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瞪圓了眼睛看着老太太:“月嬌表妹喝醉了酒,跑到涵今院去,遇上喝了藥湯已經發作的琰表哥,結果——”
結果天雷勾動地火,鄭景琰一男卸二女,上了月嬌還不夠,又跑到玉輝院禍害她夏依晴!
所以鄭老太太才擔心傷着她的寶貝孫兒!
所以,才着急要議定納娶月嬌爲妾——不然她還以爲又是方鄭氏在那搞鬼呢!
這一些都不重要了,依晴此時泛着噁心,膈應得不行——他奶奶的鄭景琰,他不但感情不潔了,連身體都不潔!他竟敢剛從另一個女人身上爬下來,就、就跑到她的牀上!
啊啊啊!依晴欲哭無淚,一臉的痛苦欲嘔!
鄭夫人關心地問:“晴兒,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依晴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有點頭暈!”
老太太聽見,忙說:“那就先回去歇着罷,這事明兒再說!”
方鄭氏卻哪裡肯放過給依晴添堵的機會?馬上站起來道:“都說到這份上了,哪能再放到明兒去說?月嬌兒可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家,遇上這樣事,如今還躺在牀上吃不下喝不下,名份未定,她心裡難安啊!我讓文慧一步不離地守着她,還怕她出什麼意外呢!”
老太太怔了一下,對方鄭氏道:“你做得對!就得讓人寸步不離守着她!這孩子原是個開朗的,倒也不怕出意外,可到底事發突然,防她心裡一時想不開,變糊塗了!”
方鄭氏說:“可不就是這般想的?我從昨夜到現在,一直吊着顆心肝兒!”
依晴只覺空氣沉悶,想快點離開屋裡,便問道:“不是說了做妾麼?大姑母說的定個名份,難道還有別的?”
方鄭氏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嘆口氣道:“晴兒啊,咱們家子嗣少,到了你們這一代,祖母希望你們多多開枝散葉,以後琰兒若還有其他妾,她們生的庶子女也就罷了,可月嬌到底是馮家來的姑娘,她是大家閨秀,又是舅表親,比別的妾室身份都要高!祖母想着,便給她許個側妻的位份吧,外邊說的是貴妾,在家裡,她不能擠佔你侯夫人半點名份,你是少夫人,便稱她一聲二奶奶!以後她生了兒子,也記在你名下,你看如何?”
鄭夫人微微低着頭,不發一言,多年來,她已習慣如此,心知老太太這是萌發了私心,也是沒法子的事,任何一個女人,牽涉到孃家利益,總會斟酌着有所偏移。老太太給馮月嬌這樣的身份地位,與正妻沒多大區別,再將馮氏所出的兒子放在依晴名下,那意味着什麼?那就是嫡子了啊,將來如果依晴生不出兒子來,她在侯府的正妻地位等於是被架空了!
卻聽到依晴想也不想就答應:“好,我聽祖母的!”
鄭夫人心裡暗自嘆息一聲,仍是沒說話,想着議歸議,所謂的定也能定下來,但真正要成事,還是得等兒子一句話,做孃的不會看錯兒子,琰兒,他是護着依晴的,不可能讓她吃虧!
鄭老太太很高興,連誇依晴懂事,識大體,依晴臉上裝着笑臉,心裡卻想:我不信你孫子有那麼厲害,只一夜就能讓他的種子在我體內生根發芽!從今而後,他若再敢近我的身,就閹了他!
鄭家的子嗣,誰愛生誰生去吧!不就是要記在正室名下成爲嫡子嗎?記吧記吧儘管記吧!
什麼都答應,只想着趕快能脫身,這地兒悶得沒法呼吸!
誰知方鄭氏還是沒打算放過她,又來了一句:“按說呢,側妻與正妻差不了多少,玉輝院十分寬敞,晴兒住在上房,那東邊廂房就該騰出來,讓月嬌住進去纔好!”
鄭夫人看了老太太一眼,說道:“這,太近了吧?咱們侯府這麼寬大,院落也多,何必擠在一起?另闢個院子給月嬌住吧!”
老太太正猶疑着,方鄭氏笑着說:“嫂子啊,你也瞧見琰兒體質比較弱,又何必讓他每天走東院串西院的?妻妾都在一個院落裡,他豈不方便?再說,一屋的人就該住一塊兒,早晚見面,時日久了,她們姐妹情誼只會越來越深厚!”
依晴看着方鄭氏道:“依大姑母的話,等到迎娶王姑娘進門,也要一起住進玉輝院麼?”
方鄭氏笑得更歡:“晴兒就是聰明,這不挺好麼?琰兒不在家時,你們幾個可相伴做做針線,你管着家事,若是太忙,她們亦能幫幫你嘛!月嬌和王姑娘,都是識字會算數的,尤其那王姑娘,最是聰慧,聽說以前還得了才女的稱號呢!”
鄭老太太咳了一聲,方鄭氏回頭瞧見她老孃微沉着臉,忽省起這是在談馮月嬌的好事,馮月嬌是老太太養大的,老太太自是疼愛自個兒家族的女孩,卻並不待見王瑤貞,此時誇讚王瑤貞似乎不妥當,便閉上了嘴。
依晴端着臉,輕輕淡淡地說道:“還是大姑母有經驗,見多識廣,方姑父的妾室不少吧?想必大姑母以前在方家與方姑父過日子時,妻妾一處住着十分的歡樂融洽!我年紀太輕,沒經過這樣的事兒,我就怕一院子住着,大家都是年輕人,火氣大,若爭執起來,打架了怎麼辦?如今玉輝院就我與夫君兩個人住着,昨夜一言不和還爭吵了呢!”
榮平侯府多年來從不提及方姑爺,誰都知道那是大姑太太的痛處,此時卻被依晴拿出來說了,還提到妻妾共處如何歡樂融洽,方鄭氏便是再傻,也意識到依晴其實早已瞭解到她當年是因妒生恨,打殺了丈夫的愛妾,被丈夫嫌惡憎恨才跑回孃家來的!
堂上除了林媽媽站在鄭老太太身後,沒有別的婢僕,方鄭氏一張微胖的圓盤臉白了黑,黑了紅,瞪着依晴嘴脣抽動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轉頭去看她母親,見老太太也楞怔着不作聲,氣得她往椅上重重一坐,粗着嗓子大聲道:“不管了!他們的事兒,我不管了!”
依晴眨了眨眼,假裝純良:“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大姑母您別生氣啊!別的事還好說,可這給夫婿納妾我還是頭一遭,什麼都不懂,大姑母是過來人,您若不管,那豈不要亂套了?好歹也管一管月嬌表妹這樁,等我看着有了經驗,迎娶王姑娘時,便是沒有大姑母操持,我也不那麼慌張了!”
方鄭氏將臉轉往一邊去,不搭理依晴,依晴便也樂得清靜,心想你不管我才高興呢,納個妾麼,我不會身邊婆子難道不懂?才懶得看見你在中間蹦達!
老太太沉默一下,看看旁邊的鄭夫人,心裡嘆氣:媳婦兒溫順聽話是好的,可太柔弱沒主見就不太好了!這樣的場合,原該由媳婦出面,她卻悶嘴葫蘆似的,還是得老婆子發話。
鄭老太太擺了擺手道:“晴兒年輕,有些事不是很懂,這事還由你大姑母幫着操辦吧!說到住的地方呢,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妻妾共一院子就不太好了,你大姑母說得也實在,琰兒每日在外頭已是累得很,回到家就不要讓他走來走去的,玉輝院晴兒住着,月嬌住到涵今院去吧,涵今院上房也是五間大屋,除了琰兒的三間書房,另外兩間原是他的臥室,收拾收拾,置一堂新傢俱,簾幔窗紗都換上新的,添些喜氣,月嬌便可住進去!涵今院東邊三間廂房,就將留給如意住着,如意最是心細會體貼人,也是定給琰兒的,晴兒將她放在書房服侍夜讀,正好合適!將來她若有個一兒半女的,你們記得要善待她!”
方鄭氏聽着老太太的話,慢慢坐正了身子,涵今院原本就是鄭景琰住的大院落,老太太讓馮月嬌佔了上房,那不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侯爺有兩位夫人!
雖然說的是一正一側,可都住着正院上房,你能說得清誰是正,誰是側?名份這個東西,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裡,有時候實在是個很奇妙詭異的東西!
依晴臉上表情沒有多大變化,心裡卻微微鬆了口氣:馮月嬌只要不跟她同住一個院子,住哪兒去都跟她沒關係!
方鄭氏像沒有發生剛纔的不愉快一樣,笑道:“老太太這樣的安排最有道理,既方便了琰兒,又照顧到晴兒的心思——晴兒到底年輕氣盛,容不下妾室一起住!也就是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講得起排場,正室能獨自一人佔住正院兒,妾室得另外安置,要知道闢一個院子,就多一筆開銷,尋常人家哪裡受得起?”
依晴懶得搭理她,微微垂下眼眸,卻又聽見方鄭氏對老太太說道:“母親可莫忘了,那王瑤貞下個月就脫孝,到時琰兒要擡她進來,又住哪兒?王姑娘可曾經是琰兒心尖上的人,琰兒都允諾要娶進來做正妻的,他應是不願意讓王姑娘到別處去住……若是琰兒要讓王姑娘住進玉輝院呢?”
依晴心裡冷笑,一直不開口的鄭夫人忽地插了句話:“月嬌做了貴妾,排在王姑娘的前頭,她都未能住進玉輝院,王姑娘如何能住?”
方鄭氏說:“可她是琰兒最疼的人,琰兒要她住進去,也不成麼?”
“那又能如何?家有家規,琰兒是講道理的!”
鄭老太太板着臉道:“王瑤貞進來,給她個尋常妾位,很對得住她了!涵今院不是有個側院麼,我記得也挺寬敞的,朝南三間大屋,高基寬廊,西面四五間尋常屋子,中間院地兒鋪的全是青石磚,平坦光滑,乾淨無塵,聽說琰兒收集來的藥草都放那兒鋪曬打理,就闢給王瑤貞住着吧!”
方鄭氏沒話說了,依晴也覺得不錯,這麼一樣,至少保證了她留在榮平侯府的日子裡,眼不見心不煩,睡覺能安穩些。
關於鄭景琰的妾室安排,就這麼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