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玥望着堂上自己的親祖母,她曾有一刻幻想,幻想自己聽錯了祖母口中所言,可是這麼多次,許許多多之回,難道自己都是聽錯了嗎?
她不相信林老夫人不知道自己孤身前去家中玉礦的不易,更不相信她絲毫不知玉山縣朱縣令的爲人,即便現在朱縣令受審的消息並沒有傳回上京。可是林家玉礦在玉山縣經營多年,她林老夫人,當真是如此糊塗之人嗎?
林瑤玥不信,林老夫人只不過是太重視她自己的利益了。
思忖至此,林瑤玥望向堂上沒有絲毫的退縮,這二人如今是誰都不會去退讓那一步的。
柳畫月心忖如此劍拔弩張的氣氛,對她當真是一點利都沒有了。玉石俱焚,玄林玉行沒了,自己在林朝爵身上,當真是再挖不到一點有用的價值了。
至於鎮國大將軍府?那要方氏那些人的計當真起了作用才行,不過依林瑤玥的這番模樣,那般惑人無數的無涯道人都拿她沒有辦法,還讓自己和真兒吃了大虧。
她柳畫月要奪走鎮國大將軍府的滔天富貴,可她不會再貿然出手,她要等待一個好時機。一個足以打敗這個僅憑自己弱小身軀與腦中智慧,就能挖出玉礦女屍真相,救林家玉礦於水火少女的時機。
在場之人,沒有誰是傻子,林家玉礦上的女屍真相,怎可能是那隻知貪污受賄,橫行一方的朱縣令就可以解決得了的。
柳畫月終是上前,將一杯熱茶遞到了林老夫人的手中,“母親您消消氣,玥兒姐該是年少氣盛,太過輕狂。不過玥兒姐此回倒也正是着實辛苦,玄林玉行之事,還是從長計議不要急於一時。眼下就快到咱們大宛三年一度的國宴了,何不讓玥兒姐和她們這幾個小姐妹一起去挑挑頭面首飾,綢緞衣錦,也可在半月之後的國宴之上,爲我們鎮國大將軍府爭光,這樣豈不更好?”
林老夫人看向一旁的柳畫月,她眸中的厲光仍未散去,那眸中的狠厲,直望地柳畫月都心驚,她不由得埋下頭去。
片刻,林老夫人接過她手中的熱茶,坐回了紫衫椅上,輕呷了一口,“畫月說得有理,再不準備參加國宴的行頭,便是也來不及了。你——”
林老夫人用眸光指了指林瑤玥,“身爲長姐便帶着自己的妹妹們一起去安上門街上,把該置辦的行頭都置辦好,萬不可讓我們鎮國將軍府丟臉。”
言畢,林老夫人站起身,柳畫月忙上前扶着,二人一同進入了內堂。
林瑤玥看着四周空蕩蕩的鬆壽堂不由得一笑,那笑容有些淒冷又有些無奈。
她走出了鬆壽堂卻是先向自己練武的小院而去,林瑤玥輕吹袖中藏得那枚貝殼製成的口哨,轉瞬間,修爾一襲黑衣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不在的這幾日,府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修爾冷峻的面容微擡,卻發現林瑤玥脖頸間的那道血痕,雖是傷口不深,卻傷在了要害。
“夫人被方氏欺壓,連替她補了好幾年的壞賬,深冬寒夜,溼氣侵體,大致是風寒無疑。”修爾剋制住想要問林瑤玥傷口的原因,努力平聲回答道。
林瑤玥的神情並不意外,只是有一絲薄怒。她似是思忖了半刻,又問道,“那最近可有什麼生人登臨府邸?”
“大理寺寺卿方闊。”
林瑤玥不由得素眉輕挑,“他竟登臨將軍府了,何時?”
“大致是在主人離府兩日左右。”
林瑤玥似是微微思索,原來接下來她們挖給自己的坑竟是這個,林瑤玥的脣角不禁浮現了一絲冷笑。
我親愛的妹妹們,姐姐當真很期待你們與我一同籌備這大宛嘉和十二年的宮宴。畢竟前世今生,這宮宴都不會無趣得緊呢。
林瑤玥的脣角輕勾,身上頓時散發出一股極其陰寒之氣。修爾英俊的劍眉不由得微蹙,他的心頭微微一窒。
這種奇異的感覺是什麼?修爾那如冰的面容,不由得微微動容,是知覺嗎?自己不過是主人手中冰冷的武器,怎麼會有知覺這種東西呢。
“好了,你去吧。這幾日多虧你在府中駐守,否則我娘得的可能就不只是傷寒了。”林瑤玥想起了柔弱的母親,面上浮上了一層憂慮。
她垂眸,看向了修爾。
但她不知道修爾那冷峻面容下,不應有的掙扎。而此時,修爾微微擡眸,他分明感覺到林瑤玥內心的疲累,而且她脖頸上的那道傷口——
方纔壓下的那絲奇異之感又浮上了心頭,修爾說不出自己此時是什麼感覺,只是心裡有些堵得慌,林瑤玥讓他離去,可他卻有些挪不開步子。
“主人,您的傷?”
林瑤玥本是在思索中,卻忽然發現眼前的男子並未離去。男子的聲音有自己熟悉的冰冷,卻又有一絲不經意的關懷。
林瑤玥本就將這憑空得來的影衛當做是自己學武的師傅一般,此時她只是有些無意識的將素手覆向了自己的脖頸。
那張魅惑又傾世的側顏——
霎時,一股甜蜜直至腐爛的曼陀羅的香氣直衝向林瑤玥的鼻尖,她不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咳了兩下,她氣息有些不穩,乍看起來像是搖搖欲墜之態。
“主人——”
本跪在她身下的修爾,迅速閃身上前,他強勁地臂彎輕接住了林瑤玥,“您沒事吧?”
可下一秒修爾發現他竟將林瑤玥摟在了懷中。他修長的手指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林瑤玥身上那股少女獨有的百合香氣直衝上他直挺的鼻尖,他的心也隨之極速跳動。
修爾冷峻的面容上不由得浮上了一絲赤紅,他趕忙藉由上臂的力量扶住林瑤玥,將自己的手凌空擡起,不挨林瑤玥的肌膚分毫。
但他懷中的林瑤玥置若罔聞,她陷入了思考,脖頸上的這道血痕是那個暗地裡既被皇帝暗衛,又被慕容錦影衛四處搜尋都沒有找到蹤影的神秘男子留下的。
他雙瞳的顏色——
林瑤玥現在也控制不住內心的詫異,那根本不該是人該有的眼眸。更奇怪的是他咬上自己脖頸後的反應,以及脖頸上的那個齒痕竟在一夜之後,就自動消失。
修爾的雙眸緊緊地凝視着林瑤玥微微出神的面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無論她想到了什麼,他都想替她分憂。
他凝視着林瑤玥,那冰冷的眸子裡,此時有着他不敢知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