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仇恨和失敗
根據朱大軍和方明遠的商榷,童清華和王光遠兩人並沒有立即送往平川縣拘留所,而是留在了海莊鎮派出所內。但是卻並不是在最初的那個有電話的房間裡,而是開開了那間原本就是臨時拘留所的房間,將兩人丟了進去。
房間並不大,也就十平米上下,四面皆是牆壁,沒有窗戶,一盞昏黃的燈泡就是裡面唯一的光源。房間裡面放置了四個上下牀的牀架子,硬木板造就的牀板上,放着被褥,只是那被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用過,更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拆洗過,上面可以看出點點的黃斑,還散發出一股令童清華二人聞之做嘔的氣味。在房間的角落裡,則是一個馬桶,雖然洗涮乾淨,但是二人仍然覺得從那裡不時地飄來一股令他們無法忍受的騷臭味。
兩人皆是在潼川市裡有名的人物,就是不在家裡住,也都是在市裡的酒店、招待所的一級套房裡落腳,什麼時候住過拘留所?
“清華,海莊鎮的這幫傢伙是成心在整咱們!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牀,還有這房子裡的一切,是他孃的人住的嗎?王八羔子們……”王光遠立時就是一片污言穢語噴薄而出。他和那些小礦礦主們時常會混在一起,沒學到人家的優點,這些罵人話倒是學得不少。
“梆梆梆!”隨着屋門上傳來的三聲巨響,接着房門上打開了一個小窗口,接着一個粗暴的聲音傳了進來道:“罵什麼呢?罵什麼呢?再胡說八道,就把你們和其他犯人通通地關在一起!他 媽的,別給臉不要臉!耍什麼脾氣,有本事別進來,拘留所要是他 媽的和招待所一個待遇了,那他 媽的罪犯豈不是來享福了?閉嘴!再讓我聽到你們胡言亂語,絕不輕饒!我一定讓你們兩人後悔爲什麼會嘴裡多了個舌頭的!”
王光遠這一回可是着實地嚇了一跳,就連一直沒說話的童清華也是一個激零。對方的威脅着實令兩人爲之膽寒。那些犯人們都是亡命之徒,和他們關在一起,自己兩人還能有什麼好?他們可是對拘留所裡的一切並不陌生,立時一串曾經在各種場合內聽到的關於拘留所裡的黑幕立時涌上了心頭,那一幕幕一件件的,令兩人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爲之顫慄。直到窗戶重新又關上了,兩人的心裡仍然是心有餘悸。
“清華,海莊鎮的這羣警察,看來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要關咱們七天。”王光遠恨恨地壓低了聲音道,“也不知道阿姨她現在說沒說服平川這邊的人,趕緊放咱們出去吧。這裡我簡直一個小時也呆不下去啊!”他看着那泛着黃斑,也不知道是什麼染上的被褥,說什麼也不想坐上去。不是他覺得那東西會污了他的衣褲,而是覺得噁心地連任何接觸都不想有。可是這房間裡除了牀之外,根本就沒有可坐的椅子!他又看了看地面,純水泥抹就的,勉勉強強地至少比那牀被褥顯得乾淨,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是沒有半分鐘,王光遠就捂着鼻子爬了起來,“呸呸呸,這是怎麼搞的,這一坐下那股屎尿的騷臭味就更加的明顯,薰死我了!”
這一結果令原本也打算坐下的童清華只好停了下來。兩人在八個牀位上是選了又選,最終矬子裡面拔將軍,勉強算是找到了兩套捏着鼻子強忍的被褥,鋪在了距離大門最遠的角落裡。也許是心理做用,也許是呆得久了鼻子已經習慣了這裡的臭氣,兩人此時精神已經好了不少。
“一羣王八蛋,等咱們出去後,一定要狠狠地整治這些人一番!不打他們個筋斷骨折,我他 媽的就不是王光遠!”王光遠發狠道。只是說這話的時候,他壓低了的如同蚊聲的聲音和那提心吊膽的模樣,卻令他的這番話,更像是無可奈何下的嘴硬之詞,毫無其應有的威懾力。
童清華一臉厭惡地用手掃了掃牀鋪,這些被褥,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被曬過了,一股潮黴的氣味令他感到極其地不舒服。“光遠,現在咱們說什麼也是白搭。一切只有等咱們真正出去了,哼哼,魯得利!還有那個娘們!那個混帳小子,我一個都不放過!我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嬌生慣養已久的他,面對敢於忤逆他意志的人,是絕對不會手下容情的。
只是母親現在到底在做什麼?爲什麼到了現在,還沒有人來放自己二人出去?童清華的心裡不由得有些疑惑。這些年來,不管自己闖多大的禍的,母親都能夠幫自己抹的一乾二淨,這一次,怎麼會拖了這麼久。算算時間,從自己打電話到現在也有五六個小時了。
童清華自然是不知道,此時,那視他如珍如寶的母親範穎幾乎是臉色鐵青地暴怒着地從秦西壓延設備廠招待所裡衝了出來,司機連忙爲她打開了車門,範穎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後座上。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道:“回潼川!”
與麻生香月的交涉很不順利,麻生香月的態度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強硬!雖然說她自認爲已經是很低聲下氣地去乞求她了。做爲市委委員、警察局局長夫人,在潼川市裡,就是市委書記、市長見到她,也得給幾分面子。已經有多少年了,沒有人這樣毫不留情地將她的“善意”踐踏在足下了。這樣的結果,令範穎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對!莫大的侮辱!
“該死的狐狸精!”範穎看到麻生香月的第一眼,那與如今的華夏婦女,尤其是西北地區婦女大爲不同的氣質就令範穎頗有兩分驚豔的感覺。難怪兒子會看上她,這女人果然是有些與衆不同之處,那股狐媚樣,不知道會迷倒多少男人!範穎自認爲年輕時在潼川時也是一朵花,一朵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暗暗傾慕不已的鮮花。這其中自然不乏出身不錯的官家子弟,而最終童棟抱得美人歸,不知道羨煞了當時多少潼川男人。如今雖然兒子都已經上了高中,但是由於底子好,又保養的好,範穎對於自己的美貌仍然是有着極大的信心——老孃雖然沒有了少女時的清純秀麗,但是成熟的魅力又豈是那些清澀的黃毛丫頭們所能相比的?而且自己如今是市委委員、警察局局長夫人,身份尊貴,雙重的魅力令範穎在潼川市男人中有着相當高的人氣。每當新年市委市政府聚會時,那些剛剛踏進社會的小女孩兒們,哪一個也不可能掩蓋豔光照人的童夫人。
但是範穎這一份自信在面對麻生香月的時候,卻被無情地打破了!在得知範穎到來後,麻生香月雖然來不及精心的化妝,但是那華麗的衣服和多年精心保養的肌膚容顏仍然令範穎自慚形穢。有那麼一刻,範穎就如同從魔鏡口中知曉最美的女人不是自己的皇后一般,對麻生香月產生了極其強烈的恨意!雖然說她很好地掩飾了起來,但是麻生香月那是什麼人,怎麼能夠看不出那一瞬間範穎眼中的厲色,心中立時對這位中年貴婦又多了幾分警惕和厭惡——能夠有那樣一個可恨的兒子,這個做母親的顯然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爲了讓兒子儘快地脫留“牢獄”之災,範穎此時也只能將心中的厭惡深深地埋藏起來,臉上浮現出了友善而端莊的笑容,與麻生香月周旋。她先是以童清華母親的身份,對兒子給麻生香月所帶來的困擾和麻煩表示真誠的歉意,並且爲了表達自己的真心實意,她還帶來了一對翡翠鐲子——這是她這些年來所得到的禮物中最爲貴重的一個。
麻生香月卻根本不收,反而義正詞嚴地道:“以你兒子童清華的所做所爲,如果說今天換作他人,那麼後果是什麼,想必我不說夫人你也很清楚。這樣的行爲,也只判了他七天拘留,說實話,我對貴國的法律執行情況感到十分地悲哀。我覺得,這是對我正當權利的一種漠不關心!這幾天,我會抽時間去奉元的省政府,正式向貴國政府提出嚴厲抗議。如果說省政府仍然漠然置之,那麼我就告到我國大使館去,告到貴國的外交部去!我就不信心了,貴國的中央政府也能夠對這種行爲的危害性如此視而不見嗎?”
範穎大吃了一驚,接着就是一股難以言諭的恐懼感涌上心頭,她又何嘗不知道,童清華這些年裡在潼川市裡的所做所爲是多麼的天厭人怨,若不是童棟的身份、地位在那裡,恐怕童清華早在數年前就被送入少管所裡去了。如今的他的年紀也越來越大,惡事也越來越多,範穎有時回想起來都覺得膽戰心驚,但是溺愛孩子的她,卻又拿童清華的哭鬧束手無策,只能希望他隨着年紀的增長,和日後眼界的開闊,能夠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一山自有一山高,從而自我約束這些惡習。
但是她也沒有想到,童清華居然會在海莊鎮,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闖下這般大禍!麻生香月是日本人,而華夏這些年來,與日本的關係相當密切,商業往來更是日益增長,這樣的惡性案件發生在日本人身上,別說中 央政府了,就是省政府也絕不會漠然視之。童棟畢竟只是一個市委委員、警察局長,面對省裡的調查,他也同樣是無能爲力!
這意味着什麼?這個日本來的狐狸精,不但要將自己的兒子在那該死的拘留所裡拘留上七天,她還想徹頭徹尾地毀了他,毀了自己丈夫和自己的家庭!範穎清楚地知道,自己當初若不是嫁給了童棟,這個副團長的職位說什麼也不會落到自己的頭上,而丈夫一旦傾倒,那麼就意味着整個家庭的毀滅。也許……自己不會有牢獄之災,但是兒子卻是註定要到少管所甚至於是監獄裡呆上幾年了。而這樣的事情發生後,童棟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呆在如今的位置上了,就是政府不追究之前這些年來自己對兒子的包庇,童棟也肯定會提前退居二線,甚至於是罷官免職!
想到這裡,範穎的身體都不由得爲之顫慄了起來,這些年來,她看過太多太多官員一旦退居二線就人走茶涼的現象了,她簡直不能想象,如果說那一幕落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麻生香月快意地看着範穎那姣好的面容在一瞬間變得鐵青,那原本虛僞的令她從心底感到厭惡的笑容也變成了咬牙切齒的痛恨!對華夏有着相當瞭解的她,自然知道範穎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也知道她在恐懼着什麼,但是隻有這樣,才能痛快淋漓地將自己的不滿發泄出來,而且這樣也會將她逼上絕路,做出那些極端的行爲來。坑已經挖好了,但是童傢什麼時候跳,又跳得有多深,卻要看自己今晚究竟能夠讓眼前的這位貴婦人,憤怒到了什麼程度!
“天色已經不早了,你兒子下午的所做所爲已經耽擱了我大量的時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奉陪童夫人了!”麻生香月以冷若冰霜的口吻下了逐客令。
於是,秦西壓延設備廠招待所門前就出現了方纔的那一幕。
車子風馳電掣般地開上返回潼川的公路,雖然知道兒子就在這裡,但是範穎此時已經無心再去看望兒子——如果說丈夫因此而倒了,那麼兒子的命運也就註定了,自己現在去,就是答應地天花亂墜,又有何用?只有阻止住那個喪心病狂的日本狐狸精,保住童棟的地位,一切纔會重新走上正軌。兒子才能夠如自己所計劃的那樣,踏入大學,再邁入官場,從而再現童家的輝煌!
不就是七天嗎,很快就會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