼屁話?去年的天女之亂,最後不是由念慈的遺信證實了是有心之人故意搗之,純屬一派胡言嗎?秋醒又在弄什麼玄虛?
越辳沒有回暫居的瑞王府,反而到了秋醒府上。秋醒在前庭迎候,笑說:“我剛纔就在說,安西王定會來訪。這邊請。”
越辳也客套地笑起來,“素聞首輔大人文采風流,又天文地理星象醫卜無所不通,本王一直在外領兵,今日才上門討教,實在是可惜。”
秋醒搖頭笑言:“王爺過譽了,虛名不足以掛懷。這位是我師弟南硯平。”
南硯平躬身行禮,越辳虛扶一把,“去歲本要上沉淵書院拜訪,結果在靈琊城內因事拖住了腳步,今日得見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三人好一番客套之後才重新入座,秋醒問:“王爺可是來問天象之事?”
越辳點頭,什麼星象之術,都玄之又玄的東西,若一國的命運,或者說天下的運勢由天上的幾顆星星來決定,他不信。“當日念慈大師的遺信,首輔大人可看過?”
秋醒點頭,越辳又問:“既然看過,便知去歲的天女謠言,實屬謬傳,爲何今日大人又提出了同樣的說法?”
秋醒捋了捋他新蓄起來的鬍鬚,笑着說:“日月星替,整個星空如一張大棋盤,這顆棋落在此處是好手,落在另一處則成了死局。我們看星星,似乎是不動的,其實它們只是動得很慢而已,然而突然有一天,不動的星星突然動了起來,且速度異於往常,這便是異兆。紫薇帝星,今上在烏那山遇刺時,帝星隕落,新星又起,意味着新君已立。王爺來看。”
三人來到院子裡,所幸今日月朗星稀,能清楚地看到正中央的紫薇星宮。而紫薇星光芒黯淡,反而是旁邊的一顆新星一閃一閃極爲耀眼。
“那顆正在閃的新星是帝女星,若是與紫薇星相互應襯,必相得益彰,家國大興。而此時對應新皇的失蹤,又是因追查那位小姐的下落,不說她天女的身份是否屬實,我卻聽說她是消失的赭翥栢栢族最後一代靈女?”秋醒說完,含笑看着越辳,靈女與越家高祖皇帝之間那不得不說的故事,就不用他贅述了吧?
越辳沉默不語,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該放阿景離京!
秋醒看了看陪侍身邊的南硯平,到底沒有把他說出去,“今早師弟就跟我說,西北小天狼星移位,只怕王爺近日又將遠行出征,下午果然不就聽到了王爺要領兵親征龍脊山的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