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說,我們還真的不知道,爺知道得,咱們生意上的規矩,莫談國事。”掌櫃的心知肚明,這位史爺就是明裡來敲詐的,所以那敢接他這個茬,只好小心翼翼地回道。
“啊喲,那我可得給你們說道說道,這可是咱京中的大事,怎麼能不關心呢?殺得可是蒙古人,葛爾丹的人,知道嗎?”史爺斜睨着掌櫃的道。
“是是是,史爺您說的是。”掌櫃的雞啄米似的一個勁兒點着頭。
“少給我打馬虎眼兒,知道爺爲什麼來嗎?”史爺又問道。
“爺當然是來照顧小店生意的,小店倍感榮光,倍感榮光。”掌櫃的也是精明人,知道這位史爺的來意,還怎麼敢自己往上湊呢。
“着啊,你是聰明人。爺今天就是來照顧你生意的。過一會,那邊就有好戲上場了,劊子手可是爺的鐵桿兄弟,出完紅差,爺就讓他們一起過來盛香居喝酒。怎麼樣,蓬蓽生輝吧?”
掌櫃的一聽可是着了急,這哪裡是照顧生意啊,真要是劊子手來,滿店的客人還不都被嚇跑了?而況,店裡從此之後就算是沾了晦氣,還哪裡有客人敢進來吃飯。掌櫃的連忙討饒道:“史爺,別介,您幾位都是大人物,咱這裡店小,又寒磣,可不能委屈爺們。”
史爺一聽臉就拉下來,道:“你說這話爺可不愛聽,敢情你還嫌棄爺們是怎麼的?”
掌櫃的臉色都發白了,連忙辯解道:“小的沒這個意思,幾位爺出完紅差受累了,史爺,您說,要小店怎麼報效?”
史爺樂了,道:“行,這纔像句人話。這樣吧,二百兩龍頭票,爺用來給那兩位兄弟到別的地方擺桌解穢酒,咱們幾個都會念着掌櫃的好。”
“二百兩?”掌櫃的冷汗馬上就下來了。他幾乎是用哭腔央求道:“史爺,盛香居是小字號,二百兩銀子,小店真的是拿不出來啊。”
“呸”史爺照着掌櫃的臉上就啐了一口,道:“爺是賞你臉,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小心爺們砸了你的招牌。”
掌櫃的也不敢擦,只是哭喪着臉,還要央求,就聽得堂中一人冷冷道:“真是潑皮,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吧。”
史爺聞言朝着發聲音的方向看去,就見西南角上有一人,看年紀40歲上下,身着寶藍色絲棉外袍,罩着一件藏青色巴圖魯背心,頭戴青色鑲玉六合一統帽,正在冷冷地瞧着他。史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也猜不出他是官是民,瞧着倒似有幾分像是舉子或者商人。於是便大聲笑道:“你是那個林子裡的鳥,敢在爺前瞎吵吵。也就算是潑皮又如何?輪得着你來這裡說這些屁話?”
那人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要強摁住心中的怒氣,道:“這是天子腳下,豈容你撒野,巍巍國法,安得不遵?你可知道有司衙門的水火棍正是爲爾等無賴之人所設!”
“哈哈”史爺笑得更爲放肆。只聽得胤禛也火氣上涌。他本來也不想管這些閒事,更何況現在自己一心都撲在如何說服戴鐸歸從自己上,可是這個史爺實在太過放肆,胤禛已然瞧不下去了。他轉頭看看年羹堯,發現他也是漲紅了臉,戴鐸也停了筷子。胤禛想了一想,低聲吩咐寶柱和巴特爾道:“先別動,看看事態發展再說。”兩人“諾”了一聲,便不再言語。胤禛拍了拍年羹堯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史爺笑了一陣,道:“爺長這麼大,還真的沒見過敢治爺的衙門呢。天子腳下怎麼着?王法又怎麼着,王法跟爺是一家的!”
“聽你的口氣,是旗人?”那人問道。
“正是!爺是鑲黃旗下的,怎麼,難不成你也是旗人?”史爺反問。
那人搖搖頭,史爺更加猖狂了,笑道:“怎樣?怕了吧?還跟爺提衙門,王法?告訴你,衙門是爺家裡開的,你是個漢人,本就是我滿人的一條狗,今天居然在爺面前說三道四,你要是乖乖從爺的跨下鑽過去,再給爺磕三個響頭,爺就算放你一馬,否則,爺打你一個滿臉花!”
那人“啪”的拍案而起,怒道:“放肆!我就不相信今天王法治不了你。”說罷,向紫禁城方向一拱手道:“我乃康熙十四年進士,當今天子親授四品奉天府丞,今天就替皇上管教一下你這個潑皮旗人!”
史爺起初還愣了一下,隨即便狂笑起來,道:“我當時個什麼東西,四品官,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就算是順天府正印堂官都不敢拿爺怎麼樣,京城裡四品官兒一撮一簸箕!爺家裡看門的都嫌四品寒磣!”然後,更是一連串髒言髒語潑將過去,只把那個奉天府丞氣的臉色煞白。
胤禛眼見越說越不成話,便使了個眼色給寶柱,寶柱早也按捺不住,對胤禛一拱手,幾個跨步便走上前去,那史爺也有些警覺,見勢不對,便向袖筒一伸,掉出一柄短刀,揮手便刺。寶柱也算是侍衛中的高手,左手一磕,右手跟上,馬上就把那姓史的潑皮右臂關節卸了下來,同時使右腿一絆,將史爺摔了一個狗吃屎。
這一下可嚇壞了掌櫃的,連忙也跪倒在地,對寶柱作揖道:“爺,停手吧。否則是爺肯定繞不過小店去。”
胤禛見狀有些好笑,便對掌櫃的道:“不妨的,有府丞大人給你做主,有什麼好怕?”
掌櫃的哭喪着臉,走到胤禛旁邊,小聲道:“這位小爺,您是不知道,這個史爺來頭可大呢,是康親王的門人,通着親王呢。要是怪罪下來,小人擔待不起啊。”
胤禛聽到這廝竟然是康親王的門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這時,那個所謂史爺索性大聲叫道:“你們這幫王八羔子,居然敢打爺,爺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知道爺是誰嗎?爺是康親王府的!”
胤禛心中一陣厭惡,對寶柱道:“讓那小子閉嘴,呸,簡直給康親王丟人。”
寶柱應了一聲,左手順勢就是一掌,直摑到姓史的臉上,那廝像殺豬一般慘叫一聲,嘴馬上腫起老高,張嘴一吐,吐出一堆血沫,之中還有兩顆打落的牙齒。
寶柱冷笑一聲,道:“叫你嘴再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