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瑤貞是五月初除的孝服,過得兩天精心打扮一番,身穿豔麗服飾來到榮平侯府給老太太和鄭夫人請安,當日便請求住進侯府,以代替懷有身孕的少夫人服侍長輩們,鄭夫人開始並未答應,又拿出兒子臨走前那句話說事,但在方鄭氏極力幫腔下,老太太最終點頭應允,叫人看好日子,於五月十八日由方鄭氏領着幾個婆子將王瑤貞接入侯府,遵從老太太之意,住進涵今院偏院,與馮月嬌姐妹相稱。{首發}
想是因爲受到鄭景琰那番狠心絕情的刺激,王瑤貞猶如吃下一付猛藥,由內及外都改變了許多,她溫柔謙遜,卻不再以軟弱示人,鄭景琰離京後這段時日,王瑤貞再不任性了,她吩咐青荷拿出景哥哥平日送來的珍貴補品,很認真地進補調養身體,飲食起居極有規律,功夫不復有心人,僅一個月的時間,她的臉兒慢慢變得圓潤,雙頰現出健康的粉紅色,頭暈目眩、走幾步就腿軟力乏的現像沒有了,身體強壯的感覺,連她自己都覺得新鮮可喜。
進到榮平侯府拜見老太太和太太,老太太對她頻頻點頭,和顏悅色,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淡漠不喜,王瑤貞知道自己做對了鄭老太太喜歡肌膚鮮豔、豐腴健壯的姑娘,她老人家認爲這樣的姑娘纔是有福氣的!
夏依晴之所以僥倖被老太太挑中,就是因爲她生得肌膚如雪、豐腴亮麗,還有那馮月嬌,養得珠圓玉潤,滿面紅光……雖然覺悟遲了些,然則從現在做起,也還不遲!
王瑤貞對自己非常有信心,尤其是在看到夏依晴之後。
夏依晴已經懷孕,這對王瑤貞又是個不小的打擊,但見到夏依晴因懷孕不適而臉色蒼白、消瘦憔悴,她內心好歹平復了些,又有了別的想法:想生兒子,沒那麼容易吧?十月懷胎,這纔剛剛開始,誰知道你能不能堅持到最後!就算你命大,到時候生出來的是個女孩,一樣是枉然!
最好讓景哥哥快點回來,見到夏依晴這個憔悴模樣,或是看她將要生產時腹大如籮的怪相景哥哥眼又不拙,他會放着專門爲了他變得健康亮麗起來的瑤貞妹妹,去喜歡那樣的醜女人嗎?
王瑤貞自我感覺大好,信心越發膨漲了上十倍!
人有信心,膽氣和底氣便充足,王瑤貞刻意忘掉自己是貶官之女這一點,不再自輕自賤,她每天綻開如花笑靨,一大早就走去給依晴請安,然後再到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去侍奉陪伴,她自小就受到極好的教養,比之馮月嬌,更像個大家閨秀,言行舉止溫嫺優雅,察顏觀色進退有度,對長輩是恭謹孝順,與馮月嬌則有商有量,對王文慧甚而是王文遠、方寶章這些表弟妹,又極是溫柔呵護、友愛謙遜,極有爲嫂爲姐的風範。
老太太和鄭夫人看到王瑤貞的賢淑柔和、溫婉得體,很是爲之欣悅,自然而然地也反觀夏依晴,思及她頂撞姑太太,對錶弟妹毫不留情地冷嘲熱諷,那樣的行徑拿來與王瑤貞做比較,實在是不能相提並論!
鄭老太太微微嘆息,鄭夫人卻無動於衷,在她心目中,依晴是媳婦,是孫子的母親,即是骨肉相連的家人,旁人再好那也代替不了她!
對於夏依晴來說,懷孕等同於受刑,她不知道別人是否有這種感覺,總之她就是這樣想的。
管大夫告訴她,有些女人就是要捱過頭前三個月,才能慢慢平和下來,而她正是這種類型,非得害喜吐夠三個月不可,當然也可以用藥或施針緩解,依晴卻又不願意,她怕對胎兒有影響。
既然來了,她就要擔負起保護他的責任,哪怕自己受苦,也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只是做母親也太不容易了,以前沒覺得龐如雪懷着夏一鳴時有多難受,怎麼自己就這麼倒黴啊?唉!好歹生下這個,以後再不要懷孕了!
每天不敢吃不敢喝,強忍着初孕的不適,打理完侯府事務,在長輩們跟前請個安問聲好,就在園子裡走走散散心,或回屋安安靜靜睡大覺,原本這麼捱着日子平平淡淡過去也還受得,那王瑤貞進府,她也沒閒空沒心情理會,愛進就進唄,反正鄭景琰又不在家,進來給誰看?
卻沒想到那王瑤貞極有膽色,進府不到兩天,便攛掇着馮月嬌,每天一大早來到玉輝院給少夫人請安問好,並不理會花雨等人的勸告,只溫言細語微笑着說:“少夫人只管安睡,我們站在這裡等候無妨的!少夫人幾時醒來,我們幾時請安,也好服侍少夫人起牀!”
自從懷孕之後,依晴調整了去議事廳辦理事務的時間,早上她都要睡個美美的回籠覺,起初花雨進內室喚醒她,她得知原由後只讓打發那兩人走就是了,不作理會,自己繼續睡覺。
誰知王瑤貞和馮月嬌像塊狗皮膏藥般,天天來,即便見不着依晴,也要在外間畢恭畢敬坐上大半個時辰再走,竟也堅持了七八天。
事情很快傳到安和堂,一日午飯之時,依晴也在,方鄭氏便對着老太太半是玩笑半是嘲諷地提及這件事,老太太沒多說什麼,只勸依晴不要縱容身上的懶勁兒,睡太多也不好的,該早起在庭園裡走走呼吸新鮮空氣纔對,依晴心知着了誰的道兒,內心無奈怨惱,嘴上唯有答應。
可以早起,但不表示依晴便屈從了,從此要面對兩個“準妾室”,任由她們一大早便來噁心自己,依晴纔不相信妾室能有什麼好心。
馮月嬌已經被嚇唬怕了,不敢再來打擾,是王瑤貞起的妖蛾子!了不得啊,鄭景琰這位青梅竹馬的小情人,有恃無恐,一來就向正頭夫人宣戰,存心不想讓自己好過呢!
依晴這時才正眼瞧看一下王瑤貞,脫去素服之後的王瑤貞,像變了個人似的,肌膚比之前水靈不少,氣色很好,臉上不施粉黛,也有淡淡的紅暈,性情依然是溫柔嫺靜,但她愛說話了,且一說便笑,王瑤貞的笑容挺迷人,是典型的閨閣女子那種婉約持禮、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男人們十有八九都喜歡女子這樣的笑容。
鄭景琰大概也無數次被這個純真嬌羞的笑容迷倒過吧?依晴悶悶地想着。
他們兩個人是青梅竹馬,之後私定終身,真正戀愛四年,他不肯遵從祖母意願娶親,用心照護她四年,這四年裡,他是不是都像和自己新婚期那樣,每晚趁着夜色去私會王瑤貞,直到黎明纔回來?這樣一份感情,怎麼可能輕易抹煞得掉!
依晴心情低落,胃口就不好,老太太又偏要壓着她多吃,勉強吃完飯,與鄭夫人一起告辭退出安和堂,剛走到荷花池邊,站在曲橋上就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下水池裡去了。
鄭夫人心疼地拍着她的後背,說道:“我送你回去,讓你們小廚房的張媽媽給你熬碗粥,可不能空着肚子歇午覺!”
依晴嘔吐得腿軟,拿着帕子擦眼淚,無暇答應,花雨在一旁擔憂地說道:“太太,少夫人原先早上睡得好好的,已經好些天沒吐得這樣厲害了,可自從王姑娘住進涵今院,每天帶着馮姑娘來給少夫人請安,非要吵得少夫人起來與她們說話不可……現在,少夫人眼看着越來越難受了!”
鄭夫人聞言,慈和的眸光微微一沉,說道:“回走吧,日頭曬着呢!這事兒我知道了,晚上我親自與她們說:打明兒起,再不許她們大清早地進玉輝院!”
花雨大喜,忙蹲下朝鄭夫人行禮:“謝謝太太!”
依晴從帕子後頭斜瞪了花雨一眼,心裡卻莫名地輕鬆歡喜:對付王瑤貞的法子她有的是,不過,她仍得顧忌着方鄭氏的挑拔,鄭老太太雖然看重她的肚子,但她老人家也不喜歡善妒不能容人的女子,若是鄭夫人親自出面,那當然是好了不止十倍!鄭景琰的母親,早被王瑤貞當成婆母敬仰着呢,她的話對於王瑤貞來說,震懾力可是極大的!
沒有了王瑤貞和馮月嬌的騷擾,依晴便是提前半個時辰起牀也覺得心情舒暢,在院子裡散步賞花,聽聽鳥兒吱啾,感覺身上的不適正逐漸消減,依晴輕輕撫摸着腹部,暗想這或許是快滿三個月的緣故吧?三個月了呢,你在裡邊好不好啊,長得怎麼樣了?
慢悠悠轉了幾圈,依晴走回到廊下,試着展臂踢腿扭腰下蹲做幾個廣播體操動作,自己覺得挺好,卻把花雨和洪媽媽嚇了一大跳,直勸她悠着點兒,可別亂動亂動的壞了胎氣。
依晴忍不住笑了,先給花雨幾個打打預防針,省得她們日後少見多怪,總要阻止她:
“你們不知道,我家鄉的女人們,若有了身孕,便會這樣時常動動身子,說是對生產有好處!”
她前世確實是見過孕婦做操的,一點事兒沒有,人家還說過,經常做操經常運動,生產的時候纔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