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這次受災的情況,雖然自己可以和何方輕輕鬆鬆的商量,但是不親眼看到老百姓在這冰天雪地裡是如何的存活,他也放心不下。
畢竟後世見多了下官欺瞞上司,歪曲事實,欺上瞞下的事情,所以心中總是或多或少的不相信底下府州部族節度使詳穩呈報上來的災情,再將府上的事情交給何方全權負責之後,顧同帶着哲別、李志遠、尹志平還有十幾名護衛,輕裝上路,就準備視察西京路各府縣受災到底幾何!
聽聞顧同要出門,連日來在府上一直陪着芸孃的柳師師不知道從何處聽到消息,此刻正在黏糊着顧同,央求他帶自己去看看北國風光如何,長這麼大他還沒有見過大草原,這些日子,卻聽烏蘭講了好多,所以心中也是越發的好奇,因而吵鬧着非要親自看上一看。
“再往北太過寒冷,傻丫頭,你就好好的待在府上陪芸兒說說話,家裡還有晴兒、烏蘭她們,人多也熱鬧。”顧同知道北方的嚴寒,怕柳師師跟着自己吃苦受罪,因而任是她千百般央求自己,也不願意鬆口答應。
“又是待在家裡,我都待了那麼久,再待下去就要生黴了,我不管,你一定要帶着我,不然我一個人就跑到大草原上,哼,要是碰到狼羣,看你怎麼辦!”柳師師嘟着小嘴,活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說着讓人覺得心疼的氣話,也不做絲毫的退讓。
“可是,可是你一個女孩兒家跟着我,也不方便,一路上我還要探查災情,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我看,你就在家裡好好等着,等到春花燦爛時刻,我一定帶你領略草原風光如何?”顧同猶自堅持,其實心中要不是覺得路上確實受罪,只怕早已經就答應了柳師師的請求。
“你這是嫌我成了拖累嗎?要是這樣,我現在就收拾行裝回家,爹爹死了,就再也沒有人疼我了,嗚嗚、、、”柳師師心裡面其實也苦得很,雖然柳三變已經下葬了許久,可是每次夜半三更,每每從睡夢中驚醒,都會覺得孤單,即使,白天的時候會有芸娘、晴兒、烏蘭一大堆的人陪伴着她,說說笑笑,可是總覺得少一些什麼,對,就是依賴,以前的時候她可以無憂無慮的躺在父親的懷抱中,依賴父親,即使父親要逼着把她嫁出去,可是最終還是被自己胡攪蠻纏的給抵抗了過去,但歸根結底,柳師師都知道,那是因爲父親的溺愛,要不是父親的溺愛,又怎麼會任由她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瘋瘋癲癲?
“父親沒了,再也沒有人可以讓師師依靠了!”
想到這些往事,這些天來,一直壓抑着的苦悶和辛酸,一下子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的決堤而出,淚水,止不住的順着俏生生的臉蛋落下,落在冰冷的地上,吧嗒吧嗒的,每一聲、每一滴都讓顧同隨着揪心,恨是不能將這個傻丫頭攬在懷裡,輕輕慰藉呵護。
聞聲而出的芸娘,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由得責怪的看了眼顧同,只是眼神中意味複雜,也不知道傳達着什麼意思。
“好了好了,咱不哭了,傻丫頭,你要去,就跟着他去,姐姐就不信他還敢不帶着你?要是路上敢讓我的師師丫頭受半分委屈,你且看姐姐不收拾他!”都說關中婆姨是最好的主家婦,此刻芸娘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似乎便是最好的說明。
聽到芸孃的話,顧同也知道,要是不帶着柳師師,只怕自己還真的要後院不得安寧,爲了保證日後的幸福生活,便只好一面讓烏蘭給柳師師收拾行裝,再三囑託拿上兀立特部之前貢獻的白絨狐皮大裘給師師披上,一面跟着芸娘勸慰柳師師,好說歹說,才說的小丫頭破泣而笑,並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在烏蘭和晴兒的伺候下,換好衣服,隨顧同一道離去。
芸娘看着結伴而去的柳師師和顧同,心中有一種酸澀,不過想到師師的命苦,想到顧同對柳師師那股深深掩藏着的情意,她也就不再自怨自艾,路是自己選擇的,自己能嫁給顧同,這已經是上天的恩賜,又怎麼能像那些妒婦一樣?再說師師要是能夠過了門,一家人一輩子都在一起,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顧同不知道自己走後,芸娘心中正在想着這些,要是知道,只怕也要爲芸娘這般想法吃一大驚!
都說夫妻連心,本是同根相連,在一起有那麼久,朝朝幕幕,細心一些,又怎麼能猜不到對方的心思?
誠如芸娘想的那樣,顧同心底裡確實壓着對柳師師的情意,最開始的時候,他只當是哥哥對妹妹一樣,但是後來,師師的敢作敢當、心直口快,還有偶爾惹人憐愛的小女孩性情,這些都讓他發自真心的迷戀,當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愛慕的時候,也不禁爲自己的“花心”感到驚訝和難以置信。
所以,有的時候他躲閃着柳師師,因爲他也能從對方的目光中捕捉到同樣的愛意出來,只不過,師師正是少女心思,從不加以掩飾,有的時候就像是一團炙熱的烈火一樣,照的他都不敢直視。
畢竟兩人中間橫着芸娘,且不提自己上一世那種一夫一妻制的思想的影響,但只是芸娘這一關,顧同就不願意去面對師師的感情。師師和芸娘乃是姐妹,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兩個人確有血緣關係,自己去了姐姐,再回過頭來把妹妹接進門,總覺得有幾分怪異。還有一點,那就是他不知道芸娘心中到底是怎樣想的,他怕自己和別的女人有聯繫,會讓芸娘受到傷害,正是這麼多的想法,才讓他一直以來沒有正視過對柳師師的情感。
直到出門前柳師師的哭泣,落在地上的淚珠,將他心頭所有的僞裝都擊了破。
“等等,芸娘最後的目光,那裡面透露出來的意思不正是?”
回想起臨出門前,芸娘眸子裡面複雜的意味,顧同心頭一顫,再細細回想,卻發現,原來芸娘也是樂見其成,並沒有說是對於自己和柳師師的靠近有半點的不高興。
想到這一點,顧同一顆沉悶的心,此刻就像是扒開雲霧見天際一樣,歡喜異常。
這也可能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吧,只能看到自己女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一層意思,而且是接近自己心思,對自己有利的那一點,卻從來不去細想,那眸子裡面,可能還蘊含着另外一層意思,可能是不願去想,也可能是故意不去想、、、、
看開了所有心思,心情歡悅異常的顧同,接下來的路程之中,和柳師師一路且行且歡笑,無所不談,有的時候,甚至還會開一些不庸不雅的玩笑,類似於調戲的那一種,總而言之,當這片天地之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似乎一切一切都成了順乎自然,一切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郎情妾意,不外如是!
而現在橫在他們之間的,似乎只有一道時機,時機一成熟,自然是水乳交融,陰陽和合。
顧同在等待這個關鍵,柳師師亦是同樣,就連向來只懂得默誦道德經的尹志平,也看了出來二人一路來的變化,一邊心頭默唸一聲:無量壽尊。一面也默默爲他們二人祈禱,起到兩人早日修得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