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失魂落魄的李傳林還坐在高檔紅木沙發上發愣,冷靜的李傳健已經打完電話給四弟,讓他來開車送兩兄弟去袁州。這關節眼上,但凡有一線希望,也要盡十二分努力!哎,還是自己太大意了,太信任宋偉生那王八蛋!大前年他細崽考上大學,自己沒什麼錢還送了一千塊錢禮,去年又便宜他萬多塊錢的裝修款,全當送狗嘴巴里了!
“大哥,怎麼了?”
“路上跟你講,老三,鎖匙呢?”
陰着臉的李傳健劈手奪過還在發呆的李傳林手裡的車鑰匙,又把他拖起來,沉聲道:“老三,冷靜一點,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老四,馬上去開車,送我們去袁州!”
“哦”
等三兄弟上了車,坐在副駕駛室裡的李傳健纔講原由。年級裡確實把李家明報到學校,校長辦公室也蓋了章,但地區教委上報的文件,卻寫着別人。
“大哥,哪個****的?”
“肯定是柳本球的女!丁縣長的崽成績一塌糊塗,有這指標跟沒一樣,能讓宋交更那****的做手腳,除了柳本球外,還能有誰?”
正開車的李傳田罵了一句,急切道:“大哥,怎麼會這樣?莎莎不是在袁州中學嗎?”
“你曉得個屁,她最多是在那插班借讀!柳本球那種人精作(明)得很,他女要是在戶口轉過去,有什麼加分的優惠,憑他當時一個正科級爭得過那些正處級、副廳級?只有在同古,他那個位子纔有用!”
“不”
臉色同樣發黑的李傳田吱了一聲,又閉上了嘴巴,這事要不是柳本球本人出面請客送禮,誰能讓宋逼偷樑換柱?家明今年提前高考,加分就是保險,即使他們想幫女兒爭取前程,衝着家明是他學生,又幫他們一家人那麼多,也不能搶家明的指標!
媽拉個逼啊,識人識面不識心!口口聲聲學生、老師,沾起便宜來腆着臉,有起事來背後捅一刀,真是不要臉!
一輛嶄新的黑色帕傑羅讓李傳田開得風馳電掣,沒多久就到了鄰縣宜風,回過神來的李傳林連忙讓四弟將車停在‘宏達木業’公司門口。
“老華,這次麻煩你了!”
“老李,你個狗x的,崽今年跳級高考都不講一聲,怕我來吃酒啊?”
夾着公文包的李傳林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室,嘆氣道:“唉,莫講起了!”
胖胖的華總衝另一輛車上的李傳田打了個手勢,發着他的普桑把車開上公路,瞟了眼人家往他車裡的雜物箱裡放的信封,沉聲道:“老李,我只能帶你去跟我叔叔講,可不敢保證什麼東西的。”
肯定電話聯繫過,堂叔侄都不敢保證,那就是希望不大了,失望的李傳林嘆氣道:“死馬當活馬醫唄,我大侄子、二侄子明年畢業,求求領導分配的事也好。”
“那倒問題不大,進地委、行署沒把握,搞個行政單位,應該沒問題。”
很多事,在電話裡不好說、也講不清,車開出縣城後,得了人家一份重禮的華總也敞開天窗說亮話。
“老李,我問過我叔叔,想挽回是不可能了,除非是安排明年。你也曉得,他們當領導的人,沒開會、沒拍板之前都好商量,開過會、拍了板,除非你能請得動大領導,否則不可能推翻的。”
“我曉得,不會爲難領導的。”
一小時後,兩輛車一前一後開進了地區教委大院,華總帶着李傳林兄弟去拜訪他堂叔。有侄子引薦,跟華總有幾分象的華主任也熱情接待,轉身去客廳沏茶回來,看到書桌上顯眼處的厚信封,更是對明年的指標和分配滿口答應。
“李總,你們是天雄的朋友,該幫的肯定會幫的。家明那孩子我聽過,少年天才啊,高一就參加高考,全地區都是頭一個咧!
這樣吧,明年分配的時候,你們來一趟。我帶你們去走一走,我們教委也只有推薦權,用人權還是在各單位的。”
“多謝領導關心,多謝領導關心”
強顏歡笑的兩兄弟一通感謝,喝完一杯茶,託詞時間不早了告辭,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華總起身道:“傳林,你們回去吧,我在這住。”
“那我們先走。”
兩叔侄將兩兄弟送出門,華總跟着叔叔進了書房、將房門關上,小聲道:“五叔,真沒辦法了?”
“材料都蓋了章,你以爲我在教委當皇帝啊?”
兩人是親叔侄不假,但年齡相差沒幾歲,華總也沒那麼多敬畏。
“五叔,莫以爲我不曉得,你這主任跟皇帝有什麼區別?李傳林對我可不差,今年公公做壽特意過來拜壽,小萍結婚還開他的車來當婚車,還有平時屋裡、你這裡吃的香菇,都是家明那伢子送的。”
“你曉得什麼?曉得今年同古報了誰嗎?柳本球的女兒!
要不是你跟李傳林關係不錯,我會惹這些麻煩事?省三好學生、優秀幹部,這些高考能加分的東西,曉得幾多人盯着,幾多領導寫條子不?”
還想讓叔叔走小路幫忙的華總閉上了嘴巴,下面這麼報的,上面要是否決,勢必會得罪人。柳本球是官場新貴,又是蔡常務的心腹,李傳林不過是個有錢、會做人的朋友,叔叔還會沾這麻煩事?
按說這事只能如此了,只能等到明年的時候,由華主任親自安排李家明當省三好學生,可李傳林不甘心,越想就越來火。一個根本就沒在同古讀書的人,居然還能當同古的三好學生,還有沒有天理?
吃了虧,也得吃在明處,不能吃這暗虧!你們不仁,也就不能怪老子不義!人不強蠻,不得人敬重!
出了教委大院,剛纔還強自壓着火的李傳林,讓四弟將車徑直往行署大院開,更爲理智的李傳健連忙拖着。
“我不服!我李傳林一年交幾百萬稅,到頭來連自己崽的前程都保障不了?要是明伢不爭氣、不會讀書,我也認了。可他高一就能拿全校第一,能考得上名牌大學,該給他的榮譽都不給?
大哥,我們再不作聲,以後他們會吃人的!”
“老三,挽不回來的事,還要得罪柳本球,划得來不?”
同樣理智的還有李傳田,他連忙將車熄火,沉聲道:“三哥,有用不?官官相護!”
“操,這樣的事都不去鬧,你們長了卵子不?”
平時有些軟弱的李傳健也急了,怒斥道:“你想死是吧?蔡達恆是你耶(爸)還是你公公?柳本球是他的心腹,能從校長直接提拔成林業局副局長,又一路提拔到常委副縣長,還分管林業,你扳得他倒?
別人喊了你兩句老李,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你是痛快了,廠子呢?店呢?屋裡呢?”
“我不服!”
“你不服,又怎樣?”
情急之下,李傳健一巴掌扇了過去,把車內扇得一片寂靜。
很多年大哥都沒打人了,上次挨他巴掌還是什麼時候?
被扇懵的李傳林呆呆滯滯,巴掌扇麻了的李傳健也愣住了,半晌才嘆氣道:“老三,人在世上不自由。你得罪了人,明年明伢的事想求人都沒路子。要怪,也只能怪我們大人不爭氣,賺了些臭錢,沒一個當官的。
你不服,以前老二又服?關他十五日,罰得他卵毛精光就服了。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爭,世上不公的事多得很,要麼我們認命,要麼就自己爭氣。”
是啊,想起當年二嫂的崽沒了,躺在牀上動不得;二哥關在派出所裡,大家湊不出五千塊錢贖不出來;最後逼得十三四歲的大妹,到處跪着向親戚借錢。
往事歷歷在目,衝動的李傳林終於清醒了一些。
這是個要當官的世道,光有錢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