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雅如願以償見到了越宮景。可他心裡防着她,連她的房門都沒進,叫了無終把她請到院子裡。
越宮景穿一身淺藍色錦衣,站在石榴樹下,繁花怒放,燦若雲霞。侍候的人都下去了,整個院子裡就只剩下了他和她兩人。他就站在那裡,站成一個她不能靠近的姿勢。蒙書悅問她,爲越宮景做了什麼,她做了所有可以靠近他的事,可他卻永遠都像天邊的雲彩,讓她可望而不可及。
越宮景本來沒打算先開口,可蒙書雅的目光讓他覺得渾身不舒服,他才轉身,淺笑着說:“給蒙大小姐道喜了。”
“我……何喜之有?這樁婚事並不是我願意的。”蒙書雅的目光癡癡的,平時清冷高傲的聲音也憑空多了幾分幽怨的味道。
“蒙大小姐應該感謝有這樣一個人,否則你此時早就過了奈何橋,輪迴去了。”越宮景臉色陡然一變,聲音也變得冷淡無比。
聞言,蒙書雅臉色一白,輕咬着朱脣說不出話來。在越宮景眼裡,她是死是生都不能讓他有絲毫的憐惜。她不甘心地問:“爲什麼要這樣對我?”聲線輕顫,如雪的容顏平添了一份脆弱和悲傷,比起平時的飛揚跋扈更多了幾分柔美無依。就算不接受她,也不要把她隨意嫁給別的人啊!
越宮景皺着眉頭說:“我只是來警告你一聲,不要做多餘的事,如果你能安心嫁到安帛府去,誠心誠意對待娶你的人,不再擺弄那些陰謀詭計,我保證你能活到子孫滿堂。”
蒙書雅臉上浮起一絲蒼白的笑容,低聲說:“嫁一個自己不想嫁的人,我活那麼久,不是活受罪麼?子孫滿堂?我寧願即刻就死了。”無論是家世容貌才華,她從來都不輸任何人,她喜歡醫理,養那些東西本來是好玩,後來看着那些東西慢慢長大,變成那樣時,她也是害怕的,她甚至想過要殺死那些東西,可是已爲時晚矣。那一段時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對勁,心情格外的暴躁,總是想殺人,明明害怕着那些東西,卻又瘋魔般期待着那些東西繼續長大。後來在監獄裡,她慢慢清醒,有時甚至想感謝蒙書悅,若不是她發現了那個地方,及時阻止,也許事態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而她下場將更爲悲慘。
“世間的女子萬萬千,又有多少是嫁給了自己想嫁的人?聰明的女人把日子過得幸福,愚蠢的女人把日子過得像災難,我現在是站在雲舒朋友的立場上勸告你,你不聽就算了。阿悅說你讓她傳話,說要見我,現在見到了,我走了,記住你自己的承諾!”越宮景已是十分不耐,說完轉身即走,若不是看在阿悅的面子上,蒙書雅早就死了八-九十次了。
蒙書雅飛撲過來,擋在他面前,目光悲悽:“你爲什麼從來都不肯看我一眼?我到底哪裡不好了?我認識你的時候,蒙書悅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裡呆着呢!你那時候被太子黨人言語攻擊,我看到你眼裡的倔強。後來你變得越來越荒誕不經,宿
花眠柳的名聲也在京城響了起來,可是我卻不信的,我相信眼裡那麼倔強的你,肯定不會變成那樣的。我想幫你,我喜歡你,如果我嫁給你,就可以在以後的欺辱中,狠狠地打回去。我學很多東西,讓自己變得優秀,我就以爲你一定會看到我,明白我的心意,然後娶我。”
可是這個從少年時起,第一次見面就一見傾心的男子卻從來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她甚至想過,如果她變壞,變得像那些煙塵女子,他是不是就會喜歡了?差不多過了兩年,她終於說服了蒙遠揚,舍太子而選擇他,他的眼裡終於有她了,蒙書悅卻冒了出來——然後一切就朝她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越宮景沉着臉,蒙書雅對他的感情他並非不知道,只不過完全不在意罷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英雄,他的身份註定,就算是再荒誕的他,也有無數京城女子對他芳心暗許。他若在意,在意得過來嗎?他幻想過,將來他愛上的女子,要涉江而來,踏歌而行,然後他們一起踏月而返。
可是他遇上了蒙書悅……
越宮景的心有一剎那的柔軟,“雲舒是個好人,一定不會虧待於你,過去的事就不要多想了,我聽說女子出嫁,是心的新生,女子生孩,是身的新生。我願你喜樂安康。”
蒙書雅激動的撲過來,緊緊的抱着他,搖頭,“沒有你,我怎麼喜樂?景……不要趕我走,幫我取消這場婚禮吧,我保證以後乖乖的聽你的話,絕不做任何你不想我做的事,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留在京城、留在你身邊。”
越宮景動了一下,竟然沒有掙脫,她好像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而越宮景聞着從她頭髮裡、身上上傳出來的香味,略微皺眉,他還是喜歡蒙書悅身上乾爽清新的味道。
“蒙大小姐,請你自重。”
“你都不要我,我還自重做什麼?越宮景……”
越宮景在她腰間一拂,蒙書雅頓時感覺一麻,全身突然失力,踉蹌一下就要摔倒。越宮景到底不忍她太狼狽,拉了一下她,冷聲說:“我的名字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叫的!勸你要認清事實,再囉嗦,就讓你躺着上花轎!”
“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越宮景凝眉看着眼前明顯失控的女子,神色淡漠的轉身而去。
“不要走!”蒙書雅叫着,撲過來想要抓住越宮景的衣袖。越宮景又如何能讓她再捉住?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快,蒙書雅追喊着過來:“不要走……越宮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
告訴你。蒙書悅……跟蒙書悅的身份有關,若你不想娶她,不聽就算了!”
然後果然看到越宮景的在院門口收住了腳步。門外的丫頭們齊齊露出頭來,看着裡面。
越宮景回頭,蒙書雅停在院子正中央,微微氣喘,看到他的目光,便挺直了腰桿,不服輸的看着他。越宮景猶豫,蒙書
悅還有什麼身份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她的消息是真是假,他想說他不信,如果阿悅願意,他想知道的話,他直接就問她就可以了。可他的腳步卻停住了。
蒙書雅看出他眼裡的猶豫,孤注一擲般輕輕轉身,說:“你想聽的話就進來。你可不要賭,你若不信我,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越宮景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沉,好像身體都扛不住那點重量。
“進來吧,我又不吃人,我聽你的,會把日子過得好好的,所以我給自己準備了一味藥丸,忘塵憂——前塵俱忘,所以你一次不來,也許以後就再無相見的機會,或許見了我也忘了你們,那這個秘密就永遠無人知道了。”
越宮景的神色有一絲鬆動,等蒙書雅說出:“我寫了一張藥方,你可以拿去找人看看,也許對蒙書悅的失憶症有好處。你想她快點把記憶恢復,是不是?”
她的聲音裡,好像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越宮景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沉,身體好像不由自主地往前。他看到蒙書悅倚在門邊笑,她說“來啊來啊”,他晃晃神,不對,有哪裡不對!
蒙書雅看着他一步一步落進自己的圈套,心底不知該哭還是當笑。毀不了蒙書悅,那就毀了她自己!前天趙洺潼帶回來最後一個消息,是關於她成親的對象萬雲舒的。她那時纔想起來,前幾年好像有這麼一個呆頭鵝,對自己殷勤得很,又比趙洺潼更體貼,從來不給自己帶來任何麻煩,直到兩年前外放到北郡,她的身邊才陡然清靜下來。而且萬雲舒和越宮景交情匪淺,如果他知道他要娶的人,在婚禮前一天,被他最好的朋友欺負了,他會怎麼做呢?哈哈……她沒有辦法了,就算是死,她也要在他們心間扎一根刺!讓他們時時都在痛,又時時記恨着她,她寧願像一個仇人那樣死相慘烈,也不願像一個陌生人般活得遙遠!
越宮景迷迷登登的,好似踩在雲霧裡,覺得美好又覺得不踏實。他感覺到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拉住了他,一個馨香柔軟的身體靠進他懷裡,在他耳畔低語,她的聲音真好聽,說的是世界上最好聽的情話。
兩片帶着試探溫熱的嘴脣貼了上來,越宮景腦海裡又聞到了那股香味,不對!不是阿悅!他到底什麼時候中了招?他越想掙扎,那具身體就貼得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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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宮景心中怒意滔天,蒙書雅她還真是活膩了!
雲舒,這樣的女子你也當她是珍寶?我這一次絕不再留情,就算你日後會恨我,也好過娶了這個女人回去,毀了你自己好。
蒙書雅,我手裡有一百零一種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希望你以後不要找我求饒啊!
可是他恨雖恨,此時也無法使用武功,再拼命也無法讓自己醒過來,狠狠地將身上的人掀下去。
突然身上一冷,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然後身上一輕,眼睛一睜,越宮景看見了蒙書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