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玥怔了片刻,提起裙襬就向着慕容錦的房間而去。
推開房門,
“王爺”,下意識的林瑤玥便輕聲喚道,就見葉楓此刻跪倒在慕容錦的牀前。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林瑤玥此刻分明在葉楓那冷峻的眉目間下,看到他流過淚水的痕跡。
“王爺,他?”林瑤玥只感覺喉嚨像是被人緊緊掐住,她望着慕容錦緊緊闔住的眼眸,那纖長的睫毛覆在了那璀璨奪目的幽藍色鳳眸之下,皮膚白皙到了透明。
他,果真還是那麼做了。
可是,他就算是從昏迷着的自己的懷中拿走了另一塊玄光石,可是也並沒有神力來凝出解藥啊。
林瑤玥想不明白,可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陰寒之氣席捲她的腰身而過。
“朕說過你會後悔的。”
聞言,林耀也驀地擡起頭來,可是房間內只有他們三個人,果然,慕容訣並沒有找到合適附身的人。在大宛境內,他能找的人只有自己和顏司明。
可是憑着自己對顏司明短暫的瞭解,他不會再讓慕容訣附到他的身上。剎那間,就聽得林瑤玥忽然語氣一愣,“葉楓你先出去。”
聞言,葉楓緊緊低垂下的身姿一震,緊接着他擡眸望向了牀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慕容錦。
他知道,即使自家王爺永遠也醒不過來,卻也會希望林大小姐能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也總比自己這個無用的影衛要強。
思忖至此,葉楓默默地退出了房門,同時將房門輕輕掩上。
林瑤玥此時坐在了慕容錦的身旁,拉起了他修長的手指,似是在一點點的勾勒。
片刻,慕容訣的聲音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好了沒有,你要是再拖延下去,縱使你回去拿到了那件東西,也救不醒他了。”
聞言,林瑤玥一點點放開了,方纔緊握住慕容錦的手,那清冷美麗的面龐上卻帶着一絲冰冷的打量,“你不是希望他死嗎?現在又爲什麼要幫我救他。”
看見林瑤玥此刻那極冷的審視,慕容訣不禁發出了愉快的笑聲,“朕就喜歡聰明人。朕是希望他死,但不是現在。現在他要是死了,不是將整個大宛送給了梵雲與赤炎嗎?朕寧願你們在大宛內部繼續纏鬥下去,寧願讓他繼續做着這個攝政王,也不願意看着梵雲佔了朕大宛的國土,毀了朕數百年的宗廟社稷。”
隱隱約約中,林瑤玥能感覺到慕容訣說得話,不似是假話。但是進入之後的條件,太過苛刻。而且究竟能不能回到要到的那個位置也是個未解之謎。
慕容訣似是看出了林瑤玥的想法,“朕幫你附在當年許家嫡長女許千雪的身上,她不會發現你,但是你卻可以讀到她的想法與她的記憶。然後,在七日之內將藏着的那件寶物找出來,既可以救了他的性命,朕以後也不會再纏着你們二人。”
聽到這裡,林瑤玥點了點頭,望着慕容錦愈加透明的面色,緩步走到慕容錦的身旁,傾身在他的額間,覆上了一個吻。
“好了。”林瑤玥輕聲說道。
而下一刻,她的心口,就好似被人掏空一般,疼痛難忍。旋即,林瑤玥聽到自己附在身上的這個那名女子緩緩問道,“這是——?”
“只是要你的心頭血罷了。”
“只是,要我心頭的血?”女子的聲音微微顫抖。
男子就這樣看着眼前的女子,幽藍色的眸中沒有絲毫的迴避,也沒有一絲猶豫。
女子墨色的眸中漸漸泛出血紅,隱隱地有亮光閃動。
其實這樣的結局,她早該知道。可就是這顆心——
女子死死地揪住領口。
“我們之前一起經歷的所有事,都是——?”不受控制的,她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假的。”
男子的回答,簡練乾脆,沒有一絲的猶豫。
“你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男子的聲音一如以往,即使說着如此殘酷的話語,聲音卻依舊帶着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
不用擡頭,也可以想象到,那人將會是一幅怎樣風華絕代,卻又冰冷至極的笑容,看着自己。
祭臺之上,女子任由狂風將髮絲凌亂。青色的素衣上,驚人的不是道道黯黑的痕跡,而是心口處,刺目的鮮血。墨色的雙眸,再也沒有任何神采。空洞的好似是玻璃一般,再也見不到往日攝人心魄的光華。
女子半跪着,任由厲風將單薄的身軀完全撕裂。心口處的血,已經漸漸乾涸了,可是蒼白的面色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終於緩緩地直起了身子。
墨色的眸間,染上了烈焰的顏色,帶着來自地獄的烈火,定定的凝向男子遠去的方向
——大宛的京都,上京
“慕容璃,今日之仇,我定要以你最珍視之物來換!此諾日月可鑑,絕無生變!”
緊接着,林瑤玥暈了過去,心口處的疼痛比想象中更劇烈百倍,千倍。付出的真心,被他踐踏了嗎?
林瑤玥有一絲疑惑。
下一刻, 大宛,宣政殿——
金鑾殿上,羣臣噤若寒蟬。
雖然早朝時間已過,國君還沒有來到金鑾殿上。可殿下卻沒有一個臣子敢言語什麼。
即使是郭家、許家、穆家的家主也都是一言不發。其餘臣子看到他們大宛四大家族中的三大家主,都是一言不發,又畢恭畢敬地站着。
誰也都不敢動,也更不敢言語。
若是璃王慕容璃在這裡,可能會略有不同。但是大宛人皆知,因爲當年皇帝胞妹許錦公主本就身體羸弱,懷着幼子慕容璃時,身體上的不足就更是顯露無遺。
未足月時,許錦公主就撐不下去,難產而死。幸而慕容璃活了下來,雖出身高貴,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更是大宛幾乎所有未出閣姑娘心中傾慕的對象。但卻先天身體微恙,需時時調理才行。
這麼想來,此時的璃王慕容璃必是在東邊青丘古國修養,並不在這大宛的京都上京之內。
這時,有幾位平日裡稍微沉浸在酒色裡的大臣,身體早已因站立過久,難以吃消。可卻楞是一動也不敢動。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的從他們的腦門上滑落。
“陛下駕到——”
衆大臣連忙跪拜。
遠遠地,有一股迫人的氣勢,緩緩而來。
通天冠,蟒龍袍。那男子緩緩走上上座。坐在了這萬人之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之上。
“平身”,男子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冷凜。
衆大臣起身。
那男子有着棱角分明,俊美異常的五官。但渾身卻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他目光深邃、銳利。沒有人敢與之四目相對。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一旁的趙公公宣道。
羣臣面面相覷,他們有本,可是卻不敢奏。
終於有着不知該說是不怕死,還是倚着自己是開國功臣的右丞相李兆言終是站了出列。“陛下,臣以爲萬不可任用女子爲官。否則,終將牝雞司晨,國將不國。”
聞言,龍椅上慕容訣的俊眉微皺。
李兆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壯了壯膽,才又說:“許千雪身份卑微,原先不過是個普通的宮婢,如今卻要成爲正式上了官蝶的正五品官,恐令天下與羣臣不服。
更何況——”
李兆言頓了頓,嚥了下唾沫。纔有說道:“更何況,她畢竟是個女子。”
李兆言最後一句話一脫口,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忍不住竊竊私語。
慕容訣看着朝堂上文武百官們,眼神冰冷,好似不像在看活物。
“朕看李大人身爲開國元老,政事繁重,竟有空關心起朕任用一個區區五品官的事由。難道是我大宛的政事,汴州的水災還不夠嚴重,朕的右丞相竟然關心起個五品官的任命?”
慕容訣坐在龍椅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可話語中的那股滲人的涼意,甚至是一絲殺機,顯露無疑。
李兆言的腿有些發軟,但畢竟是在朝堂上了多年。硬是支撐住,回稟道:“陛下明鑑,臣只是不希望陛下背離了該有的章法。被一女子迷惑了心智。”
“被一女子迷惑了心智。”慕容訣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冰冰的重複了李兆言最後的一句話。
他站起身來,卻是拂袖而去。“將右丞相李兆言削職爲民,沒有朕的指令不準離開京都上京半步。”
“是”
殿上,立馬就有慕容訣的龍景衛將李兆言拉了下去。
“陛下,陛下——”
李兆言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開國功臣,當朝右丞相。會爲這麼一句話,因爲這麼一個卑賤的宮婢,落到了個罷官免職,幽禁的地步。
看來真如傳言所說——
那許千雪當真是異星轉世,禍國殃民。要不怎麼能讓陛下這般維護於她,甚至不顧我在朝中的根基,就這樣將我罷官免職,幽閉家中。
耳畔,右丞相李兆言的哀怨聲還清晰在耳。
許家現任家主,許千雪的生父卻忍不住心裡微顫。早知道就應該除掉這個禍患。被她那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所蠱惑,讓她陪着茹兒入宮。沒曾想,卻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揹着自己和許家整個家族,給穆家的梅妃當了探子,害得茹兒不得聖寵,而她自己卻硬是讓陛下破了開國時訂下的章法,任她爲女官。
——真真是笑話。
果然是那賤人生的孩子,一點都沒有爲我許家着想。當初就應該把她像她母親那般沉塘淹死,以告我許家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