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說不怕呢,薇兒,你又當如何。”莊楚然湊近了秦如薇,低沉溫潤的聲音沙啞地響起,帶着說不出的性感魅惑。
他湊得極近,溫熱的氣息噴在秦如薇的耳窩上,一陣酥麻,她下意識地往後一仰,卻忘了自己坐在杌子上,這一仰,就往後倒去。
“啊!”
秦如薇驚叫出聲,以爲自己肯定摔個四腳朝天了,可腰部卻是突然被人託着了,擡頭,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眸子。
“毛毛糙糙的,怎的這麼不小心。”他將她帶起來,語帶責備,卻難掩寵溺。
秦如薇的臉唰地紅了,讀書人,不都是斯斯文文的之乎者也麼,這哪是個讀書人的樣子啊,就跟個痞子還差不多。
她心口噗通噗通的亂跳,偷偷地瞄他一眼,不住地想,他這是什麼意思?
想要問,可是莊楚然卻已經放下碗筷站了起來,看着她道:“我吃飽了。”
“啊,哦。”秦如薇只好也站了起來,咬着脣。
“那我回家了。”
“我送你。”秦如薇走了出去,拿起放在竈房門口的傘,撐開。
此時天色已晚,四處靜悄悄的,天空還在下着毛毛細雨,真正的潤物細無聲。
莊楚然從她手中接過傘,張口欲言,又見她眼神躲閃,不由輕嘆一口氣:“我走了。”
秦如薇輕嗯了一聲,看着他走到院門,挺拔修長的身姿頗有些蕭索,不由問:“你剛纔那是什麼意思?”
莊楚然撐着油紙傘,轉過身來,看着她,目光灼灼,道:“剛纔與你一道坐在竈邊吃餃子的時候,不知你可有察覺到一事?”
“什麼?”
“我與你,儘管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沒有僕人伺候,甚至沒有正經的桌子,只是兩碗餃子,可我卻覺得,比這世上任何山珍美食都要來得美味和溫暖。?”莊楚然笑道:“最重要的是,我與你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秦如薇紅了臉,雙眼卻是異常的亮,靜靜地看着他。
“你問我怕不怕,我卻是不怕的。”莊楚然走近她,看着她的雙眼道:“因爲,這樣的溫暖,我想要一輩子。”
“薇兒,你若是願意,我差人來提親可好?”他溫溫的聲音,鑽入她的耳膜,咚咚咚,秦如薇的心跳得飛快,像是要從胸腔裡躍出來一樣,不敢看他,只羞澀地低下頭。
她兩世爲人,前世她和曹輝戀愛,他是個木納的人,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她看中他,不過是因爲老實,兩人在一塊,沒有過多的情調,不溫不火,愛他嗎?不知道。最後是年紀上來了,也談了足夠久的戀愛,水到渠成的結婚,說白了就是湊在一起過日子。
曾以爲,就那樣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再生個孩子,一生也就這樣了,卻沒想到,就在她一心準備備孕的時候,卻遭受了致死的背叛。
她還記得,那刺骨的海水,冰涼,淹沒她的時候,那種窒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了,乍然聽到這樣的表白,心頭卻是一動。
到底是因爲從沒愛過,還是因爲其他?
看着眼前的男人,秦如薇有片刻的恍然,分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
莊楚然見她不語,臉上的神色卻是複雜莫名,最後用雙臂抱着自己,以爲是自己逼得太緊了,便道:“是我唐突了,你若是不願,我。。。”
“莊大哥,爲什麼是我?”秦如薇突然問:“你身有秀才功名,未來前途無量,人也長得好,將來不知多少名門閨秀等着你挑。而我,不過是一名被休的棄婦罷了。”
莊楚然皺着眉道:“爲什麼是你?這是什麼話?因爲你只是你啊。”頓了頓又道:“莫要妄自貶低自己,你沒有什麼不好,什麼棄婦不棄婦的,日後莫要再說。”
秦如薇聽了不由失笑,道:“莊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娶了我,於你名聲有多不好?我到底是成過親的人。”
“我說了我不怕。”莊楚然沉聲道:“功名麼,連這點承擔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談宏圖大業?更重要的是,若是這點擔當我都沒有,我又以什麼資格來匹配你,談什麼娶你?”
秦如薇訝然,怔怔地看着他:“可是。。。”
莊楚然將她垂在鬢邊的髮絲捋在耳後,道:“不管你成過親與否,我只知一點,那便是,我心悅你。”
我心悅你,若你願意,我差人來提親,可好,可好?
秦如薇腦袋嗡嗡地作響,越發的不知所措起來,手腳也不知放哪好,半晌才道:“天晚了,你快些回吧,不然莊大娘可要擔心了。”
莊楚然聞言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眼底的失望秦如薇又怎會看不見,咬了咬脣,道:“這事,我們日後再說,等我們都足夠了解對方了再說,可好?”
莊楚然雙眼一亮:“你意思是?”
“就是,嗯,先處一段時間,若覺着合適了,再提親事吧。”秦如薇羞紅了臉,婉約地道。
這個人,她不討厭,但也沒談得上多喜歡,若是一定要嫁人,那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等你。”莊楚然露出一個笑容。
秦如薇將他送出家門,反手鎖上門,靠在門上咬着脣想,這樣做對嗎?她想了許多,最後都得不出一個答案,乾脆就搖搖頭,一切都冥冥中有安排,順其自然吧!
卻說莊楚然腳步輕快,滿臉笑容的回到家,眼見莊大娘站在屋檐下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臉上笑容一收。
“回來了?跟我進來。”莊大娘冷冷地看着他,自己則轉身走進正屋。
莊楚然抿了抿脣,收起傘,跟了進去,卻見她徑直進了屋內的佛堂,站在平素供奉的神臺前,上面擺了一面神主牌,那是莊楚然爹爹的牌位。
“娘。”
“跪下!”莊大娘厲聲呵斥。
莊楚然噗通地跪在牌位前,低下頭。
“說,對你爹的牌位說,你錯在哪裡?”莊大娘目光森然,再不見往日的和藹。
她是真的氣啊,兒子回來了,吃了茶,乘着她做飯的功夫就溜出去了,至於去哪裡,這還用問嗎?
從前早就訓斥過他,不要和秦如薇那丫頭來往甚密,這於他的前途不利,前些日子,他們走得這般密,村裡人有了些閒話,那也就算了,她也還可以忍着,畢竟沒有什麼出格的事兒,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性。
可今日,她卻是忍不住了,別說人都要臉面名聲,男女本就授受不親,更莫說孤寡居住的女子更要避忌些,免得落了人話柄。
可偏偏這樣的時辰,莊楚然竟然冒然跑到秦如薇那裡,真枉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讀書人,有功名的秀才爺,平時所讀的,所知曉的禮教都去哪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管兩人有沒有什麼,一旦傳了出去,唾沫星子都能將他們淹死,未婚苟且,他莊楚然將來還要不要考功名?還要不要前途了?
莊大娘只要想到這點,就覺得腦門的太陽穴一陣跳痛,氣得心口上下起伏不休。
“娘。。。”
“不要叫我。”莊大娘怒斥一聲:“我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不知所謂的兒子。說,對你爹說,你的禮義廉恥都學到什麼地方去了?”
莊楚然低頭不語。
“我早就說過,不要和那丫頭來往過密,於你前途不利,你怎就不聽?啊?你說,你到底想要作甚麼?”莊大娘忿忿地看着他,怒聲道:“你是打算不要前程了嗎?你怎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是了,從前你也不是這個樣,定是那丫頭給溝引帶壞的你。”
“娘!”莊楚然擡起頭,垂在身側的雙手微握成拳,終是鼓起勇氣道:“娘,孩兒想娶薇兒爲妻。”
娶秦如薇爲妻!
莊大娘的頭嗡地一聲,一個趔趄,幾乎摔倒,扶着神桌,滿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莊楚然,顫聲問:“你,剛說什麼?”
莊楚然將她的表情看了個真切,心中有些忐忑不忍,卻還是道:“我想娶薇兒爲妻。”
莊大娘這回是聽明白了,身子晃了晃,冷笑道:“好,好,你大了,有主意了,連孃的話都不聽了。”她哈哈地笑,撲到神主牌位前:“他爹啊,你可聽見了?你的好兒子,他長大了,他竟想着要娶一個棄婦爲妻,哈哈哈,你可聽見了?這就是咱養的好兒子啊!”
她語帶瘋癲,邊說邊笑,眼淚卻是滑了下來,莊楚然嚇了一跳,忙的從地上站起來去攙扶她:“娘,您別這樣。”
“放開我!”莊大娘甩開他的手,目光森森的冷,咬牙道:“你想要娶她爲妻,成,除非我死!”
“娘!”莊楚然皺起眉。
莊大娘推開他,搖晃着身子往前走,這還沒走兩步,兩眼一翻,身子一歪,往一旁倒去。
“娘!”莊楚然唬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接着她的身子,攔腰一抱,將她抱出了佛堂。
而這一切,秦如薇都不知道,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莊楚然向她求親的場景,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發呆,直至深夜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