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一擲三千萬嫁女,奢華的婚禮被媒體爭相報道,身家億萬的龍煤集團高總可謂是一時風頭無兩。
轉眼間,高朋滿座彷彿還是昨天,今天的高總卻被送進了拘留所。從用燕窩漱口到嚼老米飯,高調的高總只用區區二十七天的時間。
消息傳來,高總的合作伙伴王鐵,匆匆登機準備去美國。陪他遠走異國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家明本人,他坐的飛機也是李家明的公務專機。
遠看着大陸漸漸消失在後方,驚魂稍定的王鐵纔想起感激,“頭,其實你沒必要牽連進來。”
陰着臉的李家明看着窗外的白雲朵朵,沒有聽到王鐵在說什麼。
“頭?”
“什麼?”
“我是說,其實你沒必要牽連進來。”
“沒事”,臉色陰鬱的李家明笑了笑,起身到吧檯裡找出幾罐啤酒,陪老同學喝點酒壓驚。其實王鐵他們就是隻雞,純粹是殺給自己這隻猴子看的,無非是想警告自己別多管閒事。
王鐵大驚失色,連忙道:“頭,你是說有人想動你?”
“動我?”
喝着啤酒的李家明忍俊不禁,好笑道:“別多想,只要我不造反叛國,就沒人來動我。”
那就好,只要頭不倒,那幫孫子就奈何不了自己。以頭的關係,到了美國後申請入籍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拿了美國護照還怕國內那幫孫子?
喝了兩罐啤酒,安全了的王鐵也鬆馳了下來,慶幸道:“頭,這次要不是你,估計我也得摺進去。”
那倒不會,如果連王鐵也被送進去,雙方就沒了緩和的餘地。威信與聲望就是一對孿生子,如果他們敢扇自己一巴掌,自己肯定會不擇手段地反擊回去,搞不好就是幾派勢力的惡鬥。說是說官不與民鬥,但若是民手裡有足夠的實力,官也必須顧忌三分,俗話還說官逼民反呢。
事無不可對人說,何況這種事即使不說,人家也能猜出一二,李家明又哪會裝模作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及猜測一一道來後,李家明也不解道:“鐵子,你就不怨我?如果不是我們跟他們對着幹,你和老高根本出不了事。”
這有什麼好怨的?王鐵苦笑道:“頭,你們是在替我們辯護,如果這還怨你們,那我們也太不識好歹了。
其實吧,我早就有預感,否則不會找你幫忙。這幾年開煤礦太賺錢了,跟搶銀行沒什麼區別,可那幫王八蛋還嫌不夠,炒煤炒得連電煤都告急。
頭,這幾年每到夏季、冬季,中央首長總要爲電煤問題焦頭爛額,他們那麼搞不是自尋死路嗎?”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煤老闆的種種醜惡搞得人怨天怒,不拿他們開刀又拿誰開刀?就象那位被刑事拘留的老高,剝開他那件億萬富豪的外衣,裡面全是官商勾結、行賄受賄、權錢交易、權色交易,用現在的刑法槍斃他十次都夠了。
但是,這是一個立場的問題!凡事涉及到了立場,那就無所謂對錯,只有陣營之別。
將王鐵送到漢城機場,看着他上了大韓民國飛往美國的航班,李家明乘坐自己的公務專機回了京城,讓阮芷打電話通知各位董事開會。
天子腳下,歷來是消息靈通之地。電話剛打完沒多久,手眼通天的楊國慶便匆匆趕到李家明的辦公室,關切道:“李董,沒事吧?”
正看報表的李家明連頭都不擡,揶揄道:“我能有什麼事?”
“哎,家明,別怪哥哥多嘴,有些事不能太認真的。”
擡起頭看來,李家明端詳了一下這位楊總,見他不似客套,也嘆息道:“國慶兄,我本將心照明月,算了,不說了。”
這可不象這傢伙的慣常作風,楊國慶連忙勸道:“家明,人是不能與天斗的。”
是啊,胳膊哪扭得過大腿?
苦笑的李家明從辦公桌後轉了出來,接過人家的煙就着人家的火,狠抽幾口後小聲道:“國慶兄,我剛從漢城回來,老高一入獄我就讓手下起草文件,準備將漢華的產權劃歸hh公司。”
“家明!”
李家明擺了擺手,落寞道:“國慶兄,我也是人。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我是真怕了。今天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將老高送進去,安知明天不會是我李家明?”
楊國慶大驚失色,李家明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那就不是開玩笑,而是真準備那麼幹!一個能把李家二少的手指都扭折的人,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
‘咚咚’,兩聲敲門聲響,把楊國慶想勸說的話堵在嘴裡,黑着眼圈的阮芷進來了,手裡抱着幾個文件夾。
“頭,文件起草好了。託尼打電話過來,說聯邦移民局已經接受了申請,回到洛杉磯便可以辦理入籍手續。”
“嗯,安排好飛機,開完會我就走”。
“是”,欲言又止的阮芷點了點頭,將文件夾放在辦公桌上,轉身出了這間簡潔明快的辦公室。
“家明,你別幹糊塗事!”
什麼叫糊塗事?李家明恢復了假洋鬼子的作派,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無所謂道:“隨便,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民族、國家、政府這是三個不同的概念。”
狗屁!
可楊國慶不敢火上澆油,這混蛋雖然老成得嚇人,畢竟只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萬一他一氣之下幹出點糊塗事,局面就真不可收拾了。
“行行,家明,我們都冷靜一點。你想一想,高筠涉嫌嚴重的經濟犯罪,司法機關拘捕他,這有錯嗎?”
這話說得,如果不是這傢伙手眼通天,李家明真會覺得這傢伙能耐不過爾爾。
“國慶兄,別扯那些沒用的。小弟自十一歲束髮讀書,翻爛了《儒林外史》、《老殘遊記》……《二十四史》,什麼事看不明白?”
楊國慶心裡有點底了,或許這就是在逼宮,連忙試探道:“那你還衝動?”
這就是一場戲,李家明也不避諱楊國慶這個能往上遞話的人,冷笑道:“我一年給市裡交三十多億美元的稅,如果市委、市府不能給我一個說法,我又何必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國內不留我還能去加州呢,別忘了我還是韋尼爾森市的榮譽市民。”
把盅一揭開,楊國慶更是氣急,這哪是什麼衝動之舉,明明是在挑動黨爭!
公司遷址,誰能管得了?
漢華從去年到現在給京城交了三十多億美元的稅收,而且還在增長,這麼大的一個稅源,京城能眼睜睜着失去?若是兩派擼起袖子幹一仗,連老首長都別想睡個安生覺!
“你!”
狗屁的民不與官鬥,這一刻李家明是下了決心賭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打開,一邊簽字一邊豪氣道:“文件在二十四小時之後生效,一切聽天由命!”
“瘋子!”
但是,財可傲王候!
本來還將信將疑的楊國慶瞄了一眼那些刺眼的法律文件,顧不得風度了,立即抓起辦公桌的電話往市委打。他見識過李家明的狠辣,這其中或許有詐,但萬一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