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言玉梳洗好了,看看時間,已經過了蕭凌然上班的時間,正想着這個點,蕭凌然應該已經和蕭濼去遠然了,可誰知一下樓,卻看見蕭凌然和蕭濼正坐在桌邊吃早飯,不時的還聊上幾句。
蕭濼見子書言玉起來,有些意外,招呼道:”言玉,這麼早就起來了?”
子書言玉也很意外,不過撞上了,自然也是要客氣的,走過去笑道:“蕭伯父昨天才來,怎麼也不多休息休息,那麼早就起來了。”
蕭濼呵呵笑笑:“一堆事情呢,我雖然放心凌然,可是遠然和玉氏的合作畢竟是大事,很多項目,我還是要去問一問看一看。”
蕭濼對自己的兒子是滿意的,不過再滿意,凌然的年齡在這裡,很多知識不是天生就能有的,也不是看書就能看會的,雖說生意場上的新手誰也難免要教些學費,可是想着有他在,能讓蕭凌然少走些彎路,就少走些彎路。
更何況,子書言亦的口碑,在商場上並不是那麼好,雖然他不介意給玉氏盡力的扶持,可是不能暗地裡吃了虧還不討好。
子書言玉不懂生意,不過知道遠然和玉氏的合作是個大項目,蕭濼既然親自過來了,肯定也是有許多東西要過問,點了點頭。
林福又端了一份早餐上來,子書言玉心裡再急也不好表現出來,便也坐下吃。
蕭濼吃了幾口,道:“對了,言玉,你那麼早起來做什麼?你現在的身體,纔要多休息休息。”
“哦。”子書言玉嚥下嘴裡的東西,道:“我要去明德醫院看一個朋友。”
“去看徐欣然?”蕭凌然搭了一句。
子書言玉點點頭,也不瞞着:”今早上徐欣然的母親給我打了電話,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我一會兒去看看。”
“你和徐欣然的關係也是真好。”蕭凌然笑笑,這話裡,倒是和平時不同,並沒有什麼嘲笑的意味。
想到還躺在病牀上的徐欣然,子書言玉心中是真的不痛快,輕輕嘆了口氣:“我這輩子,也就這一個真正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如今她出了事,不管以後會怎麼樣,我也要替她照顧好母親。”
子書言玉的母親都可以不顧,自己的母親,又怎麼能丟下。
蕭濼自是不知道那些內情,不過見子書言玉這樣子,點頭道:“千金易得,知己難求。言玉,若是好朋友,人家遇到了困難,盡心幫助,是對的。”
“恩。”子書言玉應着:“我知道。伯父,你和凌然有事先去忙吧,我一會兒自己去就行,那醫院離家不遠。”
“我送你過去吧。”蕭凌然插了話道:“爸,讓司機先送你去遠然。我拐個彎送言玉去醫院在過去。”
“好。”蕭濼起了身,接過自己的大衣。
蕭濼先走了,子書言玉見蕭凌然單獨在等她,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匆匆忙忙的又吃了幾口。站起身道:“我吃好了,咱們走吧,你送我到別墅外面的車站就行了,知道你們忙,不用爲我耽誤時間。”
蕭凌然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徑自出去開車。
車駛出別墅沒有多久就到了最近的車站,子書言玉拿起包道:“把我放在路邊就行了。”
蕭凌然卻只是笑笑,車速絲毫沒減,車子嗖的一聲就滑了過去。
“喂。。。。”子書言玉無奈回頭:“真的不特意送我。”
“不允許我有一點示好的表示嗎?”蕭凌然看着前面的路,有些玩笑的道。
子書言玉愣了愣才消化了這句話,這竟是蕭凌然在向她示好?或許示好這個詞不是很準確,不過,這至少可以看作一個友好的表示。
子書言玉也不想和誰鬧得那麼僵,何況如今一時半會兒的也解除不了關係,就算是表面上的客氣,也好過於兩個人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
這麼想了,心裡也就坦然,子書言玉呼了口氣放鬆自己靠上車座椅,看着蕭凌然的側臉,靜下心來,不得不承認,蕭凌然長得確實是不錯。
蕭凌然不知道子書言玉心中彎彎轉轉的,兀自道:“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在醫院商量完了事情給我打個電話,讓司機去接你。”
“啊。”子書言玉猶豫了一下:“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叫車就行。”
“那也行,不過別和那天一樣等,要是叫不到車就給我打電話去,千萬別撐着。”蕭凌然說着,變道往左一轉,明德醫院的牌子便出現在路邊了。
像蕭凌然這樣相貌堂堂的多金公子哥,相處的不順的時候,自然是諸多的不爽快,可是一旦轉了心和平相處了,說話做事,自然什麼都替你設想周到,讓人覺得呵護備至。
也不能駁了別人的好意,子書言玉雖然心裡還是覺得沒這必要,不過也就應了。
下了車,看着蕭凌然掉頭回去,子書言玉直奔病房。
從徐蘭鳳給她打電話到現在,過了一個多小時,如果真的是什麼事情讓她舉棋不定,那這一個小時也熬的辛苦。
明德醫院子書言玉也來過幾趟了,熟門熟路的進了病房,看見徐蘭鳳正好好的坐在牀邊的靠椅上,先便鬆了口氣。
徐欣然頭上插着的那些管子已經都拔了,安安靜靜的躺在牀上,像是睡着一樣。
蕭凌然看見子書言玉進來,連忙站起了身。
“徐阿姨。”子書言玉緩過口氣,忙道:“有什麼事情找我?”
徐蘭鳳聲音不大的道:“是這樣的,言玉,你看欣然這些天在醫院的花費,實在是太大了。”
“怎麼了?”子書言玉不由的道:“醫院又催着繳費了嗎?”
子書言玉並不心痛那些錢,又不是給的別人,給自己的錢,難道還有捨不得的說法。不過當時問了醫生大概的花費,預交的款也不少,不過幾天而已,病情也沒有什麼突然的惡化,這個錢怎麼會用的那麼快。
徐蘭鳳連忙地擺了擺手:“不是不是,不是醫院催着繳費,是我自己想的。”
子書言玉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徐蘭鳳在想什麼。
徐蘭鳳有些爲難的道:“言玉,這次欣然出事,全靠了你的幫忙,要不然的話,那麼大一筆錢,我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子書言玉不在意的擺擺手,她真的不願意徐蘭鳳和她糾結這個事情,可是卻也知道,一個完全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帶着從天而降的對於她來說的一筆鉅款,這不管放在誰身上,也是要不淡定的。
徐蘭鳳又道:“醫生跟我說,欣然的病情很穩定,但是什麼時候會醒,誰也不知道。我看住院的費用實在是太高了,這特護病房,一天也要好幾百,雖然你給了錢,可是也不能這麼用啊,所以我想過一陣子,帶着欣然回家去休養。。。言玉,你覺得呢?我心裡沒底,想和你商量商量。”
徐蘭鳳是吃了一輩子苦的,雖然勤儉節約,可是一個沒有文化的農村婦女,就算是再會打理生活,又能有什麼發展。明德是檔次很高的私家醫院,花費自然不小,她一天天的看着賬單,怕是心裡確實吃不消了。
子書言玉想了想,道:“好,但是還要等一陣子,等到醫生說確實沒有問題了,再回去不遲。我前幾天有事也沒有過來,以後啊,我也常來,徐阿姨你就安心的在醫院裡陪着欣然,外面有什麼事情,都交給我好了。”
子書言玉早想着有這麼一天,可以撐起母親的天空,就像小時候她爲自己擋風擋雨那樣,爲她抗下一切的煩惱和事端。
如今這一刻,雖然事情有些出了軌道,可是她卻仍願意這樣做,她沒有辦法讓徐欣然從昏睡中醒過來,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徐蘭鳳自然是感激萬分的,覺得自己女兒能交上這樣一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商量了一番,又再安慰了一番,徐蘭鳳總算是定下心來。子書言玉看了看時間,不過才十點鐘,遠然是不能去的了,回紫園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便打算索性在醫院待上一天,好好的陪陪徐蘭鳳。也該抽個時間去看看方天,人家那麼用心照顧自己,不能說走了就走了,再沒有一聲迴應。
不過坐着才說了幾句話,子書言玉的電話便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這本來也不是自己的電話,子書言玉走到走廊上,按了接聽,心裡想着,要是子書言玉真正的朋友,該怎麼圓一下不認識他的說法。
電話通了,那頭傳來一個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男聲。
這聲音子書言玉不熟,可是這溫潤帶着些清洌的聲音,卻一定在哪裡聽過。
“你好,是子書小姐嗎?”那男聲很是禮貌。
“是我。“子書言玉連忙應着,這幾天使用過度的腦袋轉啊轉的,終於靈光乍現,這麼有特色的聲線,自己怎麼能不記得,那個一直是自己偶像人物的男人,現在遠然的設計總監夏倏遠。
“夏總監嗎?”子書言玉有一瞬間很是汗顏,忙道:“你好夏總監,有什麼事情嗎?”
夏倏遠的語氣雖然一慣的溫文,可是明顯的心情不是很好,電話那邊傳來紙張翻頁的聲音。
夏倏遠的聲音有些不悅:“子書小姐,今天是星期四,現在是早上十點鐘,公司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我看到了你擺在桌上沒有完成的調查報告,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昨天的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在辦公室裡,向我仔細說明你的調查報告?我等了你一天,再有特權,今天你是不是也應該出現了?”
夏倏遠的話讓子書言玉哭笑不得,估計他剛出差回來,還不知道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總監。”子書言玉苦笑道:“我已經辭職了。”
夏倏遠在那頭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子書言玉輕嘆一聲:“夏總監,那份沒有整理好的市場調查報告,如果你覺得有用就參考一下,如果覺得沒有意思,就扔了吧。我已經不打算在遠然工作了,很謝謝你還給我打電話。”
夏倏遠那樣的人,給自己打電話應該不是因爲自己的身份,而是覺得她的調查報告有些可取之處,要不然的話,估計隨手往哪裡一丟,馬上就把自己清出記憶程序了。
電話那邊還在沉默,夏抒雁是子書言玉有些欣賞和崇拜的人,不願意就這樣沒禮貌的掛了他的電話,正在猶豫中,卻聽電話那邊又道:“子書小姐,我對你的一些想法很感興趣。”
子書言玉屏住呼吸,靜靜的不出聲。
雖然學的是珠寶設計,可是子書言玉卻從來沒有什麼真正見過世面的東西,更別提有像夏倏遠這樣層次的設計師給過她肯定。若是以前的話,許殊自然算是一個,可是如今想來,卻並不是那滋味,何況許殊和夏倏遠的層次,差的也還遠。
夏倏遠的聲音靜靜的,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的人,不管說出同意還是不同意的意見,都是平和的,可是那平和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沒有半點可以更改的地方。
子書言玉突然起了點和這場景不合的想法,夏倏遠這樣不能變通的性格,再是有才華,又是怎麼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社會走到如此高位的。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會吃很多虧纔對。
夏倏遠的聲音仍然靜靜的從電話中傳來:“子書言玉,我看了你放在桌上的稿件,雖然有點雜亂沒有整理,可是有些想法和你隨手畫在一邊的草圖,都很有想法,我也很感興趣。那天蕭總帶你來設計部的時候,我見你是很有誠意也應該很有毅力的,這纔會同意留下你試用。不過兩天的時間,爲什麼退縮了?”
子書言玉還是苦笑,只有苦笑,這兩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其中還有更多曲折,跟夏倏遠,是萬萬說不清楚,也沒有必要說清楚的。
“很抱歉。子書言玉的聲音有些苦澀:“夏總監,你是我很崇拜的設計師,我也真的很希望能在你手下做事,不過因爲一些事情,所以我現在不太方便在遠然工作。你這幾天出差,出了一些事情,所以。。。真的很抱歉,謝謝你對我的肯定。”
夏倏遠能給她打這個電話,就代表對她的肯定,不管是對她的現在有沒有幫助,能被他肯定,子書言玉都覺得好受了許多。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的沉默,就在子書言玉打算說再見掛了電話的時候,夏倏遠淡淡的道:“子書小姐,我也曾經遇上過很多讓我足以離開設計行業的事情,不過後來我明白,只要你有這個心,外界的干擾,就只能是一些無所謂的干擾。”
頓了頓,又道:“我也聽說了一些事情,不過那與工作無關,更與設計無關。設計部人員的任用由我做主,我說了就算,如果子書小姐還是一心想成爲一個好的設計師的話,就不應該被這些無謂的事情干擾。而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不管是蕭總還是蕭先生親自招呼,我的設計部,也不歡迎一個輕易退縮的人。”
夏倏遠的聲音並不大,可是聽在子書言玉耳中,卻是別樣的嚴厲,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能在他手下做事學習,這自然是子書言玉夢寐以求,甚至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可是現在這時候,讓她怎麼再出現在遠然。
再去給別人風言風語?再去和這個那個無聊的助理爭執,到底是誰冤枉了誰,追究到最後,重要的也不過是上位者的想法,而從不是真相。
夏倏遠在那邊看了看時間:“我下午還有會議,現在十點,子書小姐,我等你到十二點。過了這個時間,你就不用來了。”
說完,電話便斷了,子書言玉拿着手機,一時有些無措的站在走廊上發呆。
或許是這個電話打的時間太久,門輕輕開了,徐蘭鳳從裡面推門出來,看着發呆的子書言玉,有些擔心的道:“言玉,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子書言玉回過神來,有些慌亂的把手機往口袋裡塞。
或許是子書言玉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徐蘭鳳走上前去,猶豫了一下,輕輕的握着她的手拍了一拍:“言玉,有什麼事情爲難,可以阿姨說說。雖然阿姨幫不上什麼忙,可是也可以給你出出主意。”
那溫潤語氣,讓子書言玉眼睛一酸,真想撲到徐蘭鳳懷裡大哭一場。
可是忍了忍,子書言玉終究只是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道:“徐阿姨,真的沒事,就是我一直很喜歡的工作現在出了點問題,有點幹不下去了。”
徐蘭鳳皺了皺眉:“爲什麼幹不下去,是因爲不喜歡了,還是跟同事鬧矛盾了?”
“算是和同事鬧矛盾吧。”子書言玉嘆氣:“喜歡還是喜歡的,可是喜歡有什麼用呢?喜歡又不能代替一切。”
徐蘭鳳笑了笑,回身望了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的徐欣然:“既然喜歡,那就去做吧。你既然和欣然是好朋友,真該學學她這點,者這孩子從小喜歡做珠寶設計,可那東西不容易,特別是開始的時候,又枯燥又費錢,家裡也眉辦法幫她太多,你是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堅持着學了下來,那毅力,我是又心痛又驕傲啊。”
旁人或許不知道,可是子書言玉還能不知道嗎,自己當年爲了堅持理想,有多少辛苦多少艱難,至今想起來,仍是心裡酸澀難當。
徐蘭鳳又道:“言玉,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答應蕭總的條件,並不完全是因爲他願意提供欣然的醫藥費,而是因爲我知道,等欣然醒了之後,她想做的事情,還是珠寶設計,遠然和玉氏合作的事情我也在報紙上看了,我知道這個工作,一定是她想做的。”
徐蘭鳳的聲音低了一點下去:“我每天早上都告訴她一遍,等她醒了恢復了,就可以去遠然做珠寶設計師,我想她如果聽到了,一定會盡快醒來的。那是她這麼多年的夢想,她怎麼可能放棄這個理想,一直的睡下去呢?”
子書言玉再也聽不下去了,深深的吸了口氣,匆忙的道:“我知道了,我回去上班了。徐阿姨,有事再給我電話。”
說完,不等徐蘭鳳有什麼答覆,子書言玉轉身落荒而逃。
那些過往一幕一幕的出現在眼前,爲了考一個珠寶鑑定師的證,一個暑假打了五份零工,中暑昏倒在街頭,爲了畫出一副滿意的作品,在沒有暖氣的房間裡,熬了一夜又一夜,手上腳上都長滿了凍瘡。
以前發生的事情,經歷的挫折,遠比現在要多的多,可是那時候的徐欣然,最多也不過在沒有人的時候大哭一場,哭完擦乾眼淚,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從來沒有半點放棄的想法,可是如今呢,衣食無憂,名師在前,卻爲了這樣根本無關痛癢的事情放棄。
徐欣然,因爲換了付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身體,你所有的夢想和毅力,也就隨着沉睡不醒了嗎?
子書言玉快步走出醫院大門,擡起頭來,陽光刺眼而明亮,拿出電話,博了蕭凌然的號碼。
電話沒響兩聲就通了,蕭凌然還沒說話,子書言玉便道:“蕭凌然,我想回遠然設計部上班。”
蕭凌然只是頓了頓,沒有說別的,卻道:“你現在在醫院門口嗎,要不要我讓司機去接。”
“不用了。”子書言玉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現在坐車的人不多,我自己過去就行。”
“好的。”蕭凌然道:“你自己過來,等開萬會我再聯繫你。”
蕭濼來了上海,現在怕是所有的部門領導都正在報告工作呢,蕭凌然這個時候手機沒關機,還接了自己的電話,實在不容易。
子書言玉習慣的還是坐公交,不過想想夏倏遠是給了時間限制的,也就叫了出租。這個點人真的不多,路上也不堵,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便到了遠然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