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葉心儀卻並不想就這樣放過葉盈盈。
面若桃花的臉上帶出惡毒的笑意，“盈盈成了太陽樂團的一員，不知道我和修遠有沒有這個榮幸聽你演奏一曲呢？”聲音嬌柔, 語氣誠懇, 只是眉眼間的得意怎樣都掩飾不住。
林修遠聞言, 亦是滿眼期待地看着葉盈盈, 她本就生得光芒四射, 站在舞臺上，沉浸在音樂裡的她，曾經更是讓他捨不得移開眼。
他附和地笑道：“好久沒有聽到盈盈演奏了。”顧不得未婚妻的在場, 語氣裡竟是滿心滿意的迫不及待。
葉心儀臉色一黑，雖按捺住了去瞪林修遠的衝動, 但瞭解她的人都可以看出, 這位大小姐的心情十分之差, 若是以往，恐怕又要將家裡的東西砸個昏天黑地才肯罷休。
葉盈盈不怒反笑, 瞥了眼葉心儀笑道：“我自然是樂意給二位新人演奏的，只是不太湊巧，馬上就要開始巡演了，樂團規定了所有成員在演出前三個月不得私下表演，所以今天就只能對不起了。”
這個規定倒是沒錯, 不過“私下表演”四個字前面大概還要加一個“有償”纔是規定的原文。
“給自家人演奏, 哪裡能算是表演啊。”葉大伯孃見葉心儀吃癟, 笑意盈盈地站起來, 見沈母與葉母同時看過來, 卻也只是眉眼一挑，神色間頗有幾分自得。
她覺得三個女孩子中最終嫁得最好的只會是自己家的女兒。
沈靈犀就算攀上了顧家又如何, 沒見華素與顧湘親親熱熱的樣子嗎，沈靈犀一個商戶女兒哪裡能跟大世族家的貴族比？
而葉盈盈，不過是長了副狐媚樣子罷了，好人家誰願意供個狐狸精回去？
這樣想了一圈，葉大夫人覺得腰桿直了不少。
“盈盈你啊，從小就淘氣，”葉大夫人一副親親熱熱笑眯眯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是難聽得很，“冰天雪地的時候都敢把自己姐姐給推進湖裡去，哎呦，幸好沒出個好歹，讓你姐姐平平安安長大，還嫁了個好人家。”
臥槽，這女人氣人的本事真是絕了！
沈靈犀在心裡給她點了個贊，一方面讓大傢伙都知道葉盈盈不是什麼好貨，有了這個印象後就算知道換婚約對象的事業不會覺得是葉心儀的錯；另一方面，對着葉盈盈的潛臺詞就是“你當時不是很囂張嗎？跟你未婚夫說兩句話就給弄水裡了，現在未婚夫被搶走了你蹦躂啊你繼續蹦躂啊看你往哪兒蹦躂？”
話音甫落，周圍有一瞬間的靜謐。
觀衆們面面相覷，表示豪門恩怨多，信息量略大，但是這樣大喇喇的在大傢伙面前真的大丈夫？
爺爺奶奶輩的雖然覺得這話說得好像不太對勁，可是話已出口，如果老人家出來制止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大傢伙都以葉老爺子馬首是瞻，於是一家子都傳染了“死要面子”這種臭毛病……於是四位老爺爺老奶奶很矜持地坐着，等着下面出來打圓場的好孩子……
沈父葉父是想拍桌而起直接封了臭女人的嘴，可他們大老爺們的還有蛋疼的公衆形象要顧及……
沈母是想反駁，可她天生只會講道理，這人家明明義正言辭說的那本身就是歪理啊她只能“嚶嚶嚶”求助葉母……
小輩們不適合搭話，葉大伯可以忽略不計，於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葉母只好挺身而出。
葉母輕輕一笑，比起給葉心儀遺傳了好相貌的葉大夫人，葉二夫人只能算是長相清秀，可是舉手投足之間，卻偏偏有高人一等的氣質，這也是葉大夫人總覺得被弟妹壓一頭的原因之一。
“嫂子真愛說笑，”一句話，先將基調定義成了玩笑。
“當時心儀不小心滑進水裡，還是靈犀和修遠一起帶人救上來的。”葉母笑中帶刺地斜了眼葉大夫人，“天寒地凍的，心儀以後還是要小心，別隨隨便便往外跑纔對。”她着重強調了“隨隨便便”四字，語氣又云淡風輕，然後雁過無痕般對靈犀招招手說，“你小丫頭好久沒見到了，快過來讓媽媽瞧瞧。”
大有“你丫的再不罷手我就讓我女兒說出事實”的意思。
靈犀眨眨眼，配合地繞過半張桌子蹭到葉母旁邊，撒着嬌說：“哎呦您老人家這才注意到我呢。”
一時間逗樂了席上的衆人。
靈犀微汗，這都快一把年紀了，再過幾年老媽再讓她江湖救急，她就只能換招了。
按正常的腦回路，無論是找葉盈盈演奏還是當初到底誰讓葉心儀掉進了水裡這兩個話題都可以適可而止就此打住，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祝賀新人“白頭到老”。
可負面情緒積累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佔了上風的葉心儀又怎肯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
她挽着林修遠的手臂，眯着眼笑道：“我記得靈犀小時候還說要嫁給修遠哥哥的呢。”
沈靈犀與葉盈盈她都討厭，她知道兩個人不可能就因爲一句話反目成仇，可是至少也能給她倆之間埋根刺，能讓顧湘記到心裡那就更好不過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愚蠢而不自知，明明是可以雙贏的事，卻非要在別人腦門上踩一腳才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尤其高貴。
因爲華素與顧湘的身份高，她們二人也安排在了親屬的這一桌。
葉心儀惡意地看了眼在葉母身邊撒嬌的沈靈犀。
顧湘依舊面無表情地坐着，倒是華素有幾分幸災樂禍地低聲對顧湘說：“今天真是沒來錯，好戲連臺啊。”
顧湘掃了她一眼，沒有回話，只是轉過頭靜靜地看着沈靈犀。
葉盈盈藉着喝水，掩飾嘴邊的冷笑。
沈靈犀掩嘴輕笑，眯了眯眼，看着葉心儀說道：“大姐不用在這麼多人面前揭我的短吧，”
愉快地笑道，“誰小時候沒犯過傻呀，我和盈盈小時候還說好一人嫁給咱沈爸，一人嫁給咱葉爸。”
葉盈盈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就光記得跟我搶爸了，可沒跟我說咱平均分配一人一個。
於是，衆人又被逗笑，“哈哈哈”的氣氛十分和諧。
即便葉心儀有心，林修遠也開始不耐了。
他制止了葉心儀繼續挑釁的話頭，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場面話，最後目光久久流連在葉盈盈臉上，戀戀不捨地去了別桌。
華素笑嘻嘻地坐到沈靈犀身邊，目含打量地道：“沒想到，你還挺能幹的。”
才十八歲的年紀，被一再挑釁竟然情緒分毫不露，就是不知是真的性格涵養好，還是心機深沉了。
“華姐姐過獎了。”沈靈犀笑道，跟顧易待久了，也就潛移默化地學會了他在外人面前戴一層笑意溫和的面具的技能。
華素輕撩一頭栗色的捲髮，支着下巴好奇地問：“顧易最近在做什麼？”目光裡含着幾絲戲謔和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暗光。
“華姐姐跟顧姐姐關係那麼好，還用得着來問我嗎？”
即便和顧易是半公開的狀態，但在衆人眼中他們也還只不過是小輩的打打鬧鬧。
說實話，沈靈犀還真比較喜歡待在國外，一回到京城，她就逃脫不掉“顧氏繼承人女朋友”的標籤，說不定還有人在前面很務實地加了個“暫時”的關鍵詞。
雖然不知道華素到底是幾個意思，沈靈犀還是按捺住性xing·子笑道，“他是個大忙人，我可管不到他身上去。”
“嘻嘻，不問你問誰啊，”華素笑意不減，語氣玩笑地哀怨道，“上個星期見到他的時候還說這週五要請我吃飯，今天可都週日了呢。”
呵呵……
沈靈犀再二缺這會兒也明白什麼叫來者不善了。
華素這朵爛桃花的生命力也真特麼的夠頑強的，這都幾年前一見鍾情這會兒還能念念不忘！
沈靈犀抿着脣矜持地笑道：“可能最近是真的太忙了吧，華姐姐也知道，他這幾年滿世界飛的，累得夠嗆的。”
華素細細打量着沈靈犀的表情，見她似乎毫無所覺，也不打算一擊不中再施一計，笑吟吟地點點頭。
“噢，那你可要督促他好好鍛鍊。”
“嗯，好的。”
爲了好好鍛鍊他的身體，回去這就給他買一打搓衣板，沈靈犀咬牙切齒地想。
***
顧湘見華素一臉笑意地走出來，就知道她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華素親切地挽着顧湘的手，也不提和沈靈犀聊得如何，彷彿話家常一般地道：“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她家可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家，就算是結了婚的華大少華安，他與妻子也是住着這華家的老宅裡，三世同堂，彷彿都快成了世家向外表明“其樂融融”共有手段。
話音剛落，就見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她們的面前。
黑色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來人一雙比夜色還濃還沉的眼。
四目相對，彷彿世間所有的顏色都如潮汐般褪去，一念已成灰白。
青年首先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意：“好久不見，顧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