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香夫人聽到秀菊的話,似是累極了,剛要閉上眼睛,卻又道:“你們二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人,等我走了,這宅子就交給你們二人了府裡的銀子糧食,你們拿出一大半來捐助給災民,另外的留給府中的這些人,讓他們該娶的娶該嫁的嫁,都能過上好日子。”
藥香夫人說到這裡不免傷感,眼中又淌出淚來。她這一生從沒有一日是爲自己活着的,小時候是爲了爹孃,被賣入府中又是爲了自己的主子。後來卻是爲了那個毀她一生的男人,最後便是爲了她的兒子。
她累了,真的是身心俱疲。
縱然她機關算盡,將自己心裡面恨的人都懲罰了一遍,可最後卻失了兒子的心。她哽咽着閉上了眼睛,任憑眼淚往肚裡咽。
秀菊和冬梅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兩人淚眼朦朧,俯在藥香夫人的身上。
“夫人,您這又是何必呢您的病不至於就您爲何不肯吃藥呢您可是神醫,這點病又怎能治不好。”冬梅擡眸看着藥香夫人,不明白她爲何不肯吃藥。
藥香夫人依舊閉着眼睛,脣邊勾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病能治好,可命卻治不了了。”
一語末了,藥香夫人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睜大了眼睛,眼睛中滿是幽怨,她盯着窗外看了看,脣上沒有一絲血色。
“你瞧,那花兒開的多好。”藥香夫人似是沒了氣力,眼中滿是祥和。
可窗外根本就麼有花兒,秀菊和冬梅眼淚流的更快,哽咽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藥香夫人只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輕,彷彿要飛起來一般。恍惚間她似是又看見了夏孜墨的臉,笑着一聲聲的喊他娘,身邊還站着那個她怨了一輩子的男人,男人也笑的眉眼彎彎,伸手似是要拉她的手一般。
藥香夫人臉上帶了一絲淺笑,伸出手去,喃喃道:“侯爺,墨兒,我”還還未完,手卻從半空中跌落,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
再說那日夏孜墨跑着離開,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從想過一切的恨皆是爲了母親要給他謀個好前程。所有人今日之結局皆是母親爲了掃清他腳下的絆腳石而做下的孽。
嫣兒、父親、養母還有兩個姨娘,都是她手裡的犧牲品。
夏孜墨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所有的驕傲瞬間崩塌。
回到驛館內,他不吃不喝睡了三日,在這三日內所幸都是王太醫在照料着。再加上嫣兒定的方案十分成功,瘟疫基本已經退去,染疾之人大多已經痊癒,剩下少數人只需再吃幾天的藥也便能好。
皇上得知瘟疫退去,龍心大悅,自然是對齊安侯府賞賜一番,尤其是賞賜了夏孜墨諸多東西。侯府內一派喜慶之色,就連下人們面上也光彩無線。
夏孜墨昏昏沉沉的領了聖旨,三日後回到了洛城。
也就是這一日,李暮生也從京都趕來。
無巧不成書,二人正好在霧柳鎮東邊的一條小路上不期而遇。二人原本都坐着馬車,但是李暮生看見欽差勢必要問安,這一問安方知道車內坐着的人是夏孜墨。
夏孜墨神情恍惚,這三天他想的幾乎都是嫣兒和自己的爹孃。如今見了李暮生,心中說不出的愧疚來。
可李暮生心中對夏孜墨卻十分的不齒,想着當年他跑下嫣兒與權貴之女聯姻,心中便十分的不自在起來。
相互叫停了馬車,二人似是有了默契,一前一後的去了一片茂密的樹叢之中,這一處相對比較清幽,說起話來也無人打擾。
“三年不見,你過的可好”夏孜墨背手而立,面前是一抹翠綠。
“託您的福,過的還好。”李暮生站在夏孜墨的身後,面上不帶任何表情。
夏孜墨聽聞此言,長嘆一聲:“當年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對不住嫣兒。如今你既與她成了親,就請你好好待她,不要像我一般讓她傷心。”
夏孜墨臉色青白,似是十分的傷感,眉眼中更是悵然。
李暮生冷笑,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這才知道自己錯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這是自然,不用你操心。嫣兒如今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待她好。”李暮生不想讓他再有任何的期許,生生的打斷了他的希望。
“我知道,我聽她說起了。”夏孜墨苦笑,喃喃道。
李暮生一臉驚詫,他們竟然見面了這是他最不願意聽見也最不願意知道的。嫣兒的心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一直都裝着夏孜墨。只是這三年裡二人相處的也相敬如賓,彼此又瞭解了不少。
李暮生心裡總有種期許,盼着嫣兒有朝一日能回心轉意,可偏偏他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叫他心裡很是不舒服。
李暮生頓時黑臉,不悅的道:“你與嫣兒見過了什麼時候”
他必須搞清楚狀況,否則他心裡不安。
夏孜墨無奈的笑了笑,他哪裡還有資格去和他搶女人,早就沒了。遂轉身道:“你不必擔心,從此我再不會打擾你和嫣兒的生活。今兒我回到洛城便會馬上請求皇上準我去帶兵打仗,從此怕是一直會在軍營裡了,你們也能安心了。”
“帶兵打仗”李暮生似是有些不信,他這次進京也聽說了,西北戰事連綿,與蠻夷的戰爭中朝廷損了好幾員大將,此刻正是用人之際。但是蠻夷十分的殘暴,許多人都不敢自動請纓去出戰,沒想到他竟然要去,這不是明擺着去送死嗎
夏孜墨看出了李暮生的遲疑,伸手在李暮生的肩上拍了拍,嘆氣道:“別想了,國家總是需要人的,若是人人都不肯出力,這國遲早是要亡。反正如今我也是了無牽掛,嫣兒又有你照顧着,我還有什麼顧慮的”夏孜墨悽然一笑,轉身離去。
走的遠了,卻又回身道:“記住,一定要照顧好她們母子二人,欠你的情分,我來世再還吧”
這一句大有訣別的意思,聽的李暮生心裡更覺不好。轉身看時,夏孜墨已經上了馬車,風吹着車簾,還能看到他的側臉,顯得無比的孤寂。
“走回城”
馬嘶長鳴,不一會,馬蹄聲噠噠而去,越來越遠,直到消失不見。
李暮生還在揣摩這方纔夏孜墨的話,心中隱隱的總覺不安,
再說羅嫣兒自打那日在郊外與夏孜墨決絕,心中也是日日難受的緊,畢竟她是真的愛過夏孜墨,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並非她的本意。
佩兒在驛館的這大半個月之中,也時常和嫣兒在一起的時候見到夏孜墨。一開始他把夏孜墨當做了欺負他孃親的壞人,但是後來的幾次,每次夏孜墨都會給他買好吃的,還會陪着他玩耍。孩子的心總是很單純,會很快忘記不快樂,時間一久便也覺得夏孜墨爲人十分的好,願意與他玩耍。
這一日,嫣兒正在曬被子,一場瘟疫過後,家中的被褥也是該見見太陽纔對。
佩兒繞在她身邊玩耍,時不時的還要過來幫她幹活,很是孝順。
“娘,您什麼時候還去驛館”佩兒忽的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來,一雙黑眸直直的盯着嫣兒看,等待着答案。
嫣兒菀兒一笑,並不知道他問話的意思,只道:“往後咱們都不去了,病已經好了,病人們也都走了,咱們還去做什麼”
佩兒“哦”了一聲,低着頭似是十分的失望,小手還不停的在被子上拍着,小聲嘀咕道:“那要是再見叔叔該怎麼去呢”
嫣兒並沒有聽清楚佩兒的話,只是看他似是不開心,遂上前將佩兒摟在了懷中,一手摸了摸佩兒的小臉蛋,柔聲道:“怎麼不開心嗎和娘說說。”
佩兒將頭貼在了嫣兒的下顎下,乖巧的道:“那娘,若是我說了你可要替我保密才行,這是我和叔叔的約定”
“叔叔那個叔叔”嫣兒十分的緊張,佩兒平常並沒有特別的稱呼某個人爲叔叔,除了夏孜墨。
佩兒仰頭,似是十分的神秘,將小嘴巴湊到了嫣兒的耳朵邊上,小聲道:“就是那個在驛館裡給我買好吃的的叔叔。”
“果然是他“嫣兒低喃一聲,不知道他又對佩兒說了什麼,那些日子太忙,自己也沒顧上問。
“那他和你說了什麼”嫣兒有些急切,她就怕夏孜墨胡說八道,畢竟孩子這麼小,懂得事情又不多。
佩兒撅了撅嘴,笑的十分甜蜜:“叔叔說等我長大了要帶我去城裡玩耍,還說要我孝順娘,說娘生下佩兒不容易,要我不能惹娘生氣。叔叔還答應我走的時候給我送一個小禮物,只是他都沒有再理會佩兒。”
佩兒說到這裡似是有些委屈,癟了癟嘴巴眼睛裡已經有了淚水,只是強忍着沒有掉下來。
嫣兒沒想到夏孜墨會說這些話,心中又覺是不是對他太狠了遂拉過了佩兒摟在了懷中,低聲道:“叔叔沒有騙你,只是叔叔有急事先離開了,等他下次來一定給佩兒帶禮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