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大哥——”林瑤玥輕聲喚了一句,就見房內一片漆黑。姬言卿的面孔慘白,臉上還縈繞着一絲青黑,可他仍是固執的坐在桌前,細細的書寫着什麼。
“姬大哥,你臉色不太好,玥兒扶你去牀上躺着吧。”
姬言卿那張青黑慘白的臉,緩緩勾起一笑,“不用,玥兒。我很好。你找個地方坐下吧。”
林瑤玥這才發現房間內是一片雜亂。往日姬言卿的身旁總好似有金光環繞,他走到哪兒,就爲哪兒帶來溫暖與祥和。可現下他的屋內昏暗陰沉,就連房中的那些花草此刻都漸漸有枯萎的態勢。
林瑤玥不禁上前一步,“姬大哥,你先休息一會兒。不可能很快就能找到救治之法的。”
姬言卿終於緩緩擡起頭來,那雙永遠從容含笑的眼眸下一片烏黑,此刻,林瑤玥纔有幾分感覺到姬大哥的眼睛是盲的,因爲裡面沒有往日那抹溫和安謐的光彩。
姬言卿能感受到林瑤玥就在他不遠處站着,他此刻很想撫摸上他蒼白的小臉,明明看不見她的樣貌,卻總是能第一時間該感覺到她是悲,是喜;是急躁,是安寧。
“玥兒——”
姬言卿微微張口,卻驀地閉緊了嘴巴。旁人可以等,等自己過幾日把疫症的救治之法研究出來,可是林瑤玥等不了了。本身她的臟器內淤血未除,現下那瘟疫的疫症源正恰好攻擊着她的臟器,再這樣下去,不等到疫症讓她漸漸消瘦而亡,就是臟器再次出血,就能要了她的性命。但是他不能告訴她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他不惜以身染病急求治病的藥方。
姬言卿想到這裡,努力勾勒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對着林瑤玥說道,“玥兒,救治的辦法你不用擔心,姬大哥會想辦法的。你現下趕緊回房,好好休息。我讓安和給你再煎一副藥去,可以固本凝血。”
林瑤玥望着此刻姬言卿的神情,那消瘦的面龐上溫暖和煦的笑容。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心已經煩亂到了極致,卻仍是可以這樣溫柔的安慰着自己,“姬大哥,玥兒不想回去。若是你不肯停筆休息,那麼玥兒就在一旁陪你。”
聞言,姬言卿一愣。他能感覺到面前那個堅強執着的少女,不會因爲自己的一句勸阻就離開。她勸不動他,而他也勸不動她。
“你左邊有個毛絨椅子,你坐在那個上面吧,能舒服些。”
林瑤玥順着姬言卿的話,向左邊不遠處看去,果然有一張上面鋪着雪狐毛的座椅。她深深的向姬言卿的方向又望了一眼,隨即走到了那椅子旁,靜靜的坐下。
就這樣,書桌旁的那個白衣男子,手持墨筆,在細細算點着什麼,時不時還拿起手邊的醫術翻着。而他身旁,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女,將自己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抱膝,默默地注視着面前那個焦急但卻將一切都埋在他心底的男子。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一行行的摸過醫術,是那般優美,是那般儒雅,林瑤玥蒼白的小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
“咳——”
但猛地就見面前那個挺秀高頎的身影,倏地一顫,林瑤玥連忙下了椅子,快一步扶住了姬言卿。
只見姬言卿的面上縈繞着一股死黑之氣,那股青黑色的毒已經竄上了他的印堂穴,
“姬大哥,這樣不行,你得趕緊爲自己解毒,這疫症一時半刻並不會要人好歹,但是你身上的毒不解,很可能馬上就會要了你的性命。”
林瑤玥真摯懇切的面容就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口中張合吐出的一絲熱氣,和她身上仍然散發出的點點幽香。
“不,玥兒,我沒事。”
姬言卿努力勾脣一笑安撫着林瑤玥,同時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沉聲向外喚道,“安和,進來。”
聞言,那個青衣小童安和趕忙進到了房內,他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閃着淚光的注視着姬言卿,咬了咬牙,只是垂首應回道,“師父,安和在。”
姬言卿那張褪掉了血色的如畫面龐肅穆,青墨色的眉宇緊皺,他修長的手指緩緩遞出一張藥方,“按這個去配一副藥,拿來給我。”
安和那張滿臉淚痕的稚氣小臉皺作了一團,他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那張姬言卿遞來的藥方,卻就是不肯接下,
“師父,您不能再試了。您現在已經身中劇毒,快服下解毒的清魂丹吧。再晚些,饒是您也沒得救了。”說到最後,那張稚氣的小臉上眼淚不住地往下流,鼻子內還一嗒一嗒抽吸個不停。
姬言卿聞言眉峰微動,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可若是現在服下解毒的丹藥,試藥就功虧一潰了,他必須嘗試不同種組合,和它們疊加後的藥理,否則一着不慎,他現在受的苦,中的毒,玥兒也會嚐到。更可能會要了她的性命。
他不能賭,他不能拿她的命賭。
姬言卿沉下一口氣,故意板起臉來厲聲斥道,“安和,師父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安和擡了擡眼,卻哭得更是厲害,“沒有,安和沒有不聽師父的話。安和只是不想失去師父。”
那稚子青澀的嗓音帶着濃重的哭腔,就見姬言卿那張故意繃緊的面容不由得一鬆。他壓制住心口處泛上來的毒氣,又厲聲說了一遍,“安和,按這個藥方去配一副藥,拿來給我。否則,從現下起,你就不再是我姬言卿的徒弟。”
姬言卿的話剛剛落地,就見安和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緊接着就聽得他仍是不可置信的問道,“師父,您,您說得可是真的。您不要安和了,您不管安和了?”
望着那雙圓溜溜烏黑髮亮的大眼睛,任誰都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就見姬言卿的眉目稍鬆,似是安撫的說道,“按着這個藥方把藥煎好,你我師徒二人就與往常一樣。”
可聞言,安和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注視着姬言卿,卻謐得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