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口的侍衛緊緊地皺着眉頭,事實上這些日子裡,這座大院裡的所有人都是愁眉不展。他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股濃重的藥味從裡面傳了出來,和冷風颳進去的同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咳嗽。
門很快又被關上了,一個小丫鬟手裡端着一盆水,水面上漂浮的幾絲殷紅很是刺眼。侍衛皺了皺眉,王爺的病又重了麼?
只是那麼一看,他又趕快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心思卻漂浮起來。昨天那一陣大風真是驚天動地,不過還好的是,今天一大早風就停了。就這麼想着,他打了個寒顫,這天氣是一天要比一天冷了。
他不禁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在這座大院門口隨隊巡邏時看見的兩個奇怪的人,那是一男一女。男的長得高大威武,可惜瞎了一隻眼,那傷口從遮眼的佈下露出來,挺嚇人的。那個女人中等身材,偏瘦,從背影看真可以說得上是窈窕多姿。但是臉和手都是漆黑漆黑的,真是嚇人。
兩個人正用馬馱着藥材沿街叫賣,說自己是山裡來的採藥郎,這些藥都是自己從山裡採的保證管用!
他們倆看見這一隊軍官也不害怕,反而走上前來問他們是不是需要藥材,說什麼打仗行軍的時候難免會受傷,此時正是買一些藥材儲備的好機會。
也不知道這兩人是單純的想賺上一筆公家的錢呢?還是……想到另外一種可能,侍衛皺起了眉頭,如果是那樣,就真的糟糕了!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心裡越來越膨脹,他簡直要抑制不住的喊人去追上他們,抓住這兩個人!
但是他現在正是值班期間,他不能動,不能動……雖然他的心裡焦急得好像有一把火在燒,現在城裡的軍隊不過數百人,每個人都有這自己的任務,他要是此時離開……
他看了一眼身後那扇緊閉的大門,堅決的搖了搖頭,又靜下心來繼續站崗。這一站就站到了日暮時分,終於有人來接替他了,他毫不留戀的飛奔了出去。
本來按照安排,此時的他應該馬上去睡覺。因爲人手的短缺,城裡的軍隊每個人只有兩個時辰的睡覺時間供他們休息,然後又是無休止的站崗,巡邏和警戒。
他的腿已經無比的酸脹,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在告訴他,他此時急需那兩個時辰的睡眠時間。但是他的心顯然更爲急躁,他穿過那些和他一樣帶着疲憊但是依舊堅持着的士兵們,來到這座府邸的外面,開始搜尋今天早上看見的那兩個奇怪的客人。
那兩個人果然已經不在了,還好蓉城並不大,他可以沿着這裡的大街小巷一路找過去
,看看這兩個人到底在什麼地方。
爲什麼還沒有出現,不會是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吧!還是進了哪家的屋子?那樣就找不到了啊!
就這麼一路想着,走着,就在侍衛覺得自己站了一整天要折斷了的時候,終於他在一個牆角看見了那兩匹馬,兩個人。馬兒已經歇下了藥筐,趴在原地休息。兩個人也靠在牆角,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麼,好像是在互相埋怨着什麼。
看見這兩個人,侍衛打起精神鼓足了氣大喊了一聲:“喂!你們!”
兩個人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擡起頭來看着來人。在夕陽下那瞎眼和黑臉顯得格外的明顯。
侍衛嚥了嚥唾沫溼潤自己乾涸的喉嚨,繼續喊:“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只是那聲音太過嘶啞難聽,沒有一點應該有的威懾力。
由於這一聲大喊,他花盡了自己身上的大半力氣,虛軟的腿搖晃了幾下,總算是沒有摔倒。
那個瞎眼的男人看到他虛弱的樣子走上前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用低沉的聲音關切的問:“喂!你沒事吧!你累得都快站不住了!”
沒想到居然會被自己要審問的犯人同情,侍衛感到心裡一陣羞恥,他猛地推開那個瞎男兇惡的說:“誰要你多管閒事的!”
沒想到瞎男的身體如此強壯,這一推不僅沒有推開他,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上。侍衛一倒在地上,便感覺到無盡的黑暗吞沒了他已經達到極限的身體。
他被脣邊的一陣清涼喚醒,身體在他無意識的時候已經在拼命的攫取着這生命的甘泉。他用力的睜開自己火辣辣的眼睛,便看見一張粗黑的臉。
剛剛從昏迷中清醒的侍衛被那極其可怕的膚色嚇了一大跳,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那個黑女人正坐在他的身邊,用一隻手擡起他的頭,另一隻手舉着葫蘆給他喂水。
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想立刻站起來,但是卻發現自己的腿早就不聽使喚,軟得和麪條一樣,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濟於事。
那個黑女人安慰他,你想象不到這麼醜的女人那聲音卻是如泉水淌過一般叮咚醉人:“官爺,你太累了,一時間是站不起來的!”
可惡!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他當然知道,但是現在不是柔弱的時候!雖然站不起來,他轉過頭用惡狠狠的目光看着那個黑女人!
他發現對方也在看着自己,這個黑女人有一雙會說話的黑眼睛,那眼睛裡波光粼粼載滿了真誠的關心和擔憂。沒人會懷疑這雙眼睛會說謊,有這樣的眼睛的人都不會說謊,因爲他們的眼睛太
真實,太純淨,任何言不由衷的話都會被她的眼睛揭穿。
侍衛一直以來的擔憂,在看見這雙眼睛的時候,煙消雲散。看來……這兩個人真的不是自己一直在小心警惕的人。
這是,那個瞎男也走了過來,他露出爽朗的笑,對侍衛說:“你的腿好像不能動了,雖然有點痛,但是你忍着。”說着就用那雙大手揉上了侍衛已經毫無知覺的小腿。
這一揉之下,痠痛感便直衝他的腦門,他不由得呼喊出聲,更無力拒絕。隨着瞎男的動作,腿部的痠麻一層層的涌了上來,在他的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水在他的黑髒的臉上衝出一道道的溝壑。
黑女人看見他痛苦的樣子,不由得呵斥瞎男:“劍……那誰!你就不能輕點嗎?”
瞎男聽見這呵斥,不但不生氣,反而爽朗的哈哈大笑:“就是要用力纔有效!恩,左腿弄好了,你拿打溼的巾子來!”
黑女人又恨了瞎男一眼,便取了布巾用水打溼,再撩開侍衛的褲腿,一層層的把溼布裹在他被瞎男捏得麻木的左小腿上。
一時間,原本毫無知覺的小腿上傳來了陣陣清涼,這種清涼像是乾涸了萬年的土地上突然襲來了傾盆大雨,這種力量足以讓一切已經死亡的東西得到重生。就好像他腿上的那些僵硬的肌肉,在這樣的撫慰下,一下子又重新恢復了活力。
侍衛低頭看那兩個蹲在他腿邊忙得滿頭大汗的人,覺得心裡有點難受。正巧蓉慶也在擡頭看他,看見他也在看自己,便璀然一笑。他突然有種呼吸不了的窒息感,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是自己光顧着看那醉人的笑顏而不自覺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知不覺,另一隻腿也裹上水布。瞎男走上前來試圖和他搭話:“老兄,這蓉城的生意不好做啊!這藥是一點都賣不出去啊!你說我這……和我媳婦,往關外走走,看看你們那個塞上的士兵,是不是需要儲備一些藥材啊!畢竟他們常在戰場上,這刀劍不長眼吶!總是需要一點的吧!”
那黑女人聽了這瞎男的話,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彷彿不滿意他的油腔滑調,只是那一瞪眼的動作也讓侍衛覺得有種別樣的風情含在裡頭。
她竟然是這麼美的女人,唉!不得不說這是命!
侍衛在心裡默默的嘆息,然後他撕掉腿上的布巾,惡狠狠的對這兩個人說:“快滾!蓉城一點都不歡迎你們!滾得遠遠的!”
說完再不顧兩人驚愕的表情,便轉身離去,輪到他休息的那兩個時辰快要過去了,他必須回去。那裡缺一個人,都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