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巳時末刻,依晴打理完侯府事務,帶着婢僕坐上馬車,在杜仲和多名侍衛護衛下去到秦王府。
秦王府從外頭看着依然井然有序,威武莊嚴,裡頭也仍是花團錦簇,富貴華麗,衣飾鮮亮的美婢三三兩兩穿梭於內院花叢畫廊間,間或有小兒嘻戲的笑聲傳來,怎麼看都是一派安寧祥和的家居氛圍,依晴不由得暗贊秦王妃的慧敏能幹,持家有方,秦王代皇帝南巡邊防,這一去就是半年七八個月,秦王妃獨自支撐着整個王府,還要維持住王府表面的端嚴莊華和內裡的平和安定,沒有點魄力和剛強是做不到的。
秦王妃在她那間裝飾華麗的排雲堂接見了依晴,往日溫潤舒適的笑容今日看去顯得有點勉強,如果不是她自己請依晴過來的,依晴乎要懷疑秦王妃其實並不歡迎客人的到訪。
行禮畢,秦王妃請依晴坐下,嘆口氣道:“剛處置完一樁令人煩惱的事兒,心情有些鬱悶,你不要見笑,也別在意!”
依晴笑道:“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煩心事我們家天天都有,我已經見慣不怪,不把它當回事了,不然一顆心早給氣炸了!身子是自己的,氣壞了還得自己治,何苦?王妃也不必鬱悶,處置完就放過了吧,愛惜身體要緊!”
“話是這般說,那些事兒真的找上來,就由不得你不生氣
!”
秦王妃笑着說:“你是新婦,才管得天家?就跑來跟我說這樣的話,你家能有什麼煩心事?聽阿琰說,老太太和太太很疼你,又還沒有妾室給你生事,一家口人,簡簡單單,過得不知多和樂呢!”
依晴道:“不瞞王妃說,開頭一家口過得還算和樂,可後來,尤其如今侯爺去往南邊,那種和樂就不知所蹤了!”
“怎麼回事啊?說來我聽聽?”
“王妃日理萬,我們這些繁瑣雜事,就不要說了吧?”
秦王妃讓侍女扶着往軟榻上深靠進去,又接過茶盞輕抿一口,嘆着氣道:“日理萬倒不至於,但我這王府裡的事情確實算是多如牛毛,我都理過來了,也不差聽你這一件!說說吧,自家事情想着煩心,別人家的,事不關己,聽着說不定還能笑一笑呢!”
依晴無語,秦王妃這以小衆隱私娛樂大衆的思想在這大華朝來說,也太過前衛了吧?
因見秦王妃將侍女們遣出內室,打定主意要聽她說出點什麼來,依晴沒奈何,只得將自己在榮平侯府裡遇上的一點煩惱都告訴了秦王妃。
秦王妃聽完,笑着說道:“果然各家有各家的煩惱,你不用打理側室和庶出子女們的雜事,卻有兩個姑太太跑來給你添堵,老太君縱使疼愛孫媳婦,必定更偏向於她自己親生的女兒!那種情形,我以前在外祖母家做客時,是見過的,外祖母偏幫小姨母,不過我舅母們卻也不好招惹,妯娌們擰成一根繩,小姨母最後也奈何不得……侯府只有你一個孫媳婦,我姑母又是個綿軟的性子,聽從鄭老太君牽制一輩子,她必定幫不了你什麼,你如今算是孤軍做戰,挺難過的吧?”
依晴微笑:“還好了,婆母已經幫了我許多。有些事情,不把它放在心裡,也就不能令自己生煩!”
“但願你總能夠這般輕閒自在應對家事,不必像我,有時候便是念了靜心經,都沒法平息得下來!”
秦王妃又嘆了口氣,含笑道:“廢話少說,今日尋你來可不是爲了互訴煩怨的!男人們都離開京城去往南疆,留下咱們這些婦孺,你不常出門,阿琰又將你護得太好,京城近日動靜,還有男人們在外邊的情形你自是不得而知,但有些事情你不去招惹,它卻會自己尋來,所以咱們還是要做些防備爲好
!”
依晴見秦王妃雖然語音帶笑,卻神態嚴肅,不免也有些緊張起來,看着秦王妃道:“依晴每日只管在家裡打理那兩件家務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頭情形確實什麼都不懂,願聽王妃詳解,並請不吝賜教!”
“嗯,先喝兩口熱茶,一會午飯就擺上來了,咱們邊吃邊慢慢說,不着急!”
依晴在秦王府呆了半天,與秦王妃吃過午飯又擺茶道打茶花,一邊似閒聊般說着話兒,秦王妃困了要歇會午覺,也讓依晴在美人榻上倚靠着小憩,才睡着不到一晌,秦王妃一雙四五歲的小兒女跑來找母親,發現母親房裡睡着個陌生女子,便圍着依晴問長問短,結果依晴變成幼兒園老師,回答兩個小傢伙各種問題,直到秦王妃醒來。
見兒子和女兒喜歡依晴,秦王妃很高興,又留她陪着母子個吃過午後茶點,這才放她回去。
此時已近酉時,依晴不想回侯府,卻想去一趟孃家,被杜仲和洪媽媽勸住,杜仲是擔心去了夏府,必定會被留住吃晚飯,等吃完晚飯天氣就該暗黑下來,雖說在侍衛們寸步不離地護衛着,夜晚總比不得大白天安全。而洪媽媽的理由大致相同,多出的兩點是:一,孃家人未必歡喜少夫人這個點上回去;二,天快黑了少夫人不回府,老太太和太太會擔心的!做爲有孝道的年輕人,不能讓家中長輩爲自己擔憂!
依晴無奈地望了望西邊天還高懸在空中的夕陽,只得乖乖跟隨他們回府,反正明天還能出府,明天早些出來,可以在孃家多呆些時辰!
相對依晴這個已婚女子來說,夏樂晴就自由自在得多。
此時樂晴正跟着狗旺兒走在另一條繁華擁擠的街道上,兩個少年人像兩隻小魚兒,靈巧地在人羣中穿行着。
樂晴戴着薄紗帷帽,嫩柳黃緞面上衣用銀絲繡着大朵的牡丹花,配一條粉紫色八幅繡花羅裙,正兒八經的富家小姐裝扮,身邊卻沒有婢女婆子,而只跟着個小廝打扮的狗旺兒,兩個人還手拉着手,這樣的組合走在街上顯得無比怪異,稍微閒空些的人們都會朝他們瞧上兩眼,他們倆卻理也不理,自顧走着說着,一個不提防,樂晴撞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