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文家,謝雲轉彎去了書市,詢問店老爺現下流行的情.愛話本,她也不含糊,一掏銀子買了四本,又買了些果乾,準備今夜挑燈夜戰。
她雖對愛情之事沒什麼經驗,想不出好用的試探法子,但念及之前她買回家消遣用的話本,她又覺得自己還是能從中學習幾分的。
謝雲是個好學之人,不懂便問,不知如何做便尋法子解決。
回去的路上,午時已過,她找了個攤位吃了碗陽春麪,肚子暖呼呼的,臉上帶笑的往烏南巷的方向趕去。臨近午膳,大多攤販都挑着擔子回家,他們家貧,不像文二小姐一日三餐,這午膳算是早午一同入肚。
烏南巷少了幾分熱鬧,多了幾分撤攤後的凌亂,謝雲打這經過,見牆根處有一東西鼓出了一個大包,不免生奇。
她料想許是老鼠,本不想管,越走越近時,那東西又憑白長了條尾巴。將手裡的東西擱置到身旁,她小心往前,用腳撥開覆在那東西上的白菜根葉。
“呀,是隻小白狗。”
小白狗看着像是才斷奶便被人扔了出來,畏冷的抖着身子,謝雲用手去摸它,它也沒有反應,只嚶嗚了兩聲。
瞧着不對勁,謝雲將手一伸,細細感受了片刻,發現這小白狗發燒了,難怪被人遺棄在路邊。
這年頭誰有閒錢給一隻狗治病。
北景城內有名的獸醫沒有幾個,可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昂貴。
謝雲不是很想將錢花在一隻狗的身上,她回身拿起話本等物,接着往前走,身後那狗沒有叫吼,她卻分明聽見了它嚶嗚着的聲音。驀地停住了步子,身側的行人從她身邊經過,似乎好奇她爲什麼不走,瞥了她幾眼。
謝雲也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好像還沒有善良到爲救一隻狗耗費足夠消耗半個月的錢財。
可……
她長嘆一聲,腳步拖拉的緩慢後退着。
等退到那狗在的地方,她歪頭一看,見那狗有所察覺的擡頭與她相對,溼漉漉的雙眼令謝雲心裡一軟。
或許自己可以救它一命,心裡有人這麼說道。
既然已經決定,謝雲也不會後悔,她跑過去將狗抱在懷中安撫。
“我先回去將東西放好,取了錢財再送你去看病。”
小白狗是聽不懂人話的,更沒有力氣去掙脫謝雲的懷抱,由着謝雲抱着它一路小跑回了家。
謝雲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她將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從米缸裡拿出個小木盒,取了錠銀子後,放回原位,然後抱着這狗就朝獸醫的家跑去。
北景城內的獸醫大多是從官家退出來的,不愁吃窮,住的地方也在繁華之地,謝雲這一去,愣是從午時耗到傍晚。
若不是看在錢財的面上,以謝雲的穿着也是進不得大門的。
“最近春寒,人尚且要得風寒,更別說這麼一隻小狗,幸虧你送來及時,不然這狗也熬不了多久了。”
獸醫將手放進銅盆中清洗一番後,叮囑了謝雲幾句,看着謝雲人高才及他的胸口,穿着普通,知道她不是富貴人家,弄不明白的問道。
“你給我的錢財可買十幾只奶狗了,你何苦救這麼一隻不值錢的……”
“我也不知道。”
謝雲的確不知道,她拿過獸醫給的藥包,將狗抱進懷中,儘量用袖子蓋住替它擋風。
出門時,天空已泛紅霞。
她抱着小白狗一人走在長長的街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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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你多幸運,若不是有我相救,你怕是將會和前世的我一樣,躲在骯髒狹窄的地方發燒難受卻沒人知曉,也不知道上輩子我離世後,可有人替我掃清後事。”
她絮絮叨叨。
“獸醫說你是個女孩子,那我想好的招財旺財元寶似乎都不適合你了,春日你我相識,桃花正盛,乾脆叫你桃子,粉粉嫩嫩。”
小白狗被謝雲抱在懷裡,全身皮毛雪白,實與粉嫩搭不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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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至戌時,屋內燭光映人面如粉霞。
謝雲靠在枕頭上,左側的小方几上已堆放了幾本話本,書內隱約瞧得見摺痕。她的手上還拿着本看了大半的書籍。她打了個哈欠,手中的書隨着她的動作抖了抖,今夜從書中學到了有用的方法。
視線從牀尾的地下掃過,小白狗桃子正睡在一牀極爲厚實的棉被上休息,白日裡的緊張現在剩下了小小的鼾聲。
桃子病還沒好,不能沖洗乾淨,也不能上牀,今天回家太晚,沒有時間給它做個狗窩,今天就讓它藉着這牀棉被睡一夜。
謝雲滿意的笑了笑,下牀將書放好,而後吹熄蠟燭上了牀。
一夜無夢,睡意甜人。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謝雲伸着懶腰起了牀,先替桃子煎藥,伺候着喝完後纔想起做自己的早食。
她原先也是一日兩餐,現在要早起,又常動腦,餓得比以前更快了,反正現在也不缺那點銀錢,索性下了碗雞蛋麪。
吃完涮了鐵鍋,又找了個小鍋熱了熱昨晚給桃子熬的粥。
“我自己的生活都沒有這麼精細,因爲你這傢伙,我算是栽了。”
等一切拾掇妥當後,謝雲理了理衣襬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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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一如往常。
文淮月正用着早膳,一邊吃,一邊垂頭喪氣的看着擺放在手旁的一請柬。
粉色的請柬做工精細,字體娟秀卻見風骨,猶如洪水猛獸般吸引住了她的視線,害她食之無味。
謝雲遠遠走過來時正好看見她眉頭深鎖的樣子,稚嫩的臉上苦大仇深似的,令她發笑。
她掩面上前,輕叩了叩門邊。
“民女見過文二小姐了。”
耳熟的聲音從身前傳來,文淮月總算是將視線從請柬上移到了前方,見前面站着個比她還要小一點的女孩正對她微笑,她還以爲是新來了她不知道的表妹親戚,也起身福了一禮。
“不知你是哪家子弟?”
謝雲歪着頭久久沒有說話。
“你這動作好生熟悉,是曾在哪裡看到過。”
文淮月念念叨叨,謝雲接話道。
“文小姐,我是昨日的媒人,我姓謝。”
面前這女孩分明只有十四五歲,還是不懂事的年紀,怎得就來替人說親。文淮月被嚇得半天沒有回過神,但是身旁的景靈反應過來,邀謝雲過來坐下。
謝雲不講究,笑着順勢坐下,剛一坐下就指了指那封請柬。
“小姐對它很是感興趣,不知是何人送來的?”
文淮月還沉浸在昨日自己喚她謝姐姐一事中不可自拔,她的年紀明明要大過謝雲,昨天卻被謝雲的成熟給誆騙了,正懊惱時,謝雲的詢問聲打斷了她的思路。
“還不是寧郡主藉着春日宴的由頭請各位官家小姐公子前去踏青。”
她真不想去,她現在都有忙不完的爛攤子,哪裡有心陪這個郡主四處遊玩?她用手指戳了戳請柬,滿腹的牢騷又不敢發泄出來。
送來請柬的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親弟弟,肅親王的大女兒常歲寧郡主,皇上喜喚她阿寧,所以衆人也就以寧郡主來稱呼她。
“踏青?”
“嗯,聽說她把安溪山的半個山頭都包了下來,前幾日在排查隱患,今日估計是差不多了,早早的就將請柬送來了。”
安溪山在出了城往西的方向,正值春日,滿山頭的桃花開得正盛,是個賞景的好去處。
“大小姐不想去?”
“我想不想去還是得去。”
文淮月起身回內室裡梳妝打扮了,謝雲一個人無聊,出門在院落裡溜達,院門口站着的兩個護衛昨日與謝雲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她上前對着昨天橫了她一眼的男人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眉頭一皺,語氣不善。
“景程。”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
景程自小習武,耳力不俗,早在謝雲開口的時候,他已經分辨出來這人是昨天最後才離開的媒人。他心裡不喜,也沒給她好臉色看。
二人未提謝雲身份,是爲了顧全文小姐的臉面。
“你也知道我來文家是做什麼的,今天我們要去安溪山上賞景,你們貼身護衛想必也是要去的,不過今日你們稍微離遠一點,免得擾了那些公子。”
景程聽得懂她的弦外之音,今日春好,宴會上的大多是有才有權的公子,小姐已到了適婚年齡,夫人昨日也請了媒婆,肯定是將這事提到了日程上,宴會上小姐定要尋覓一番良人,他們離得近了,或許會拖了小姐後腿。
這一切他都明白。
景程放在雙側的手陡然握緊。
他就算明白,又有什麼改變呢?畢竟他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奴僕。
“是,我等謹記。”
謝雲微笑的點了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
文淮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換了件粉色長裙,髮髻上插了支雙飛的鎏金蝴蝶,脂粉映面更紅,走近了看見她臉上的疑惑。
“民女只是提醒景護衛,春日宴上須注意。”
文淮月步履輕快的上前,似一隻蝴蝶。
“走吧,管家應已安排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