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蒙書悅還是沒有醒。整個人蒼白消瘦得厲害,而他們手段用盡,絳納爾甚至讓人把青鳥都帶了過來,也依舊沒有任何效果。而讓他們想不通的是,青鳥過來後,很是暴躁,不肯靠近蒙書悅,看她的目光也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最後嘎嘎叫着飛走了。
柏毅平和東方是看過青鳥跟蒙書悅的相處的,就像小孩對一個大人一般,有依賴,有親暱和寵溺,青鳥這是怎麼了?或者說蒙書悅是怎麼了?難道被蝙蝠襲擊過後,她身上的氣味都變得讓青鳥認不出來了嗎?
“這不正常,聖君,你確定當日的情形,已經事無鉅細都說出來了嗎?”柏毅平問。
絳納爾沉吟片刻才說:“紅光,她出事之前,我看到靈女手環發出了紅光。”
柏毅平心思一沉,抓起她的手腕,露出手環,然後緩緩搖頭,“我聽說靈女的手環是有光暈的,有靈性的,但現在的手環,只讓人感覺到死氣。”傳說手環會在危險來臨時發出紅光,警示靈女;會在靈女命盡之時脫落,蒙書悅現在的情況莫非就是如此?她的生命即將結束嗎?
絳納爾的目光也停留在她手腕上,誠如柏毅平所言,就是如此,當日手環剛戴在她手上時,溫潤的光澤讓人移不開目光,而現在的手環,就像一塊石頭,毫無生氣。爲什麼會這樣?就算當日的危險她沒有躲過去,但蝙蝠的咬傷對她的身體少有影響,遠不至於致命,她身上的碧螺丹會慢慢將毒素排解,她絕不會有生命危險纔對。何況她的脈象也並未察覺有任何不妥,但她爲什麼就是不醒呢?
阿悅……你到底怎麼了?你是在逃避什麼,還是正遭受着什麼?你若是再不醒來,這個世界,你在意的,我都將毀滅!
“我要帶她走!”絳納爾說。留在這裡沒有意義,他帶她回龍脊山,他一定會把她喚醒!
“走什麼?你當我是死的?”人未到,聲先聞。東方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本來好幾天沒閤眼,還要給自己的情敵配解藥,他心裡就窩了一肚子火沒處發,剛走過來就聽到絳納爾這句話,那無異於乾柴碰到烈火,一點就要着。
“解藥配好了?配好了那就大家一起離開這裡,留在這裡沒有意義。”絳納爾難得沒有生氣。
嘉木秀點頭,之前的藥方根本就不能用,用白蝠幼崽入藥,這於他們是初次嘗試,之前也聞所未聞還有這種方法。奈何絳納爾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龍脊山又離得太遠,把藥冊拿過來參考對比,幼崽又等不起,若是死了效果又要大打折扣。他和東方試驗了無數個辦法,配方也改了無數次,三天三夜沒閤眼,連來探望蒙書悅都是藉着上完茅房之後的時間過來。直到昨天夜裡,才終於配好了藥方,今天又忙活了大半天,終於大功告成。
而此時的越宮景,跟蒙書悅一樣,躺在牀上屬於半昏迷狀態。兩進的院子,房間有限,越宮景也很識相的沒有要求住進來
,和剩下的士兵們在小院對面的空地上,搭了十幾頂帳篷。
嘉木秀和東方滿臉的疲倦掩都掩不住,過來的時候,正是越宮景清醒的時候,看到兩人,他陰沉的臉上,頓時就開朗起來,“可是解藥配好了?”
東方連個眼色都欠奉,嘉木秀只好笑着答:“是好了,越皇請看。”說着把匣子遞出去。
越宮景接過來,沒有急着打開看,反問:“阿悅怎麼樣了?”他醒過來,是必定要過去看她一眼的。可是他每天去的次數越來越少,渾身乏得厲害,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要攢。
嘉木秀長嘆一聲,搖頭,“似乎越來越不好了。我們過來一是送解藥,二是想告訴越皇,請越皇通知人收拾,我們要準備離開了。”
越宮景愣了一下,才揚聲叫人進來,吩咐下去。打開匣子,裡面並排着十幾顆指甲蓋大小、泛着清寒之氣的半透明藥丸,“一次吃幾顆?”
“一次吃幾顆?你試試吃兩顆看看!”東方沒好聲氣地答,他真是不想要命了!那之前爲什麼不乾脆一點,反而要跑到此處來,害得阿悅現在都半死不活。
越宮景沒有聽到東方的言外之意,果真拿了兩顆就往嘴裡塞,嘉木秀趕緊阻止,“現在還不能服!”
越宮景一愣:“爲什麼?”
“極寒之地都產極熱之物,蝙蝠本是溫熱之物,但紫陌的毒里加了其他的東西,變成了寒性毒。而寒毒必須要用熱氣之物來攻克,白蝠幼崽就是極熱之物。服下解藥之後,冷熱交替,化解之痛不亞於蝕骨,此處極寒,再加上路上舟車勞頓,所以你最好入京之後,尋一處溫熱之地,讓自己在服藥期間都處於恆溫狀態,痛苦稍減。”嘉木秀解釋說。
“沒事,我不怕痛。”他不想自己如此病殃殃的入京,不想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蒙書悅昏迷,最後被他們帶走,他也無能爲力。
“哼!”東方冷哼,“你不怕痛?那你試試,看這十三顆藥丸吃完之後,你的毒能不能解。你要知道,山崖下的蝙蝠可死絕了,再沒有人會冒着生命危險去給你找解藥了。”
嘉木秀搖頭,東方最近就跟一個炮仗似的,一點就着。拍拍越宮景的肩頭,把匣子收了起來,“痛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太冷了,藥效得不到發揮,服下去也沒什麼用。而且也絕不是服一次就能解決的,第一次服兩顆,之後就要看你的症狀,毒性化解的狀況如何,再決定第二次用藥的份量,第三次同樣如此,也許還有第四次。第一次隔七天,第二次隔十四天,第三次要按實際情況,因此待定。而且越到最後,越痛苦。”
越宮景點頭,濃濃的疲憊感又要席捲而來,抓住嘉木秀的手,低聲說:“至少讓我清醒,讓我能夠行動如常,好嗎?”
他沒有辦法啊,出門着急,而且他在龍脊山裡本來也沒有存貨,嘉木秀看向東方。東方頭一昂,毫
不猶豫地說:“沒有!”
“主子!主子……悅姑娘醒了!”常力一陣風似的跑過來報告說,只覺眼前一花,東方就不見了人影。
等嘉木秀和越宮景趕到時,蒙書悅的臥室裡,一片寂靜,幾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微妙。而蒙書悅看到越宮景,卻“啊”的叫了一聲,目光透露着打量和懷疑。
越宮景疑惑地看看衆人,又看向蒙書悅,笑說:“阿悅,你終於醒了。”
蒙書悅皺着眉頭說:“我好像見過你,但是你的樣子變了很多。”
嗯?這是怎麼回事?他現在的樣子是與從前大不相同,但也沒有陌生到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吧?越宮景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東方腦海中簡直有一萬個“見鬼了”在奔騰,“他是越宮景,你連他都不認識了?”
“皇三子名諱景,我知道他,他是我大姐姐的意中人,我曾在府裡見過他一次,當日的他錦衣玉冠,風采卓絕,這纔過去多久,三皇子你怎麼變成現在的樣子了?”好像一個快要死掉的人似的,還有他爲什麼也叫自己叫得那麼親切,她敢打賭,那次見面,他肯定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記下來,今日爲何又如此稱呼她?還有這一屋子的男人,看自己的目光一個比一個熱切,她猶豫着開口:“你們一個一個都叫得這麼親密,我真的跟你們很熟嗎?爲什麼我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過你們?”
越宮景只覺得腦海中“嘣”的一聲,然後身子就軟綿綿倒了下去。
蒙書悅死都不肯承認他們嘴裡說的一切,什麼天女、靈女,赭翥栢栢族的,她只記得自己是吏部尚書蒙遠揚庶出的五小姐,上面有三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她家在京城。她生母早逝,夫人雖然不管她,但也絕對不敢對她下殺手,這些壞人肯定是有別的什麼目的拐了她出來,否則她再不濟,也知道男女之別三從四德,怎麼可能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東方、絳納爾、柏毅平都在她睡着的時候,探過她的脈,查過她的身體,完全找不出原因,她爲何會忘記過去一年所發生的一切。她把他們當成盜匪,把越宮景當作唯一的救星,趁他們不意逃到了他那一邊,就再不肯見他們,哭着喊着要回京城。
雖然她把越宮景當作救星,但也嚴守男女之防,完全是對陌生人的態度。東方百般試探,都只得到她的否認。絳納爾也派出溫雅朵去照顧她,但她卻始終提防着所有人,把誰都當敵人或者陌生人,除了回京城,回蒙府,其他一概不談。
回京的時候,她連騎馬都忘了,更遑論輕功這些了。跟越宮景擠同一輛馬車,寧願像個丫頭般,也不願意到另一輛爲她單獨準備的馬車上。
嘉木秀說要照顧越宮景,也擠了上去,忙活了好一會之後才說:“阿悅,你是裝的,是不是?不然爲什麼回絕得那麼堅決?難道你真的沒有一點懷疑,我們說的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