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飯吃得東方很想暴走。
本來東方坐在蒙書悅的左手邊,他的右手邊是柏毅平,寧璨在蒙書悅右手邊,坐定之後,寧璨就笑嘻嘻地跟柏毅平對換了位置,這樣東方也就忍了。
但是從菜還沒開始上時,寧璨就一直嘰嘰喳喳,滔滔不絕,從聞香樓的建成到裝修風格,從到菜品到廚師、鍋碗瓢盆的特色,一直說到她那些年走過的地方,吃過的菜餚,蒙書悅聽得津津有味,柏毅平等人也只笑不語,東方卻覺得仿若有一萬隻麻雀在他耳邊叫,臉色越來越難看。
直到第一道菜傳進來,寧璨才做了個總結性的發言:“說實話,南北東西、從柘國到西漢,我算是吃遍了四方,聞香樓絕對是我最想一次又一次來的地方,山珍海味,就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東西,最要命的是,每一道菜都絕對讓你回味無窮,但是他們卻只開半個月,從荷花節的前兩天到後三天。今天的第一道菜是湖魚八味,頭菜炸金鱗,你們從來沒有吃過魚鱗吧?這就是用魚鱗做的,快嚐嚐!哇……人間至美!”
寧璨一臉陶醉,回味無窮的樣子,看得蒙書悅直想發笑。魚鱗也可以吃?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將信將疑的夾起盤中如金黃色花生大小一粒粒的東西,入口酥脆,確實好味道。
就像這道菜是她做出來的一般,迫不及待的需要得到大家的肯定,寧璨望着左右,連聲問:“怎麼樣?好吃嗎?悅姐姐,你來說說!”
蒙書悅笑着回答:“吃了這麼多年的魚,還從來不知道魚鱗也可以吃,酥脆可口,好吃!”
“東方,你覺得呢?”寧璨聽到蒙書悅的回答,本來眉開眼笑志得意滿,問到東方時,語氣卻有些小心翼翼。
桌上的哪個不是人精一般的存在?絳納爾和柏毅平同時擡眼看了一下東方,東方吃了第一筷,確實覺得味道不錯,準備夾第二筷,聽到她這樣一問,再感覺到絳納爾、柏毅平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頭就涌上一股不名火氣,筷子一頓,冷聲說:“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吃飯了?”
“哦……好,第二道菜來了,接下來的保證讓你們大飽口福!”
第二道肱骨之臣,竟然是用乾紅椒熗炒的魚骨頭,剛一進門,頓時香飄滿園,是一道佐酒良品。剛纔的不快,寧璨也沒放在心上,高舉酒杯吆喝着:“來!來……爲了我與悅姐姐的重逢,乾杯!”
葡萄美酒琉璃杯,入口微澀,下喉之後又有些酸甜,脣齒間留有餘香,一杯酒下肚,又來第二杯:“來……爲這美麗的季節,爲了我最喜歡的荷花乾杯!”
“第三杯酒要敬……敬什麼?哈哈……”兩杯酒下肚後的寧璨眼睛亮晶晶的,面上現出一絲紅暈,雪顏一般的肌膚白裡透紅,煞是可愛,看着蒙書悅,話卻是對東方說的:“第三杯酒要敬我們的相遇,我還記得那天陽光很燦爛,林子裡沒有風,感覺一切都是靜的,鳥語偶爾得聞,草木之香醉人,我躺在一塊大石頭下面,然後……”
“死丫頭,你要是敢說,我就殺了你!”東方怒氣衝衝的站起來衝着寧璨低吼。
寧璨縮了縮肩膀,很識相的閉了嘴巴,而笑容卻賊亮賊亮的,“我不說,不說……嘿嘿,你要記得哦,你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所以你得聽我的,不然我就廣而告之,看你以後怎麼出門。吃菜……糖醋魚條也是絕了,蒜香魚雜也是超級美味……”
“啪!”東方一手揮過來,打掉寧璨要夾給他的魚條,用力之猛,讓包間裡所有人都有點目瞪口呆。特別是寧璨,身體晃了晃,差點從凳子裡飛出去,笑容僵在臉上,有點像哭的表情。
東方惡狠狠地說:“我最討厭有人威脅,你愛說就說,不要以爲丟臉的只有我一人。”說着還狠狠瞪了蒙書悅一眼,“我也最討厭被人當作傻瓜一樣欺騙。”
蒙書悅心裡一驚,笑着安撫他:“只是玩笑話而已,怎麼當真了?”
“玩笑嗎?那你敢說你自己昨晚半夜起來去哪裡了嗎?”
“東方!”柏毅平出言喝止了。
東方冷冷一笑,然後就直接從窗口跳出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蒙書悅收起笑容,一臉平靜的看着柏毅平和絳納爾,昨晚她出去的事,他們都知道了?那就是她恢復武功的事,他們也都知道了?再聯想到東方說的欺騙,是怪她沒有告訴他們,她記憶恢復了武功恢復了?所以東方一大早就鬧彆扭,一句玩笑話也能激起他這麼大的反應,原來是在跟她鬧脾氣?
柏毅平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而絳納爾卻避開她的眼神,蒙書悅心裡沉了沉,知道就知道吧,他們不問,她也不會說的,一直以來,她都是被選擇,這一次能否讓她自己選擇一次?
蒙書悅收回視線,神色如常笑了笑,拍拍寧璨的手說:“不要在意,他今天吃錯藥了,我們吃我們的,吃完了我陪你去看荷花。”
寧璨收回手勢,笑容有些不自然。心情也有些失落,聞香樓的招牌魚面正好轉到她面前,她很是惋惜的說:“我最喜歡吃這裡的魚面了,也是別處吃不到的美味,好可惜……”
“對,是他沒口福,來,這道蜜-汁荷花據說是今年的新菜,你快嘗一嘗。”蒙書悅柔聲安慰着她。
寧璨肩膀陡然垮下來,笑一下,然後對衆人說:“大家不要客氣!動筷動筷……嗯,這蜜-汁花瓣不失原味,又別有清香。”
柏毅平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問:“我倒是很好奇,當日你們初遇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在,不如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
蒙書悅下巴差點跌下來:“先生,你說這樣的話合適嗎?”這樣長舌,跟你清冷無瑕的形象不符啊!
柏毅平笑了笑,每一盤菜夾一筷就不再動了,好像自從在外面遇到他,每次吃東西的時候,他都是淺嘗輒止,每天的食量還不如蒙書悅的。蒙書悅曾問過他怎麼不多吃點,他說習慣了,蒙書悅回想着他自小在皇陵裡
的生活,心裡不由地便有些酸澀。
東方走了,寧璨便也安靜了,只跟蒙書悅偶爾小聲說幾句,席面上便安靜了下來。直到快席終的時候,絳納爾才說:“我前些天還聽說越宮景派人出去找皇極寺的一個老和尚,聽說那和尚法力高深,能通靈招魂,不知是真是假,不過老和尚卻沒答應他。現在搶到了幽合香,還在找藤藻麻,阿悅,你說他想做什麼呢?”
從絳納爾開口說第一句話時,蒙書悅心裡便有了不好的預感,越宮景真的來了嗎?爲什麼不現身?又是否知道了越宮璃在這裡的消息?看來如果她要再去找越宮璃,得格外小心些。昨天見到越宮璃,感覺他好像跟從前的心境很不一樣了,以前總有一股暴戾浮躁之氣,現在身上卻多了些沉穩超然之氣,她希望他今後的日子能遠離京城,和順平安。
招魂……她想起自己去年爲奪得他的信任,說自己是一縷幽魂,附身在了蒙書悅的身體裡,如今她的失憶,被他認爲是魂飛魄散了嗎?不然爲什麼要給她招魂?應該是給她招魂吧?不然還有誰?他喜歡的不是自己這具身體,而是佔據身體的那縷幽魂嗎?
蒙書悅笑了笑,“聖君消息這麼靈通,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我又怎麼知道?”說完也不看他的臉色,扭頭對小桌上的伴兒、猛子幾個說:“我等會跟寧小姐走,你們也可以自己去逛逛,昨天沒有盡興,今天應該也沒有人敢來找茬了。伴兒手裡還有一百多兩銀子,看着喜歡的就買了,難得出來一次,就要玩得開心。”
小貝殼聽了臉上歡欣雀躍,伴兒卻有些猶豫之色,聽說這兒的東西都很貴呢,一百多兩可以夠他們在京城兩個月的用度了,絕對不能隨便花。
寧璨一聽才一百多兩?能買什麼東西啊?唰一下從荷包袋裡拿出兩張銀票拍出去:“拿着,好的丫頭就是唯主子這命是從,你家小姐都說了讓你們去玩,自己去玩得開心點,這些銀子不玩完不準回來!”
伴兒接在手裡卻如燙手山芋一般,天!她長這麼大還沒見到這麼大面額的銀票呢!兩張都是兩百兩的,一共四百兩,加上之前的一百多兩,她得賺十年才能賺到這麼些錢啊!求助般看向蒙書悅:“小姐,這……”
蒙書悅接過來對寧璨說:“有錢也不是你這樣花的。”
“拿着拿着!客氣什麼?身上有錢走出去才理直氣壯啊,不花也拿着!”說着就把銀票塞到伴兒手裡,然後拽着蒙書悅就往樓下跑,“我去年來的時候,買了一個小池塘種荷花,我們去看看那裡荷花開了沒有。”
跑出一個街口,寧璨的腳步才慢下來,隨手抓住一個行人問:“看到剛纔從聞香樓裡出來的男子了嗎?”
蒙書悅正當她犯傻呢,誰知那人恭恭敬敬行禮說:“稟小姐,那位公子去遊湖了。”
“給我準備一條船。”
又對蒙書悅一臉歉意地說:“姐姐,我自己去找東方,可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