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動作,出乎想象的迅速,當顧同忙着秋稅徵收以及科考等一些事情的時候,錦衣衛安插進南北反對新幣的勢力集團中的密探就已經將反對者的計劃和實力通過秘密渠道,傳回到了顧同手中。
看着情報上寫着的大小几十個富豪階層的秘密聯盟,顧同不由得就想笑。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每一次總有這麼多的反對勢力跳出來。
以前有三晉世家,後又江南聯盟,現在又出現一個反對統一新幣的勢力集團,好像這些豪紳階層天生就和他過不去一樣,每次阻撓,每次失敗,卻又每次都前仆後繼。
“還真的是飛蛾撲火,以爲憑着這些就能擊垮一個國家的力量,真的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將錦衣衛的情報一把火焚盡,顧同嘴角帶着幾分笑意的想着。
其實顧同也明白,這不是他一個人遇到的情況,事實上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總有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始終存在。譬如君權相權之間的矛盾、中央和地方的矛盾等等,而皇權和世家之間,其實也是存在着天然的矛盾的。
作爲皇帝,一言九鼎,自然不允許出了皇室之外,還有其他的顯貴之家影響到朝廷的政策,而顯貴世家,自然也不甘心被皇帝剝奪權力,是以二者之間,形同水火。
隋文帝楊堅繼位的時候,依靠世家力量,唐高祖李淵,本身就是軍閥世家出身,是以隋唐時期,世家力量十分強大,不過經過了五代十國的分化,以及宋太祖趙匡胤登位之後推行的文治政策,世家的勢力才被打壓了下去。
失去了政治地位的世家力量,自然不甘心,政治上沒有出頭的地位,於是轉而在經濟上謀求話語權。所幸的是兩宋政府並不限制商業發展,是以到了目前,世家力量卻又成了地方豪紳。
如果不能狠狠地壓下這些地方豪紳勢力,那麼東漢的格局必將重新上演。及至皇權沒落的時候,定然又是軍閥混戰不斷。是以此次統一幣制,如果能夠將這些地方豪紳勢力狠狠地打擊一把,那麼對於帝國的長治久安,也是一件幸事。
換個角度想,反對統一幣制的階層,何嘗又不是想着藉此機會試探朝廷,試想,如果此次朝廷不能主導統一幣制的話語權,那麼定然失去在經濟發展上的發言權,沒有了經濟支撐,反對階層勢必又會得寸進尺,進一步謀求政治上的話語權,長此以往,不導致格局分裂,又會是什麼?
正因爲前一輩子是研究歷史的,是以顧同比任何人都明白歷史興衰的背後大多都是一樣的道理。
明白其中道理,顧同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帝國也重蹈覆轍?
就在顧同念及古事,對比當今的時候,鑄造局卻來人告說新幣鑄造完成,請顧同前往鑄造局,爲第一版的新幣出爐講話。
鑄造局的請求,顧同不可能拒絕,相反,這本身就是他提出來的要求。既然已經明白了敵人的企圖就是要攝取此次統一幣制的話語權,並從中漁利,那麼顧同就必須給自己的人鼓勵加油,然後保證昂揚的鬥志,戰至勝利的時刻。
當顧同在禁衛的保護下進入位於宮城外的鑄造局的時候,鑄造局上下,披紅掛綵,就像是有喜事一樣,場面極其熱鬧。
路伯達、張嘉貞以及督造新幣的高汝礪幾人,遠遠地侯在鑄造局的門口,見到顧同的鑾駕,就立即叩迎。顧同急着去看新幣的樣子,於是也就沒和路伯達等人多說,直接進到鑄造局,看着一個個的大木箱已經裝上馬車,他的心頭,就是一喜。
“這些都是?”數十輛馬車上,滿滿的磊着的都是鑄造出來得新幣,顧同都還有些不敢確信。
“回稟陛下,這些只是銅錢,金銀幣還在鑄造局的庫房之中,等着銅錢押運走之後,金銀幣就立即裝車,這第一批鑄幣,統共有金幣一百五十萬兩,銀幣九百八十萬兩,銅錢三千萬貫,臣等夙興夜寐,總算是在陛下限定的日期之前,鑄造完畢,請陛下閱覽。”高汝礪整個人消瘦了好多,可是和一邊的路伯達、張嘉貞一樣,他的眉宇之間,卻滿是欣喜。
儘管一個多月的時間以來,高汝礪整個人算是徹底的撲在鑄造局這邊,連家也沒有回過,可是眼見着帝國的第一版鑄幣,就在自己手中完成,高汝礪就感到此生不枉一場,只憑他現在的作爲,史書之上,也一定會特寫一筆。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對於已經無心官場政治的高汝礪來說,能在老邁之時,還能做這樣的一件大事,這就值得高家上下,祖祖輩輩相傳。
“好,高愛卿辛苦了!”顧同拍了拍高汝礪的肩膀,直接對着高汝礪就封賞道:“高汝礪,不辭辛勞,督造新幣,功在社稷,勳在萬民,朕今日不賞你賜你,就是對不起天下百姓。高汝礪聽封。”
“臣,臣聽封。”高汝礪激動的跪倒在地,連連叩拜。
“朕封你爲宣化侯,許你三世罔替,特賜你蜀錦百匹,金幣百兩,朕要你高家世代富貴,高愛卿,領旨吧。”顧同笑着就將高汝礪敕封爲一方諸侯,直讓高汝礪激動不已。
高汝礪涕流滿面的領旨謝恩,心中,更是將顧同當作世間第一號的英明聖君看待。
賞罰之道,本就是帝王之術,於此運用的越來越純熟的顧同,當然知道,一個侯爵,可以給自己帶來一個家族的效忠,對於督造新幣的高汝礪,重重封賞,也能給其他的官員一個榜樣。
封賞完高汝礪,顧同卻也沒有忘記鑄造局的普通技師和工人,當場驗收完全部新式鑄幣之後,顧同就對鑄造局的人一一封賞,並且許給他們三天的假期。
聽到顧同賞了工人們三天的假,高汝礪的心中就突了一下,他不敢找顧同詢問後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動作,只好找到路伯達詢問道:“伯達兄,陛下這個時候許我們三天假,是不是後面還有什麼動作啊?”
路伯達微微一笑,卻也沒有隱瞞高汝礪什麼,直接告訴後者,朝廷要在年前繼續鑄造七千萬貫銅幣,一千萬兩甚至更多的銀幣。
聽到這麼大的鑄幣計劃,高汝礪不由得就質疑道:“朝廷現在不是府庫都騰空了嘛,那裡還有銀子來鑄造新幣啊?”
高汝礪對於朝廷的一系列手段,並不太清楚,是以不知道顧同和陳季常等人此次下的棋有多麼大。爲了可以讓高汝礪安心鑄幣,路伯達就給他稍微透露道:“高大人,您也不想一想,秋稅正在徵收,等到九月份的時候,府庫之中,定然就會多出七千萬的舊幣,這些舊錢,不也得回爐重新鑄造?至於千萬兩銀子嘛,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陛下說了,那就肯定會有,反正你啊,就做好繼續不回家的準備吧!”
面對路伯達的打趣,高汝礪憨憨一笑,他倒不怕勞苦,畢竟苦這麼一回,可以給自己家族換來一個侯爵,這怎麼說都值得,他就是擔心朝廷沒有足夠的資源來支撐市場對於新幣的需求量,畢竟是四千萬百姓的需求,這可不是幾千萬貫錢就可以滿足的。
聽到朝廷回籠舊錢的計劃,以及顧同有信心在拿出千萬兩白銀,高汝礪心中的不安也就放了下來。
隨着第一版新幣的鑄造驗收完成,按當初朝廷昭告天下百姓的兌換新幣的日期,在長安、成都、太原、杭州、揚州等一些大的城市,官府先後開庫,向百姓商賈開始兌換新幣。
成色新,模樣好看,質量充足的新幣,一經推出,就立即贏得了老百姓們的歡迎。畢竟相比手中成色複雜,損耗嚴重的舊錢,新錢就足以值得他們去兌換。
當然,百姓們大多都是兌換銅錢,少有兌換金銀幣的,畢竟一枚金幣、銀幣頂得上上千銅幣的價值,這在普通百姓之家看來,既沒有能力兌換,也沒有兌換的必要。
老百姓總不能出去買個菜,買個米,也帶着一枚金銀幣去市場吧,不僅不方便,而且也不安全,是以淳樸而又聰明的百姓,大多都選擇兌換銅錢,至於金銀幣,卻大多是一些富貴家庭纔來換取。
金子換金子,銀子換銀子,銅錢換銅錢,比例公道,童叟無欺,加上隨時都有監察御史和督查使在場,是以兌換新幣的每一處衙門,都顯得十分的熱鬧,有着朝廷的監察官在,老百姓和商人自然也就不怕官府會從中剋扣他們銀兩。
看着朝廷的新幣終於推出,並且還這樣的受百姓歡迎,一直在暗中觀察着朝廷動作的藺文武,當即下令,命令各大家族的人,在官府門前大批量的兌換新幣。
既然不能阻止朝廷推行新幣,那麼藺文武就打算利用手中的資源,將朝廷的鑄幣全部兌換完,沒有了新幣,藺文武就不信朝廷還能堅持下去。
一旦朝廷崩盤,那麼屆時他就可以公然出來,替朝廷攬下鑄幣的任務,有了鑄幣權,那麼藺家,就完全可以左右帝國的政治。這就是藺文武不惜與朝廷,與皇帝唱對臺戲的圖謀所在,當然,這份野心,藺文武是誰也不會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