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錦兒斥責了張氏便拉着嫣兒回了自己的房間,順手“啪”一聲將房門甩上,氣呼呼的對着嫣兒說道。
“姐姐,你說咱爹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給咱們弄出個繼母來,往後娘和咱們還怎麼活我一看那女人的賤樣就想抽她大嘴巴還有她那女兒,一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是什麼人生出什麼東西來,一點錯都不差。”
錦兒一進門便衝着嫣兒發了一通牢騷,滿眼的火氣,香腮上也跟着染上了胭脂色,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胸口還在不斷起伏着。
“行了,你也別說了,說再多那女人往後也是住咱們家了。你這樣鬧騰只會讓娘更爲難,讓那女人越發得意,往後咱們孃兒三個就要一條心,處處防着那女人才行。”
嫣兒心中又何嘗不恨,只是恨了又能怎樣該面對的依舊要面對。
嫣兒一面說一面嘆氣坐在了炕沿上,她也不明白這男人爲何都是如此,今日對着這個女人說出些甜言蜜語,明兒又會視那個女人爲心頭的寶別說是那些達官顯貴,就是自己父親這樣的小人物還有女人主動的投懷送抱,這究竟是男人的錯還是女人太過卑賤,總想爲自己找個依靠
嫣兒有些迷糊起來,彷彿看不清自己腳下的路。
錦兒還在絮絮叨叨的發着牢騷,嫣兒卻起身去偷偷看院子裡的動靜。依着她對張氏的瞭解,此刻定是會痛罵劉金蓮一頓,讓她往後收斂自己。
果不其然,透過門縫看去,張氏正彎腰撿起劉金蓮丟在地上的墨蘭色花布包袱,口內罵罵咧咧的。起身之後還用修長的食指在劉金蓮的額頭上點了一下,又說了幾句話,卻也聽不清楚。
嫣兒猜想張氏大抵是責罵了幾句。
劉金蓮的臉色十分不好,似是委屈又似是對張氏不滿,卻也不敢吱聲,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淚。
那張氏往四下裡打量了一番,像是看見了嫣兒在偷看,急忙收拾好了包袱慌慌張張的去了方纔羅母指給她的臥房。
這母女倆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落花之中,嫣兒心中悵然若失,這個女人就這樣住了進來。這種感覺讓她有種剜心剔骨的疼,忍不住又紅了眼圈。
“姐姐,你在看什麼”錦兒停住了絮叨,起身向嫣兒走來。
“沒看什麼,我只是想瞧瞧院裡的花兒都落的怎麼樣了。”嫣兒急忙將眼淚憋了回去,拉着錦兒坐在了炕沿上,等待着母親回來。
林氏同羅晉人隨着羅母進了臥房,羅母自己個先坐在了炕沿上,又拉了林氏坐在了自己身旁,獨獨沒讓羅晉人坐。
羅晉人也不敢坐,畢竟今日的事情讓這個家蒙羞,他又有何臉面坐下來。遂待羅母坐好後急忙雙膝跪地跪在了羅母面前,一臉愧色的垂着眼簾說道:“請母親責罰,孩兒不孝讓您老跟着操心了。”
羅母自打得知張氏並不剋夫,心中就早已坦然了。此時她依舊裝出生氣的樣子,不過是爲了做給林氏看,讓林氏知道自己的心裡是向她這個兒媳婦的。羅母故意黑着臉,將手中的柺杖遞到了林氏的手中,氣呼呼的說道:“秀荷,你代我把這不孝的東西給我打死,今兒我這張老臉都被他丟光了。”
林氏手裡捏着婆婆遞上來的柺杖,眼裡又開始閃起了淚花,她又豈能不知這是婆婆在給她臺階下從她見到那女人的第一面起就知道這輩子註定要和這女人對決,這是逃不開的命運。
她手中拿着柺杖,在看看跪在地上的丈夫,看着他有些瑟瑟發抖懦弱的樣子,心裡竟莫名的疼了起來。這還是當年硬要娶她的晉哥哥嗎這還是當年說了“夫妻比翼共此生”的那個人嗎不是了,已經不是了。那個她記憶中保護她的人早已經不再了,從她嫁到這個家的時候就不在了。
她痛苦的搖了搖頭,強忍着眼淚悽然一笑,眉頭依舊緊縮。將手中的柺杖輕輕的遞給了坐在身旁假仁假義的婆婆,冷笑道:“還是您自己個打吧他是從您肚子裡爬出來的,要動也是您動,像我這樣的又哪裡敢動一手指頭今日的事情我已是點了頭的,就不會再和他計較。打了他又能怎樣還能將那女人送回去嗎”
林氏的這番話無疑正中羅母的下懷,她要的就是林氏的這句話。既然林氏說出了這些話,這事也就好辦了許多。她又笑着拉了林氏的手,輕拍了幾下方點着頭說道:“既然你如此大度,我這心也就放下來了。”
羅母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對着他軟語說道:“你也起來吧你媳婦都原諒你了,我一個當孃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羅晉人看了看林氏,並不敢起來,他知道林氏心中肯定怨恨他。可是若是不起來也沒個理由再跪着,遂晃晃悠悠的起身退身往炕邊的一把桃木椅子上坐去。待他剛剛坐定,羅母便轉身對他說道。
“晉人,今日咱們是將人帶到了家裡,可是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是個事。況且她也是有孃家的人,雖說夫家沒人了,可是孃家的人咱們也不能失了禮數。”
羅母一面說一面又回身看了一眼林氏,特特的對着她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咱們挑個日子請了叔伯過來,再將她孃家人請來。咱們在家備上幾桌酒菜,這事也就算是成了,你們看這樣行嗎”
羅晉人自然是對這個沒有半點意見,事兒鬧到這個份兒上,他也不想大操大辦。況且林氏一直同他琴瑟和諧,若是大操大辦只會更加傷了她的心,遂對着羅母說道:“一切全聽母親安排,兒子沒有意見。”
羅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回身看了一眼林氏,問道:“秀荷,你還有話說嗎”
林氏心情複雜,若是請了羅家的長輩過來,這也就擺明了那女人在家中的地位。可若不叫着羅家的長輩過來,那自己的丈夫和那女人就只能算是苟合,傳出去也不好聽,壞了羅家的名聲不說,就是自己的名聲也會跟着一併不好。想到這些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孃家人,這事他們都還不知道,若是叫他們知道了
“哎”林氏一面想一面嘆了口氣,左右爲難的對着婆婆說道:“您說的這些兒媳都沒什麼意見,只是這事總該叫我家裡人知道吧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羅家三媒六聘八人大轎擡過來的,現在他要納小,總該有人去我家說一聲吧”
林氏一提這個羅母立刻就沉下臉來,這幾年她和林老太太的關係一直處的不好。況且這林氏還有個寡嫂十分的潑辣,這事若是讓她知道,只怕是要攪得羅家天翻地覆不得安生了。
可是這麼大的事瞞是瞞不住的,遲遲早早她們會知道,就是自己的兒媳婦不說,這左鄰右舍怎麼可能都不說到那時候只怕鬧的更厲害,還不如早早去請的好,或許還能看在林氏的面上不來吵鬧。
羅母思量了半響,方嘆氣對着羅晉人說道:“要不你去你岳丈家一趟,這事還是早早告訴的好,免得叫你岳母不高興。”
聽羅母這麼一說,羅晉人有些爲難的低下頭去,他做下了這樣的事情哪裡還有臉去岳丈家中。岳丈平日裡待他不薄,可是他非但沒有知恩圖,反而做出了這麼下作的事情。一時犯難有些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嘆氣低語道:“好吧明兒早上我便去說。”
羅母點了點頭,又對着林氏說道:“好了,晉人那邊妥當了,你這裡也沒問題吧那日我讓她給你磕頭獻茶,你這大房的地位肯定是沒人敢動的。”
林氏也沒別的法子,只能輕輕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而後便告辭出來。
才一出門卻見那張氏站在自己門口處,身上已經換上了一素兒寶藍色的新衣裳。頭髮鬆鬆的綰了個半扇髻,右鬢邊戴着一朵半舊的沙質石榴花,越發襯的她面容嬌美。
張氏一見林氏從房裡出來,急忙邁着碎步走上前來欠身施禮,假惺惺的柔聲喊道:“姐姐留步,我找姐姐還有些事情。”
林氏冷眼看了一眼,淡笑道:“有事就說吧不用行禮,我受不起。”
羅嫣兒已從門縫內看見了張氏攔住了自己的母親,不知道這張氏又要弄什麼幺蛾子出來,本要開門去瞧,卻見母親已經隨着張氏進了她那屋裡。不一會又見劉金蓮氣呼呼的走出了門,像是被張氏趕出來了一般。
羅嫣兒心中越發急了起來,若是依着自己母親柔弱的性子定是鬥不過張氏的,就算是捱了欺負只怕也會默不作聲的自己委屈着。想到這些不免心裡更是七上八下起來,在屋內來回的踱起步來。
可她那裡知道此時張氏已經開始給她母親示起好來。林氏被張氏拉進屋內,張氏又叫劉金蓮去門外玩,這纔有了方纔劉金蓮氣呼呼出門的一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