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略有些遲疑地嚥了口唾沫,然後說道,“大人您是知道的,女爲悅己者容,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是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在咱們大宛上京之中,衆貴婦貴女們以帶許家的珠寶,塗抹薛家的口脂爲榮。
而這薛家的驚顏脂,可謂是有奇效。乍用之下,可使人容顏瑰麗,貌若天仙。可一旦斷用,則會臉部漸漸潰爛。而它的價格卻也隨着購買的次數層層上漲。民婦沒辦法,只好去地下錢莊借錢。就是在那兒民婦碰到了同樣有此遭遇的其他幾位夫人。”
李正清看着堂下小心答話的周夫人,出言問道,“其他幾位夫人?你們之前並無往來?”
周夫人謹慎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都是從不同的地方來到京城。只是因爲現下幾人都深受容顏越發潰爛,夫君出去尋花問柳的苦楚,這才結爲了小姐妹。
並且也是隨着地下錢莊越來越高債務的逼迫,終是不知哪天是哪位夫人提及,若是我們一同殺了那些負心漢,帶着錢到另一個地方捲土重來不就好了。再加上我們本身就是從北境來的移民,官府不會特別關注我們這些寡婦的舉動。所以我們相約一起將各自的夫君騙出,然後殺了他們掩埋。
主意已定,這時民婦想到曾聽夫君說過開採的玉礦山中有咕嚕嚕地‘沸泉’。山中常有野獸誤入,卻是連骨頭渣都不剩。於是民婦與衆姐妹相約,將被毒死夫君的屍骨推下‘沸泉’,以毀屍滅跡。
可是沒想到,等到約定的那一天,民婦騙自家相公前去平日裡進貨的玉礦山,卻被相公識破。但民婦萬沒想到的是,民婦的相公不但不責怪民婦,還反而檢討是自己的不對。更是溫柔的安慰民婦,向民婦道歉。”說道這裡,周夫人那張濃妝已花,漸漸顯出猙獰面容的臉上,帶着奇異地甜蜜的笑容。
“這樣的夫君,民婦如何下得了手。可是那時我們夫妻二人已經到了商堯村了。民婦既不願意去舉報曾經同病相憐的姐妹,也不願意以真實的面目展現在世人面前。這時,民婦的夫君想出了個好辦法,就是利用那個死去的姑娘,在其他五位夫人的面前,以常穿的服飾背影先一步跌落‘沸泉’。其餘的五位夫人因爲出了這樣的慘劇,都不由心頭大駭。將各自夫君的屍首推下‘沸泉’之後,也就四散躲藏了。
但自此,民婦便過上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與夫君舉案齊眉的甜蜜日子。可這好日子還沒過多久,就有個蒙面人找到自己。命我找殺手,除去眼前的這位林姑娘。”周夫人看看堂上的李正清,指了指向着林瑤玥的方向。
“民婦並不知道緣由,但是民婦要維持自己現在和丈夫的幸福生活,所以這位林姑娘必須死。”
林瑤玥看着那周夫人眼裡忽然迸射出的敵意,不由得朝着那惡狠狠地神情笑了笑,卻直嚇得那周夫人回過神來,趕緊埋下頭去。
“殺手雖是你僱的,但並不是你昨日給殺手傳的信,不是嗎?”,林瑤玥清麗的聲音穿入。
“是,是。民婦連姑娘具體在哪兒都不清楚,又如何差使殺手前去殺人。”聽到林瑤玥開口說話, 那周夫人不由得面露恐懼,卻連擡眼看林瑤玥一眼也不敢。
林瑤玥此時微微正色,向着堂上的朱縣令和李正清大人拱手道,“正如二位大人聽到的。既是如此,那小女昨日在許家別苑遇襲,就是另外有人給殺手發送的指令。
而昨天能那麼快得知我住在了許家竹林別苑的人,必定是身在玉山縣城。而這麼做的那個人,就是你——
玉山縣的縣衙師爺。”
林瑤玥墨色的鳳眸裡沒有溫度,目光更冷的令人心驚,可是那師爺卻好似並未感知到一樣,反而是對着林瑤玥一笑道,
“不知道姑娘你懷疑我的理由是什麼?”
看着他仍是這般從容鎮定,林瑤玥不由得也是一笑,“因爲你右手小臂的血腥味。”
那師爺聞言,略略挑了一下眉。只聽得林瑤玥卻是微笑答道,“你方纔捧着錦囊來到我和許總管身旁時,我發現右手小臂很不便捷,所以特意爲你留了些神。”
那師爺不由得有些失笑,卻是回話說,“姑娘果然敏銳,只是這傷口是我前兩天削梨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
林瑤玥看着他指着傷口,一臉的無辜的模樣,脣角不禁勾起一絲冷笑,“是嗎,如果真如師爺所說,是削梨弄傷,那應該是自上而下的刮傷,不是如同穿洞般的刺傷。這分明是昨日玄鐵扇留下的傷痕。”
“呵,”
衆人方聽得一個極爲怪異短促的笑聲,卻見眼前那師爺周身的氣場陡然一變。疾風掠過,他的袖中自出短刀,抵在了林瑤玥的脖頸。剎那間,就帶着林瑤玥急速離開了公堂。
衆人還處於一片大駭之中,朱縣令更是心驚膽戰,自己的師爺何時有了這般的武功。
卻見一個身影緊追着那師爺與林瑤玥而出。
他們的身形極快,在竹稍之上,腳尖輕點即過,唯留下竹葉簌簌之聲。
三人終是落在了翠竹林深處。
方纔還在堂上一臉恭敬,這幾日更是時時刻刻以朱縣令馬首是瞻的師爺,此時卻是早已褪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他的聲音帶着一股風流的調笑意味,可細品之下卻沒有絲毫溫度。羊脂玉雕成的面具,擋住了他臉上大半的面容,他朝着慕容錦說道,“攝政王大人,今日恐怕你並不佔上風了。”說着,他將手中的寒刃近了林瑤玥的喉部一分。
“離她遠些。”慕容錦的聲音如同千年凝聚而成的寒冰,幽蘭色的鳳眸微眯看向那男子,卻是恍若看着死人一般。
“呵,攝政王竟然也會生有不一樣的情緒。鄙人可一直以爲王爺是千年玄鐵鑄成的呢,就像王爺手中的那把玄鐵扇一樣。”說到那把玄鐵扇,林瑤玥分明感覺到身後男子調笑的話語中,隱着一層極深的殺意。果然那傷口很深,所以他現在也是左手臂挾持着自己。
思忖至此,林瑤玥的腦海中有一絲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