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女士看着蘇倩忐忑不安的走來走去,不耐煩的說:“你好好坐下,這麼大的人了,一點都不穩重,晃的我眼都暈了。”
蘇倩聽話的坐到顧女士旁邊,明顯的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兒便看看錶,說:“寶寶快考完了,我去接他!”
顧女士想了想說:“你去吧,我在家做好吃的等你們。”
蘇倩匆匆換了衣服便出了門。
今天是蘇寶寶升學考試的日子,按理說以蘇寶寶的實力是不用擔心的,那是百分之二百的穩操勝券。可是意外總是發生在特定的時刻,就像蘇寶寶他昨天還好好的,可是今天一早就發起燒來,而且是三十九度的高燒。
蘇倩急急忙忙的趕到縣第一小學的校門口,因爲今天要升學考試,所以學校不讓隨便進出,蘇倩只得等在校門外面。
陸陸續續有學生往外走,蘇倩伸長脖子探頭探腦,生怕漏掉蘇寶寶的身影。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主力人羣散盡了,纔看到蘇寶寶慢吞吞的走出來。
蘇倩趕緊揮揮手,叫道:“蘇少聰,這裡!”
蘇寶寶頭暈暈的,腿腳輕浮,渾身軟綿綿的,看着遠處的校門,覺得回家的路是那麼漫長,他很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回家去。突然隱約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順聲望去,竟然是蘇倩。他迷迷糊糊的想,自己肯定能回家了。
蘇倩接過蘇寶寶的書包,雖然裡面只有考試用具並不沉,但是蘇倩可不敢讓病重的蘇寶寶有哪怕一丁點兒的負荷。
她摸摸蘇寶寶的頭,好燙!
因爲害怕考試的時候瞌睡,早上蘇寶寶硬挺着堅決不吃藥,讓蘇倩心疼不已。
蘇倩是騎自行車來的,她很慶幸自己會騎自行車,而且騎得不錯帶人很穩。她把書包放到車前筐裡,讓蘇寶寶坐在後面,擔心他燒糊塗了掉下去,叮囑他抱緊自己的腰,便吃力的上路了。
蘇倩感嘆自己實在是太瘦弱了,纔剛剛騎上車就開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累的夠嗆。看來不能偷懶,真要好好鍛鍊一番了。
兩人順利的到家,就看到顧女士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顧女士在蘇倩剛走沒多久就開始焦急地下樓來等了,她本來是想自己去接兒子的,可是很慚愧的她是個運動白癡並不會騎自行車,而且看蘇倩着急的樣子,便讓她先去了。她一度想隨後也去接寶寶,可是又怕跟他們錯過了,只能在朝着他們回來的必經之路張望。看到兩人平安歸來,終於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晚上吃過飯就讓蘇寶寶吃上藥睡覺了。蘇倩沒問蘇寶寶考的怎樣,以前她是從來不問的,因爲蘇寶寶毫無疑問是第一名,問了也是自討沒趣,這次蘇倩是真的擔心蘇寶寶考不好,指望一個燒的稀裡糊塗的人正常發揮是很難想像的,可是她沒有問,因爲她不敢問,怕問的蘇寶寶傷心難過。想必老蘇同志和顧女士也是有所擔心,但是大家好像商量好了一樣,都保持沉默。
第二天,蘇倩很早就醒來了,她記得蘇寶寶要在七點吃藥的,便拿上藥和水走進蘇寶寶的房間。
一推門,蘇倩便覺得不對了,因爲她看到蘇寶寶完全縮在毛巾毯裡,身體不停地顫抖。壞了,蘇寶寶是高燒肯定覺得冷,昨晚應該給他找個厚毯子纔對。
蘇倩放下水杯和藥,坐到蘇寶寶的牀邊,想要拉下毛巾毯摸摸蘇寶寶的頭還熱不熱。可是蘇寶寶明顯是醒了,硬拉着不把腦袋露出來。
蘇倩急了,連忙問他:“寶寶,你是不是覺得冷,把頭露出來我摸摸,還發不發燒?”
蘇寶寶使勁兒拽着毯子不讓蘇倩打開,喃喃的說:“我沒事了,就是有點冷,你去給我拿個厚毯子吧。”
蘇倩聽他聲音沙啞,像是哭過了,很是擔心,便說:“好,我去給你拿個厚毯子,你起來把藥吃了啊。”
蘇寶寶“嗯”了一聲,就聽見蘇倩起身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蘇寶寶舒了一口氣,蒙在毛巾毯裡把眼淚擦乾,便拉下毯子露出頭來,緩緩的睜開眼睛。
“啊,你怎麼還在這裡?”蘇寶寶一聲驚呼,因爲他睜眼便看到蘇倩手裡拿着拖鞋站在牀邊,正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
顯而易見,剛纔蘇倩假意開門關門卻並沒有走出去,而是把鞋脫了悄悄的殺了一個回馬槍。
蘇倩看着蘇寶寶那張還留有淚漬的小臉和通紅的眼睛,很是心疼。以前蘇倩不止一次想要把蘇寶寶弄哭,想到總是跟自己作對的蘇寶寶可憐兮兮的淚流滿面,蘇倩就覺得很解氣很爽快,可惜沒有成功過。現在真的看到蘇寶寶哭了,蘇倩反而很難過,她寧願蘇寶寶朝氣蓬勃的跟自己鬥嘴,而不是這樣情緒低落偷偷的哭。
在蘇倩內心的某個角落,還有一點小小的內疚。她總覺得蘇寶寶生病一定跟自己去年生病時想要“患難與共”的祈禱有關,儘管時間相隔甚遠,蘇倩仍然固執的認爲它們之間有着某種關聯,是自己害了蘇寶寶,自己是個罪人。
蘇倩將這種莫須有的因由無限的擴大,導致自己沉浸在深深的自責當中無法自拔,就這樣不聲不響的看着蘇寶寶。
蘇寶寶本來已經偷偷哭完了,可是被蘇倩發現以後越想越委屈,哭勁兒一下子又涌上來了,於是放聲大哭,邊哭邊痛斥蘇倩的惡行。
“啊……都怪你……都怪你……說什麼關鍵時候掉鏈子……這回我真掉鏈子啦……啊……”
蘇倩回過神來聽到蘇寶寶的控訴,趕緊點頭:“對對,都怪姐姐不好……”
“啊……我考不上一中啦……你不用擔心有人天天氣你啦……啊……”
蘇倩坐到牀邊,趕緊接口:“沒關係,我不住校,天天回家,你還是可以氣我的……”
“啊……你只喜歡哥哥,不喜歡我這個弟弟,啊……”
原來這小子還記得這茬呢,蘇倩摸摸他的小臉,“怎麼會呢,你是我的親弟弟,當然比哥哥好。”
蘇寶寶撇嘴看着蘇倩抽抽鼻子,突然沒忍住撲到蘇倩懷裡,邊抽泣邊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總是氣你……這一定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可是我……我是因爲……因爲喜歡姐姐……纔想跟姐姐考一個學校的……不是因爲想氣你……”
蘇寶寶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是喃喃自語,蘇倩聽了鼻子一酸,眼淚順流而下。
“寶寶沒有不好……寶寶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姐姐最喜歡寶寶了……”
姐弟倆抱頭痛苦,門外偷聽的老蘇同志和顧女士卻相視一笑,這小子哭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