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廣獨自在王府中糾結鬱悶,這邊夏樂晴回到家裡,心情也不是很好,雖有夏修和幫着打掩護,不必費太多口舌就將今天之事蒙過去了,狗旺兒免去劉伯劉媽一頓打罵,但是當面對一屋子亂糟糟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樂晴心裡倏忽煩躁得很,半刻都不願意呆在飯廳裡,只向母親龐如雪說聲困了,便領着紫香等丫頭回了悠然小築。
龐如雪瞭解自己的女兒,暗歎口氣,只得吩咐身邊人去廚房看着另外做一桌好菜,送到二小姐房裡去。
此時的飯廳正值晚飯當中,三張大圓桌,男人們佔去一張,還用屏風隔開,安安閒閒坐在裡邊喝酒吃菜,外頭兩桌便是幾個女人帶着大大小小十來個男孩女孩坐着,好幾個纔會說話的小娃娃同時尖叫吵鬧,女人的呵斥哄撫聲混雜期間,這樣的環境,連龐如雪都不想多呆,何況是樂晴!
龐如雪微蹙着眉掃了一眼自己坐的這桌:二太太童氏帶着兩兒一女坐在左邊,三歲的夏雅晴吵着要吃雞腿,不及時給她就直着嗓子哭喊,聲音尖厲無比,右邊是三太太林氏,她那二歲半的大女兒夏怡晴不肯吃飯,哄得她不耐煩了,小手兒一揚,把面前湯碗飯碗全給掃下地,乒乓亂響之後大人還沒責怪呢,她自己先哇哇哭出來,而剛出生五六個月的三房小女兒夏喜晴由身後奶孃抱着,也在呱呱亂哭……旁邊夏金氏那桌也好不到哪裡去,四姑太太四個娃、五姑太太三個娃,有的站到凳子上,有的直接就趴桌子上去了,夏老太太不但不阻攔,反而看得呵呵直樂,她那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孃家侄女跟着咯咯笑,整個飯廳,亂得實在不像話!
還是大女兒依晴看得遠想得通透啊,這樣一大家子若是住在一起,還要自己天天面對,那得多折磨人!每日裡光爲了他們的衣食住行就要耗去大半力氣,哪有精神照顧自己的丈夫兒女?
龐如雪搖了搖頭,要聽女兒的話,絕不沾惹這樣的傻事!不能爲了老太太幾把眼淚鼻涕就心軟!
令她欣慰踏實的是,丈夫夏修平也下定了決心,就沒有半點回緩的餘地,他告訴龐如雪:最遲在辦完喜宴之後,堅決把兄弟姐妹們分出去!
童氏把三個孩兒安撫好,轉過來爲龐如雪挾了一筷子菜,笑容滿面地說道:“大嫂,你怎麼不吃啊?難不成是爲了省下給孩子們吃?哎喲,這滿桌的雞鴨魚肉,足夠多的了,咱們大人也可隨意吃,來,吃個雞腿!”
“二弟妹看顧好孩子們就好,你自個兒吃吧,不用客氣!”
“不客氣不客氣,咱們自家妯娌,親如姐妹一般的,你說對吧大嫂?”
“是的。”
龐如雪微笑點頭,腦子裡卻浮現出童氏在湖州老家爲了驅趕母女三人離開祖屋,指使僕婦們將她們的傢什往臺階下扔的情形,還有劉媽媽轉述夏氏的那句話:“我倒要看一看,依晴那賤丫頭有多能?敢罵我爹是泥腿子,如今她自己就要嫁給一個又傻又呆又矮的泥腿子了,這個可是真正的泥腿子……啊哈哈哈!”
如果當日沒有逃出來,說不定女兒依晴真的就淪落到童氏所說的那種悲慘境地了!
龐如雪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童氏給挾了一筷子菜的飯碗不要了,轉過頭去招來貼身婢女,讓她重新打碗米飯來。
童氏顧着去看娃兒,沒留意到龐如雪的動作,再轉過來時又是討好地笑着對龐如雪說:“嫂子怎不把一鳴兒抱過來?人多熱鬧,孩子們看着便能吃得高興,也能吃得多些!你看敏俊和敏佩小哥倆,滿百日公公和婆婆就讓抱着到飯廳去,到底是夏家孫輩男丁,大人看着高興,娃兒們聞見飯菜香氣,胃口也大開,一直以來哥倆吃飯都不用勸的!雅晴和老三的怡晴、喜晴都是這樣!”
坐在對面的林氏輕咳一聲,與童氏對視一眼,眼神裡掠過一絲不滿:你自己命好生下男丁,隨你怎麼去誇口炫耀都好,別拉上我家女兒行不行?怎麼就這麼沒腦子?完全忘記了依晴和樂晴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她們雖說是長房孫女,可在夏家新宅飯廳裡露面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大太太龐如雪就更慘,她一次都沒能去過那個飯廳!現在跟她提這茬,你不是找罵?
林氏腹誹未已,童氏卻無所謂地對着她冷笑一下,心道三房的,你才嫁入夏家三四年,懂什麼呢?我與龐如雪十年妯娌,我還不瞭解她?世間真的有這樣一種傻子:你就是把她得罪慘了,她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看看老太太,以前對龐如雪母女是又罵又打,待她們還不如家裡的豬狗,可如今怎樣?龐如雪富貴了,依晴出息了,不照樣把老太太當祖宗供起來?老太太說了不準分家,長房大哥一聲不吭,龐如雪更是半句話都不敢有!
這一份榮華富貴,他們長房是沒有膽量獨自享受的,總得要我們過來一起享用才成!
童氏想的果然也沒錯,龐如雪對她那番話幾乎都沒往心裡去,只是溫柔地笑了笑,說:“一鳴還在吃奶,等他會吃飯了,自是要上桌來一起坐着的。”
林氏哄好了怡晴,此時也能鬆懈些,對龐如雪道:“說起來,喜晴與一鳴同一年生,喜晴是個極愛哭的,大嫂,一鳴夜裡哭鬧得厲害嗎?”
提到兒女,龐如雪就覺得心情愉快,笑着答道:“一鳴很少哭,餓了渴了或是尿布溼了,就喊一兩聲,有人過來搭理他就成,夜晚他也只是醒來吃奶,吃飽了繼續睡,很好帶的!”
“是嗎?那真是太乖巧了,比喜晴好得多!”
童氏插了一句:“大嫂,爲何叫一鳴?誰給取的這麼個名兒?是小名吧?我們敏俊和敏佩,可是老太爺燃香敬過祖宗,才取下來的呢!怎不請老太爺也給一鳴取個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