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蒼涼,駝鈴陣陣,越靠近涼州,西北地域的那種粗獷感就越加的凝重,前世的時候來過河西一趟,不過穿越千年,在來感受這裡的風土人情的時候,留給顧同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前世的時候,河西地區飽受沙塵和沙漠的侵害,這裡的百姓,一直都在和風沙做着艱苦卓絕的鬥爭,貧瘠的土地,稀缺的水源,這些自然條件,無一不影響着河西地區的發展;反觀眼下,沒有記憶中的揚塵、浮沙,有的只是青山綠水,有的只是一處處的牧場,一朵朵潔白的氈棚。
耳畔傳來的牧歌,婉轉,悠長,讓人不禁沉浸在這片天地的寧靜之中;遠處,不知名的小溪,從雪域高原緩緩流淌而來,宛如一條條仙女織就的碧綠腰帶,將這一片美麗,輕輕的挽起。
看着這一幕幕,顧同的心中,更加堅定了遷都燕京的想法,自古以來,關中地區爲數代王朝古都,承載了太多的歷史重擔,戰亂、農耕,讓這片土地已經疲憊,如果繼續以長安作爲帝都,那麼必將造成人口過度向此地區集中,到那個時候,不僅是關中平原,恐怕就連腳下的河西走廊地帶,也要重演後世的悲慘。
腦海中記憶着‘羅布泊’那篇文章,顧同的視野不由得沿着山谷向西看去,儘管看不到西域,看不到樓蘭,可是他的心中,那片土地已經成型,在顧同的謀劃中,將來一旦奪回西域故地,那麼就一定要想辦法在那裡推行各種環境保護的律令,這樣做,不僅是在保護西域子民,也是在爲帝國的將來,減少一分災難。
青山綠水,世代相傳,唯有這樣的故鄉,唯有這樣的家國,纔是真正的人家樂土,纔是真正的天朝上國。
“陛下,夏國公、西北軍統使陳平,甘肅行省轉運使、甘肅行省兵馬指揮使耶律楚材並涼州刺史蕭遠山以及西北軍大小將領在是三裡外恭迎聖駕,夏國公呈奏,問陛下是直接進城,還是先視察城外西北軍大營。”
小鄧子的聲音,打斷了顧同的思緒,聽到陳平已經率領西北軍諸將以及涼州刺史蕭遠山在涼州城外候駕了,顧同心中在爲陳平也變的世故的同時,嘴上也不忘答道:“傳令,神機營、神武軍保護后妃及親王、公主們先行入城,着陳平、耶律楚材、蕭遠山隨朕視察西北軍大營,另外,傳令沈復,命他親自帶領錦衣衛過涼州,沿吐蕃高僧薩迦班智達到來的路途之上前去迎接保護,記住,薩迦班智達並吐蕃使臣團,一定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很快,小鄧子就將顧同的旨意傳到沈復耳中,得到旨意,沈復也不敢遲疑延緩,當即就率領隨駕前來涼州的錦衣衛精銳迅速脫離本隊,繞過涼州城,往吐蕃高原的方向疾馳過去。
那邊沈復帶人前去迎接薩迦班智達,這邊顧同的車輦也絲毫沒有停留,在涼州城外的驛亭,同陳平、耶律楚材、蕭遠山等西北軍將領和涼州城官員見過面之後,顧同就和芸娘兵分兩路,他自己在陳平的帶領下往涼州城西的西北軍大營,芸娘一行則在殿前禁軍指揮使哲別的保護下,直入涼州城。
在前往西北軍大營的路途之上,顧同聽到涼州刺史蕭遠山激動的講着涼州城的歷史,當蕭遠山講到涼州乃是“四涼古都,河西都會”,自古以來就是“人煙撲地桑柘稠”的富饒之地,“通一線於廣漠,控五郡之咽喉”的軍事戰略要地和“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的商埠重鎮的時候,顧同也不禁爲涼州的歷史感到動容。
在蕭遠山講完涼州歷史,呈述當下涼州正在逐漸恢復昔日盛況之時,顧同也微微有些激動的對蕭遠山說道:“蕭愛卿,涼州古時就是西北重鎮,眼下朝廷正在運籌收復西域,一旦西域收復,絲綢之路定當重演漢唐盛景,那個時候,涼州的繁華可想而知,不過蕭愛卿,在逐漸恢復涼州河西都會盛況的時候,你也要注意保持這一方水土,千萬不能圖眼下一時政績,一時發展,罔顧涼州千秋萬代不顧,作爲涼州百姓的父母官,你要保得住青山綠水,留得住涼州民心。”
顧同的話,是結合自己之前內心的感慨而發出的,雖然蕭遠山還有其他的涼州官員此時還不能理解他的用心,可是顧同希望,哪怕是通過強制性的命令,也要讓涼州乃至整個西北地區的山山水水永葆本色,不變成一片沙海。
一旁,耶律楚材默默的在心中記住顧同的話,兩年時間在西北的歷練,讓這個當初好似一把利劍般的小夥子,已然成長爲了一個雪山一樣的男子,沒有了那麼多的言語,可是當耶律楚材站在那裡的時候,誰都會禁不住的看他一眼。
耶律楚材的變化,顧同一一都看在眼中,當然,變化的不僅僅是耶律楚材一個人,映象中的陳平也變了一些,愈加黝黑的皮膚,以及耳畔幾縷斑白的髮絲,都讓人不禁對這位鎮守在帝國西北邊陲的武將生出幾分欽佩,顧同想對陳平說一聲幸苦,可又覺得一句幸苦難以概述他對陳平的感激,最終,在走進西北軍涼州大營的時候,顧同重重的拍了拍陳平的胳膊,然後就直接走入軍營。
有的時候,男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彼此領會。
“陛下,右營是步軍大營,左營是騎兵大營,不知道陛下想從那邊觀看。”陳平眼角帶着幾分溼潤,緊緊的看着陳平,眼中滿滿的都是士爲知己者死的神情,顯然,顧同剛纔無言的一拍,也深深的撼動了陳平的心。
“就從步軍大營開始吧。”儘管顧同十分想看重金打造出來的騎兵部隊訓練到什麼程度了,可是生怕看到之後,心中又會覺得失望,是以顧同就提議從步兵先開始看。
邁入步兵大營的時候,整整三萬多步兵正在整齊儼然的操練着,看到三萬多人,步伐一致,動作就像是一個模子裡面刻畫出來的一樣時,顧同忍不住的就點起了頭,一邊觀看步兵操練,顧同一邊說道:“不錯,看來西北軍還是延續着千里奔襲中興府的勁頭,陳平,你的兵訓練的不錯,當然,切記不能搞繡花枕頭式的訓練,朕要看到這支軍隊一聲令下,就能奔赴疆場,就能打出勝仗,好了,讓將士們都散了,都去休息休息,現在我們去騎兵大營看看。”
說着,顧同就率先往左營行去,走在去左營的路上,顧同感到有幾分奇怪,因爲左營就像是沒有人一樣,一絲兒的聲音都聽不到,回身看了一眼陳平,見到這廝一臉的高深莫測,顧同心中越發覺得好奇了,也越加想要知道,陳平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當顧同走進騎兵大營的時候,徹底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只見到十幾里長得左營之中,滿滿的都是帶甲騎士,不過這些騎士們,頂着日頭,紋絲不動,除了馬兒偶爾晃動之外,五萬騎兵,竟然沒有一個擾亂陣腳之人。看到這裡,顧同深深地動容了,回頭再看陳平,只見到他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矜持的自豪。
“好啊,給朕也來這麼一手,不錯,不錯。”一邊佯裝責備,顧同一邊急不可耐的登上已經搭建好的點將臺檢閱這支將來註定要和蒙古騎兵決一雌雄的騎兵部隊,當站在高處,將西北軍騎兵部隊全部收入眼底的時候,顧同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都有幾分加快的跡象了,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激動,顧同當着衆人的面,深深地向所有將士鞠了一躬,然後帶着幾分哽咽,緩緩說道:“將士們,幸苦了,你們無愧於供養你們的百姓,無愧於你們守護的這片土地,你們是當之無愧的英雄,我只希望,將來在戰場上,你們也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帝國,需要你們!”
說完話,顧同就轉身離開了西北軍大營,這讓還準備爲顧同演練騎兵衝刺、拼殺的陳平,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不過當他後來從哲別哪裡探聽到回到涼州城之後,顧同就對芸娘等人連番稱讚騎兵訓練的卓有成效的時候,陳平這纔算是放下了心。
其實倒不是顧同不想觀看騎兵衝刺訓練,只不過在看到西北軍能夠將騎兵訓練到人馬合一的地步,顧同心中對於這支軍隊就已經有了相當的信心了,騎兵訓練不同於步兵,步兵講究的是大兵團和戰略戰術的訓練,可是騎兵卻恰恰相反,只有提高了每一個戰士的騎術之後,才能談得上施展戰略戰術。而騎兵訓練中最困難的一個環節就是做到不動如山,凡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基本上在實戰之中,就可以保證衝刺時的速度和力度,在蒙古騎兵的訓練之中,軍隊常常要保證在馬背上待三四天的時間,因而再看到西北軍也做到這一點之後,顧同是由衷的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