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是在劇烈的顛簸中醒來,快馬疾馳,踏碎山林,她見到了一個絕想不到的人——絳納爾。
左右十來人,皆是一身狼狽,鬢髮凌亂,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絳納爾抱着她在在隊伍正中,就連他向來纖塵不染的白衣上都濺上了不少血跡,宛若紅梅盛開。
她這是昏迷了多久?上一次醒來時,好像還在京城外,現在是又一個日落了?他們把她帶到了哪裡?原來不是安容嗎?總算安容還記得當年的幾絲情意。
蒙書悅的心裡卻沒有一絲安慰的感覺,絳納爾不是遠在西漢嗎?又是什麼時候回到京城的?也不知越宮景他們在京城裡急成什麼樣了,她的婚禮啊……
絳納爾低頭看了懷裡一眼,又將她抱緊了幾分,剛伏低了身子,嗖嗖……幾聲利箭破空的聲音傳來,後兩匹馬上的人見逃之不過,手中劍光涌動,斜身躍起,與前面那兩人一個前撲,在箭雨中穿了出去,而那老馬悲鳴的一聲長嘶,腹部,腿腳全部中箭,轟然倒地。
馬蹄狂亂,十幾個一身黑衣,只露一雙眼睛出來的黑衣人,風馳電掣的追了上來,什麼話也沒說,揮舞着長劍就朝他們殺過來。
砰——砰,長劍碰撞的聲音,一片劍光飛閃,鮮血如雨柱一般飛濺出來,一地翠綠的顏色染上鮮紅,妖豔的晃眼。
沒有人說話,只有滿天的劍光,殺和抵抗,目的相當的明確。
蒙書悅心裡一驚,這些人的武功招式不是禁軍侍衛,也不像是越宮景的暗衛,不是越宮景派來救她的人,又是什麼人還有這樣的實力,敢阻截絳納爾?
寒光閃過,蒙書悅清楚的聽到刀劍入肉的聲音,右手邊的人飛起一片血光,一人的背被狠狠的劈了一刀,卻聲都沒出,咬牙死撐,無一人慘呼。
絳納爾只是帶着她拼命的催馬快行,其他人都去迎戰黑衣人了,不一會他們的馬就衝到了最前面,身邊只餘三人追隨。
蒙書悅聽音辨形,追來的人跟絳納爾的人勢均力敵,她是見識過汪洋等人的身手的,這次雖沒有四聖衛隨行,但跟出來的人身手也不弱,那些人竟然能跟他們打成平手,光是這樣就夠讓人疑惑了。蒙書悅問:“追來的是什麼人?”
“殺手。”絳納爾淡聲回答,沒想到安容還請到這些人,他還真是小瞧了她在西漢的實力,也小瞧了她對蒙書悅的執着勁。
馬蹄聲突然從林子的另一邊傳出,又一隊黑衣人穿林而出。一手拉繮,一手握劍,黑髮幾乎飛在半空中,目光凌厲,讓人望而心驚。
馬蹄未停,絳納爾身邊的三隨從已如三柄利劍出鞘,砍首、殺馬,劍光如練,殺氣如虹。
蒙書悅沒有時間驚訝,爲什麼會有殺手來阻截他們,而且那些人也絲毫不顧忌她的性命,絳納爾這個混蛋,又制住了她的穴道,別說武功,能動一下都有困難。絳納爾被三人圍攻,刀網密織,一刀橫空而過,蒙書悅只感覺頭皮一陣陣發
麻,她很擔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在絳納爾一不小心的時候,就被人削了去!
絳納爾那濃烈的眉如利劍一般斜插如鬢,那雙帶着點琥珀色的雙眼,凌厲的驚人,高挺的鼻子下緊緊抿着的脣,薄而寡淡,深深如雕刻般的臉頰,混合着上面的血水,孕育出絕對的肅殺和兇狠。迎面對上他的殺手,劍在外,卻如定格一般,停在了半空,血色飛速四濺出來,他攻勢不停,一提馬繮繩,手中長劍臨空一劃,快如閃電的刺向另一個人胸口。
血花四濺,馬蹄長嘶,蒙書悅仿若看見一個死神,拿着鐮刀在收割生命的稻草,那劍幾乎快的她看不見,鐵硬的殺氣幾乎讓人窒息。
幾個照面間,那一隊殺手,居然倒下一半多,身後陸續有人追上來相助,黑衣人們縱然死傷慘重,卻哼都沒哼一聲,殺氣越發的凌厲。
絳納爾終於勒住馬繩,緩緩停在不遠處,掉轉馬頭,漠然地看着生死場上的廝殺,拭去蒙書悅臉頰上濺上的血滴,“還好嗎?”
蒙書悅艱難地直起身子:“如果你解了我的穴道,我會更好。”
“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到了,我自會解開你的穴道讓你自行逃生。”
“咦?你不要我陪着你一起死啊?”蒙書悅故意說。
生死場上,絳納爾的人漸漸佔上風,剩下兩個黑衣人一看情況不對,一聲呼哨,分兩邊縱馬而逃,突然又在半路上折返,竟然又攻向了看似毫無防備的絳納爾和蒙書悅!
絳納爾一聲冷哼:“天真!”
手下馬繩一提,腳在馬背上一點,身形臨空一個翻飛,斜斜的朝向他身後攻來的那黑衣人馬頭落去,手中長劍橫劍當胸,眉眼中殺氣一閃,一聲長嘯,橫空擊出。
一片血光,那黑衣人連人帶馬依舊衝過他身邊,卻在下一刻,血色如利劍而出,身形驟然折斷,轟然倒地,馬和人連一聲都沒叫出。
另一個黑衣人,眼看見同伴調虎離山,馬背上只餘女子茫然四顧,認定了女子無縛雞之力,雙眼一睜,染上喜色,打馬上前,身體騰空而起,利爪抓向蒙書悅。
絳納爾落在地上,眉眼一沉,手中長劍高高拋起,一個換手握住,揚手就朝蒙書悅的方向投擲而來。劍身冰冷,劍光閃動如流星追月,呼嘯而來。
蒙書悅認命地伏低身子,果然是天真,能好好的逃命,卻不甘心,幻想那萬一,絳納爾的手裡從來沒有留下過活口啊。
耳裡只聽得到噗哧一聲,那黑衣人的手在蒙書悅一步之遙地地方,停下,看着胸前穿胸而過的利劍,再看不遠處的白衣男子,然後身體一重,嗵一下落下,雙眼猶不能瞑目。
絳納爾面無表情地走回來,手搭在馬頸上,安撫着馬棕毛,一一掃過圍上來的衆人,又折損了四人,餘下十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傷,沉聲問:“如何?”
草護法回答說:“定能護衛君上週全。”
絳納爾點頭,剛
想說話,突然聽到一人驚呼:“有毒!”
“馬上檢查傷口!”草護法立即翻身下馬,朝絳納爾走過來,衆人皆先後下馬,檢視自己的傷處。
絳納爾止住草護法:“先處理你自己的,我沒事。”
草護法身形晃了晃,絳納爾臉色一變,受傷的人先後栽倒在地,就連草護法也只是堅持了一小會,然後也倒在了地上。
絳納爾身形一動,來到草護法身邊,唰唰幾下點了他周身幾處大穴,前胸、後背、胳膊上好幾處傷口,泛着青黑之色,還好不是劇毒。從草護法身上翻出解藥,餵了兩顆下去,就轉向另一人。
蒙書悅在馬背上喊:“絳納爾,我也可以幫忙!”
絳納爾回頭,斜眼看着她,似乎在懷疑她的真實目的,擰着眉頭看了一下倒在地上悄無聲息的護衛們,終究是身形一動,來到蒙書悅的身邊,解開她的穴道。也不多說,假如她另有企圖,自己的告誡也是多餘,反正如果她真想玩花樣,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沒有企圖最好,所以,何必浪費口舌?
草護法身上的傷口本是一層黑色,服下解藥之後,傷口竟飛快地泛上一層灰白之色,快的讓人幾乎以爲眼花,“絳納爾,你確定是什麼毒了嗎?”
“江湖上有名的片片驚鴻,中之者三日之內不服下解藥,全身潰爛而死。”三日之內武功盡失,身體發麻,腦袋發暈,仿若行走在雲端之上,因此得名驚鴻。
蒙書悅暗暗搖頭,江湖上的大小魔頭們原來也都是愛好附庸風雅之人嗎?隨便一個什麼毒,叫出來都文縐縐的,像閻王閣裡的什麼忘塵憂、牽緣一線,聽名字誰知道會是毒藥?
蒙書悅也沒問絳納爾給他們服下的是不是解藥,反正絳納爾在前面根據衆人受傷程度的輕重,給他們服藥,她就在後面,從水袋裡倒出水來清洗傷口,再給他們敷上金創藥,包紮好傷口。
不一會天色就黑了,絳納爾給護衛們喂下解藥之後,竟然就站在一處不動了,清洗傷口、包紮可是很費時間的好嗎?還有這些到底是誰的護衛,他怎麼就能安心地站着一旁看着不動手?
蒙書悅趁着間隙歇一口氣,看着依舊未曾醒過來的衆人問:“他們怎麼還不醒?”醒了至少可以動一動,找個地方過夜吧?
絳納爾沉着臉說:“中了驚鴻的人,十二個時辰之內醒過來都是奇蹟!”很多人都是在三十六個時辰之後,在睡夢中就全身潰爛而亡了。所以他才這麼久沒有開口,再帶着他們離開絕對無異於癡人說夢,不帶着他們離開,好歹是跟隨他多年的手下,而且他剛纔給他們服下的藥,雖然能解驚鴻一部分的毒性,要全解,卻是必須求得驚鴻真正的解藥才行。他現在也不確定,大-法醫的藥室裡,有沒有驚鴻的解藥。
“你動作快點,我們找個地方過夜。”
蒙書悅真是無語了,她是他家的丫環嗎?吩咐起來如此理直氣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