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玥輕斂了斂衣裙,脣角勾起一絲恬淡地淺笑。向着堂上正坐着的林老夫人行禮道,
“祖母,玥兒回來了。”
聞言,堂內的衆人忙轉過頭來,此刻她們的臉上絲毫沒有一個府上剛有人逝世的悲哀,而都是一副副厲兵秣馬、嚴陣以待的模樣上下打量着林瑤玥。
只有哥哥和母親李氏的面上表情不太一樣。
只見母親李氏此時的眼眸有些紅腫,看向林瑤玥的眼神不由得透露出憐惜與疼愛。她實在擔心自己的玥兒在府外的這兩天兩夜裡有沒有吃什麼虧,或者有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再有就是,到底該怎麼解釋才能保住玥兒這兩夜不在府上住着的清譽。
李氏只感覺當女兒重新出現在鬆壽堂內的那一刻,自己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亂轉。現下,她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向着林瑤玥望去。
只見林瑤玥此時,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她擡眸,衝着正坐堂上的林老夫人和此時站在老夫人身側陪同的柳畫月,微微勾起一絲甜笑。
林老夫人不由得微眯雙眼,上下打量了林瑤玥一下。發現她仍穿着那日前往宮宴的霓裳月色高腰襦裙,髮髻沒有一絲凌亂,身上也沒有一絲褶皺或是污泥的樣子後。方纔轉而面露笑容,還笑得十分和藹而道,
“忠勇侯的女兒誠心相邀,你不去也不好。可是你和你哥哥萬不能再在忠勇侯女兒身上出差錯。今日咱們鬆壽堂內,都是自家人。祖母就明着說,我們鎮國大將軍府永遠忠於陛下,永遠維護正統。玥兒,振宇,你們聽明白了嗎?”
林老夫人的話音到最後,染上了一層嚴厲地色彩。
但林瑤玥此時卻是思緒微飛,她的心頭泛起點點暖意。本想着還要經歷一番脣槍舌戰纔會安然無恙,卻沒想到原來慕容錦早已在背後替自己打點好了一切。
被穆琳琅請去穆家作客,這倒真是一個看起來合乎情理的好解釋。就連自己現下穿的這身霓裳月色高腰襦裙,都是他找了裁縫與繡娘,連夜給自己縫製出的一模一樣的一件。
林瑤玥的心頭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甜。腦海中浮現的是自己拿起他遞來的襦裙,在他面前比劃時,那張清冷俊美的面容上帶着的溫暖笑意,和他那令人沉醉的幽蘭色鳳眸中的寵溺與讚美。
想到這裡,林瑤玥不由得面色微紅。尤其是之後,自己不得已在與他一簾之隔的地方更換衣物,當真更是讓人面上臉紅害臊,心兒跳地飛快。
但是緊接着,林老夫人的話卻忽然猛地衝擊起林瑤玥的大腦,尤其是她腦中的那根理性神經。方纔祖母說得那句話,是在逼迫自己又一次認清自己與慕容錦之間的那道天塹鴻溝。若是因爲自己,讓慕容錦臣服在皇帝與慕容翎的身前,自己無法接受。但若是要讓自己拋下父母兄長,與他一同,自己也無法做到。
尤其是今世的慕容翎,還對着自己一副死不撒手的態度,更是難辦。
敢退太子婚約的家族,還能在大宛存留下來嗎?林瑤玥的心中不由得敲着細鼓。一想到今世,難道還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成爲慕容翎的太子妃。她的心中更是一點點地升起惡寒。
緊接着,馬上就會被祖母安排去學習一切會討慕容翎歡心的事情,林瑤玥就不住地問自己。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事情發展至此,林瑤玥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恢復心神。先是與哥哥林振宇一同上前,回拜過正坐堂上的祖母后。她方在祖母的示意下退回原位,才又細細思量起來。
林老夫人見到林瑤玥和林振宇此時都對自己極爲恭敬的模樣,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目光定定地注視着堂下的林振宇,笑着開口說道,“此番獻捷歸來,你父親林朝陽什麼時候回來?”
堂下坐着的李氏聞言,不由得面露喜色。聽到老夫人終於不再繼續講着二叔一家的事情,轉而問向了自家夫君林朝陽。李氏的心中不由得微微舒展。否則,她每每想到夫君爲了林家的聲譽在邊關鎮守廝殺,可老夫人卻對他鮮少過問,心中就有着說不上的酸楚。
畢竟是夫君的親生母親啊,要是讓在邊關的夫君知道自己爲了這個家,爲了老夫人可以平安富貴,在邊關浴血奮戰,可他的親生母親卻常常對他不聞不問,他該有多傷心呢。
李氏想到這裡,不由得眼眶微酸。但是卻又瞬間脣角含笑。還好,今天老夫人終於想起來問起朝陽什麼時候回來。李氏蒼白的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可一旁的林茹真卻偷偷瞥去嘲諷的一笑。
就在這時,只聽得緊接着林老夫人的問話。堂下站着的那個自己氣宇軒昂的兄長,微微拱手,向着堂上的老夫人溫暖答道,“回稟祖母,父親大約會在八月述職歸家。望祖母不用掛懷。”
言畢,只聽得老夫人淡淡地“噢”了一聲,便將她的視線轉到了二叔林朝爵的身上時,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與滿滿發自骨子裡的疼愛與憐惜。
母親李氏不由得有些驚訝,可下一秒,心中不由得替夫君心痛起來。
只見堂上的林老夫人皺起了眉頭,還帶着一絲抱歉的意味,對着林朝爵說道“朝爵,那此事就先擱置片刻,待你大哥從邊關述職回來,我們再乘奏陛下好嗎?”
聞言,林朝爵似是有些不悅,可轉瞬間連忙上前,攙着林老夫人,一臉孝順,又一副顧全大局的模樣說道,“那兒子就再委屈一陣。只是母親,兒子現在的這般犧牲您可要看在眼裡呀,等大哥述職回來,您一定要替我在大哥面前多美言幾句。”
“好好好,這是一定。你是孃的寶貝兒子,娘不爲你考慮爲誰考慮。”林老夫人的話一出口。柳畫月和林茹真看着林瑤玥母女三人,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一絲極淺地得意笑容。
可聽在李清寧以及林振宇的耳中,卻感覺這話刺耳非凡。難道我們一家,或者說是林朝陽就不是她林老夫人的兒子了嗎?竟只考慮到林朝爵的心情,卻全然不過林朝陽的辛勤與勞累。
林瑤玥只是極淡地一掃而過堂上衆人的神情。因爲知道前世自己一家的下場,所以此時對於林老夫人所言,自己並沒有感到特別的詫異或者不公。都已經被人碎骨化血了,如今又豈會差了這一兩句讓人心寒的話語。
林瑤玥只感覺自己的心愈加沉靜,從容,卻也冷到了極致。可就在這時,忽然聽得林茹真指着自己尖叫了一聲,
“鬼呀——”
又引得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林瑤玥忍不住伸手向臉上摸了摸。 只見自己往日那張晶瑩如玉的面龐,此時卻染上了一片片猩紅的紅斑,整個人看起來詭異,而又醜陋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