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似乎什麼忙都幫不上。”送走了劉離以後,嚴綰回頭的一句話,就帶着歉意。明知道他面臨的困難,自己卻手足無措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傻瓜,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閆亦心笑着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扣向了自己的胸膛。
胸部相貼,額頭相抵。嚴綰輕嘆了一聲:“看到你整天忙得團團轉,可是……我卻無能爲力。也許你爺爺的想法是對的,如果你取了門當戶對的大亨,現在也許不必爲這些瑣事煩心。”
“胡說什麼呢……”閆亦心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腰:“從早到晚,都儘想些有的沒的。你幫我的忙還少嗎?遠的不說,就說兩次地皮拍賣,就讓閆氏避免了最大的一次危機,起死回生。還有Q國的礦山,再加上有你坐鎮,纔會引來這麼多的生意。”
“可是……”
“綰,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現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開開心心,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完成黑鑽的設計。等我拿回了斑彩石,你再專心準備大賽的作品。如果一個男人需要靠女人的裙帶才能夠獲得成功的話,對於男人來說,只能說是一種侮辱。”
“但如果像周樸那樣……”
“我不喜歡她。”閆亦心打斷了她的話。
嚴綰失笑:“我也沒有讓你喜歡她啊!只不過,我覺得她和任氏的聯姻,達到了雙贏,任氏和周氏的產業,現在的發展都很迅猛。”
“但是她的感情生活呢?”閆亦心嘆了口氣,“你和周樸經常見面,看到過她和任少同時出場嗎?”
嚴綰想了想,有點意外地揚眉:“我和她見面,也幾乎沒有你的出場啊!”
“誰說的?我經常來接你啊,順便還當過她的車伕呢!”
“那是因爲周樸自己有車,也有十幾個司機,用不着他迎來送往。”嚴綰替周樸想着理由,“我覺得周樸看上去沒有什麼幽怨之色,他們夫妻之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他們之間的問題,就是互相根本不視對方爲生命裡的另一半!”閆亦心的話,讓嚴綰吃了一驚。
“不會吧……”
“這就是上流社會的典型婚姻,貌合神離,各自爲政。任少參加宴會,總是攜女秘書參加。”
“你也常常帶女秘書參加啊,這不是一條不成文的慣例嗎?”
“我們還沒有正式結婚,有些場合你也不願意去,我是體貼你!如果可以,我恨不能讓你陪我參加每一場宴會!”
嚴綰吃吃地笑着,把頭埋到了他的頸窩:“算了吧,我現在還想和你們老爺子起什麼衝突。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大家心照不宣,還能夠相安無事。”
“是,我們之間有這樣和那樣的顧慮,但是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完全不必考慮這些問題的,對不對?”
“嗯。”嚴綰無奈地點頭。
“事實上,他們這樁婚姻本來就不是雙方的意願,所以任少仍然可以保持婚前的自由。只要不做得太過分,還能夠保持彼此家族的顏面,並不會有人因此對他提出責難。”
“你是……說,任少有外遇,而周樸明明知道,卻不作任何反應?”嚴綰有點震驚。
“這很正常,周樸本身也並不見得對任少有什麼感情。他們的婚姻,是強強聯手下的產物,彼此維持一個婚姻的面子,也就夠了。”
“可是這樣的一生,有什麼意義?真正互相沒有愛意倒也罷了,要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遇到了自己的真愛,那該怎麼辦?”
“很好辦,只要不離婚,雙方都會網開一面。”
“可是,愛的終點,就是結婚啊!”嚴綰低低地嘆息。
“是,我也這麼認爲。把愛人藏在身後,這不是真愛。”閆亦心同意嚴綰的觀點,“所以,我們一定會光明正大地攜手站在太陽底下,我不能允許你躲在我的金屋裡慢慢枯萎。”
嚴綰感動地摟住了他的腰,他無比堅強的決心,纔會讓她有勇氣拒絕閆老爺子的威脅和利誘。
守護幸福,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她也願意爲之付出最艱辛的努力。
嚴綰靜靜地聽着他的心跳,應和着自己的,跳成了同一個旋律。
“我們比任何人都幸福。”她嘀喃。
“是的。”閆亦心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一個吻,就這樣落到了她的頰邊。輕攏慢捻,又是一場無邊的春色。
粉腮輕霞,留着漏*點的餘韻。閆亦心幾乎忍不住想要再度掀起另一場豪華的風暴,忍了又忍,也把她小心地擁進了懷裡。似乎她就是那個放在架子上,需要小心呵護的古董薄胎細瓷。
“啊,緊急避孕藥已經吃完了……”嚴綰伸出手拉開牀頭櫃的抽屜,忽然懊惱地說。
“你一直在吃事後避孕藥嗎?”
“嗯,是啊,沒關係,二十四小時之內有效的。”嚴綰打了一個呵欠,“我明天中午再出去買就是了。”
“是我不好。”閆亦心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
“嗯?”
“那個藥多吃了不好,下次別吃了。”閆亦心把下巴蹭在她的額發上,“避孕的措施,應該由我來採取。”
“沒關係啊……我……並不是每次都吃的,安全期就不用吃!”嚴綰覺得這個話題很容易讓人臉紅,幸好她的腦袋整個地埋在他的頸間。
“別吃藥了,如果你有了……我們就結婚。”閆亦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下定了決心。
“奉子成婚啊!”嚴綰故意俏皮地說了一句,終究還是覺得羞澀,沒好意思再繼續說下去。先上車後買票的行爲,在她看來,總會在日後給人留下或多或少的詬病,儘管事實上,並不真正會有人對此表示鄙夷。
“不管奉不奉子,我都會娶你,你明白的。”
“嗯,我知道。”嚴綰在他的懷裡點頭,心裡異樣的滿足。
“如果你有了我們的孩子,也許爺爺會因此鬆口……不,這樣做,對你太不公平,你還要上學呢!”閆亦心打消了自私的主意,“下次預防措施由我來做。”
嚴綰害羞地“嗯”了一聲。事實上,每次她去藥店,都選擇不同的地段,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似的。
縱然再世爲人,有些骨子裡的東西,卻還是改變不了。
“睡吧!”閆亦心把她密密地摟到自己的懷裡,下巴抵着她的前額,兩個人之間的空隙,小到連一絲風斗吹不過去。
他的呼吸,漸漸地均勻了起來。
然而,嚴綰怎麼也睡不着。閆亦心提出的可能,讓她的心裡癢癢得難受,有一瞬間,她幾乎願意放棄服用避孕藥,也許有個孩子,他們就可以在一起……至於大學,反正她已經讀過了,休學一年或者退學,也沒有什麼關係。忽然之間,她學得什麼理想和目標,都沒有和閆亦心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來得重要。
她擔心的是,這樣得來的婚姻是否能夠長久。即使勉強老爺子接受,心裡的疙瘩終究淡不了。
月亮晦暗不明,閆亦心的臉卻看得清清楚楚。長長的睫毛閉合着,在眼瞼下留下一圈更深的陰影。他的眉微微皺着,看上去像一個淺淺的“川”字。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腹在他的眉心輕撫。
這一年來,別人看着是光鮮亮麗,但是她知道,他過得有多麼辛苦。董事會的那些數據,原本就是刁難,而他用最漂亮的業績,董事會終於對他的能力給予了認同。
讓嚴綰感動的不是這個,而是閆亦心的初衷,僅僅是爲了閆老爺子能夠認同他與她的交往。他的付出和努力,並不是想要攀登個人事業的最高峰。
她把臉貼向了他的面頰,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忽然,覺得臉上有點癢癢。兩片溫熱的脣,貼了上來。
“啊……我把你吵醒了?”嚴綰不好意思地埋下頭。
“你的手真軟。”閆亦心輕笑着,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繼而引導着她撫上自己的胸膛。
“你!”嚴綰像被燙着了似的,把手往回抽了抽。
在兩個人的親密接觸力,她一向是被動的那一個。
“早知道我還是裝睡好了,讓你慢慢摸個夠。”閆亦心唉聲嘆氣。
“你早就醒了?”嚴綰懊惱,“我以爲自己的動作夠輕的了。”
她知道他睡覺一向警醒,只是一時情難自禁。
“喜歡你這樣,輕輕地撫上來的感覺。”閆亦心呻吟了一聲,“可惜你的動作太慢了,磨了半天,還集中在頭部。”
每一秒鐘,都是前一秒的夢醒,又都是後一秒鐘的睡夢。嚴綰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只是被他緊擁着,在睡與醒的邊緣塗抹着幸福的底色。
閆亦心在兩天後前往巴西,嚴綰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內心還是很想隨行。他們兩赴巴西,都留下了美麗的回憶。
“這一回你可走不開,亦心離開,黑鑽的事就全落在我們兩個的身上。爭取儘快把黑鑽設計完成,然後投入生產,一批十件首飾要在發佈會前全部完成。你算算,現在時間有多緊吧!”劉離卻成了攔路虎。
嚴綰急急地表示:“我到巴西就可以設計啊……”
“小別勝新婚,你不用粘得這麼緊吧?又不是一次分離,別表現出這麼一副如膠似漆的樣子,害得我的小心肝也不勝酸澀。”劉離取笑完了,又正容說,“你在巴西,和這邊的聯繫畢竟不那麼容易。還有黑鑽的預售,你不可能在巴西完成。”
嚴綰也知道他說得在理,只能無可奈何地送走了閆亦心。卡着他的背影在機場入口處消失,心裡忽然就空蕩蕩了起來。
其實隔三岔五的,總會有一次小小的別離。閆亦心的出差,雖然不像張泰威那麼頻繁,但也無可避免會在歐洲和北美的分公司來回地飛。
回到公司,剛剛在辦公室裡坐定,內線電話就傳來總裁助理閆子威的聲音:“嚴小姐,請到董事長辦公室來一趟。”
“我?”嚴綰好一會兒纔會意過來,董事長,就是閆老太爺。
“是的,請立刻上來。”閆子威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嚴綰心裡微有不安,想要發一個短信給閆亦心,又覺得白白讓他擔心。
“我去見董事長,你有什麼事打我手機。”嚴綰想了想,最後交代了一句劉向玲。萬一有什麼事,還可以向閆亦心或者劉離求救。
“董事長?”劉向玲愣了一愣,“是……閆總的爺爺?”
“嗯。”嚴綰苦笑。
“那你小心應付。”劉向玲緊張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
嚴綰回答着,忐忑不安地乘坐電梯上了頂樓。走出電梯的時候,做了兩個深呼吸,才邁着平常的步子走向了董事長辦公室。
閆老爺子雖然仍然掛着董事長的名頭,對公司卻已經全部放權,幾乎不來公司。哪怕連象徵性的視察都沒有,也許是藉此表示對孫子的工作能力,完全的認同。
閆子威還是一身黑色的西裝,帶着倨傲的神色,“嚴小姐,這邊請。”
嚴綰微微頷首,也不刻意討好。
董事長辦公室和總裁辦公室緊緊相鄰,中間只隔着一個助理辦公室。
“董事長。”嚴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閆老爺子,威嚴而莊肅,看來這一次的相見,又不會太愉快。
“唔,來了?”閆老爺子頭也不擡,隨手往前一指,“坐下吧。子威,你出去一下。”
“是的,董事長。”閆子威點着頭倒退了出去,順手替他們關上了門。
嚴綰在閆老爺子的對面坐下,只覺得整個肩胛都肌肉緊張,閆老爺子自有一種威勢,讓嚴綰覺得呼吸不勻。
“雖然我沒有再見你,但是你的作品,我每一件都看過。”閆老爺子的話,讓嚴綰有點發愣。
這是什麼意思?表示他對她的關心嗎?
“謝謝董事長。”嚴綰只能用最沒有營養的客套話來敷衍。
“你的進步非常大,假以時日,將會成爲閆氏的首席設計師。劉離……雖然也很有天份,但是他缺少了你的韌性和勤奮。”
“他最近很努力。”嚴綰其實很願意跟在劉離的身後,他是她的一盞明燈,指引着她不斷地往更高的山峰攀登。
“我知道,因爲林則的這批黑鑽,讓他有了設計的動力。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覺得厭倦。”閆老爺子武斷地打斷了她的話,“他和勤奮這兩個字,基本上沾不上什麼邊。”
“現在,他是我的目標。”嚴綰很認真地說。
“嗯,你會追上並超過他的,只要你繼續努力。”閆老爺子對她的肯定,讓嚴綰受寵若驚,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謙虛。
“但願……”
“照這樣的勢頭,不會太久。”
嚴綰有點摸不準閆老爺子找她的用意,一時沉吟不語。
“但是,如果你的心思用在別的方面,恐怕這一輩子,都沒有可能攀上設計師最高的那座金字塔。”
嚴綰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咬着脣不說話。
閆老爺子也沉默了一會兒,才擲地有聲地說:“如果你繼續和亦心在一起,他會成爲你前進路上的攔路虎,讓你在達到某個階段以後,寸步難行,寸步難競!”
“對不起,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嚴綰的聲音陡然冷淡,倔強的脣線,微微翹起,卻沒有形成笑紋。
“你和亦心在一起,會引起閆氏家族相當大的震盪。到時候,光是應付這些人,就夠你焦頭爛額的。你以爲,這樣還能夠安心創作嗎?”
“我可以的。”嚴綰微揚下巴,簡短地回答。
“到底還是太年輕,還沒有嚐到生活給予你的挫折。”閆老爺子嘆息,“說實在的,你爲閆氏創造了大量的利潤。從純粹的個人角度,我確實很欣賞你。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會因爲那些瑣碎的,無法避免的事,而影響你的前途。”
嚴綰幾乎沒有猶豫:“董事長,我的所謂前途,和感情比起來,可以無限地往後靠。對於我來說,感情是一位,事業是二的。”
閆老爺子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覺得,亦心對你的感情會始終如一嗎?事實上,你也明白,他對你的感覺,還是因爲他的初戀情人康繡桔。男人對於感情,不見得如女人那樣執着,但是對於自己的初戀,始終會是心底裡最美好的記憶。”
嚴綰扯出了一個笑容:“是的,我遺憾沒有成爲他的初戀。但是相比較而言,我寧可成爲他感情的最後歸宿。”
“如果有人比你更像康繡桔,也許那時候你就是被遺棄的一個。”
嚴綰搖頭:“那麼,我只能說,對於一心的評價,您未免是給得太低。他是一個對於感情很執着的人,相似只是吸引他注意的一個方面。您不會以爲我們相處到了現在,還會因爲我那一點與康繡桔的相似,才吸引了他吧?”
“那麼,真是太可惜了。”閆老爺子的悲天憫人,也許是真心的,所以嚴綰有剎那的猶豫。
“不,我覺得是幸運。”他篤定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