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泳姣,你過來。”徐鑫黑着臉,朝人羣裡喊了一聲。
大家順着他的眼神看了過去。
人海茫茫一眼看過去全是人頭,根本就看不清楚鬱泳姣在哪裡。
主要也是因爲在場的人,大多都對鬱泳姣並不熟悉。
不過很快,人羣裡就有了動靜。
臉色仍然十分蒼白的鬱泳姣從人羣中緩緩走了出來,腳步似乎有些不穩。
她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可在場所有的人都能夠猜到,此刻的她,該有多麼彷徨和無助。
徐鑫面無表情的道:“鬱泳姣,這次的茶盤是你提供的,卻讓在場這麼多乘興而來的師生都失望而歸。你就先在這裡,向大家道個歉吧!至於之後再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就等賞鑑大會結束了再說。”
全場默然。
他們都沒想到徐鑫會突然這麼做。
其實一件被人認定是真品的古玩突然被人翻盤拆穿是贗品這種事情,在古玩界並不少見。
畢竟鑑定師雖然有經驗有眼力,可又不是神,偶爾看走眼並不出奇。
更何況鬱泳姣還是個沒畢業的學生,會看走眼那就更正常了。
那件被褚凝說破的茶盤之所以會出現在會場中,說到底,還是在鑑定審查方面有所疏漏。
誰鑑定的這件茶盤,誰自然就應該負最大的責任。
可徐鑫是教授,鬱泳姣是學生,孰強孰弱已經一目瞭然。
徐鑫不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認錯,硬把鬱泳姣給推了出來,大家就算有意見,也不好說什麼。
一是因爲徐鑫的身份地位,二則是因爲徐鑫的說辭並不算有錯。
鬱泳姣猛的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鑫。
她不敢相信,一直以來都對自己愛護有加的老師,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讓她向這些周圍那些認識或不認識的師生們道歉!
教授甚至還說這事兒還要繼續處理,並不算完!
這豈不是給她定了罪名?!
她以後還要怎麼在學校、在古玩界待下去?!
見鬱泳姣遲遲沒有反應,甚至用一種“你怎麼可以背叛我”的痛苦眼神看着自己,徐鑫心裡涌起的不是憐惜,而是不耐。
都這種時候了,她鬱泳姣不肯出頭,難道還等着自己給她收拾爛攤子不成?!
“小鬱!”徐鑫冷冷的喊了一聲,眼神更加陰森了。
鬱泳姣渾身一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衆目睽睽之下,鬱泳姣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似的,赤條條的站在人羣當中,從頭到腳都充斥着羞辱感。
她咬緊了嘴脣,眼睛裡充滿了欲掉未掉的淚水,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讓在場不少男生心中都涌出了一股不忍的感覺。
多柔弱的淚美人啊,真想上前將其擁入懷中,撫開她微皺的眉頭,讓她重展笑顏。
而把鬱泳姣逼到這個份兒上的所有人,都讓這些人心生不滿。
其中,不只有徐鑫,也有褚凝。
“老師們、同學們,對不起。”鬱泳姣幾乎是帶着哭腔說道,“這次都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把沒有鑑定好的物件帶到會場來,打擾了大家的興致,十分抱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希望大家能夠原諒我……”
她說得可憐又誠心,現場卻沒人開口說話。
實在是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王老早就對徐鑫和鬱泳姣師徒倆的做派不滿了,如今見他們師徒兩個竟然這麼快就鬧翻了,徐鑫還逼着人家小姑娘出頭道歉,心裡更是對徐鑫看不上眼。
“不就是看走眼了嗎?沒什麼大不了的。”王老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在古玩界混的人,能有幾個沒打眼過的?我年輕時還經常打眼呢!受到教訓了,就要從中汲取經驗,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是進步了!做古玩這一行的,大家的經驗,也都是從一次次打眼中歷練出來的。”
鬱泳姣沒想到剛剛看起來還有些刻薄的王老竟然會主動幫自己說話,一時間非常驚愕,下意識的擡頭看向王老,表情呆呆的,連裝可憐都忘記了。
民族大學的師生們本也都已經做好了自己要跟着丟臉的準備,誰知道王老一開口,頓時峰迴路轉,都喜出望外起來。
果然,王老不愧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並不會因爲一件小事,就耿耿於懷窮追不捨!
徐鑫卻還是陰着臉,沒有搭話。
他覺得王老突然這麼說,分明就是故意的!
自己剛剛想要壓韓鬆一頭,王老就冒出來替韓鬆出頭。現在他想讓鬱泳姣出來扛扛壓力,這臭老頭竟然又跳出來替鬱泳姣說話!
沒錯,在徐鑫此刻的心裡,王老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備受人尊敬的老前輩了,而是一個讓人無比討厭的糟老頭子!
徐鑫在心裡猜測,難道是自己哪裡不小心得罪了王老,所以今天才會被屢次針對?
天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巧合罷了!
見民族大學那邊的人都呆愣着不說話,韓教授接下了王老遞出來的臺階,笑道:“王老說得沒錯,我們這些人,都是從打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第一次打眼,是把現代工藝品瓷器當成了古董瓷器買下。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個瓷碗愣是花了我五十多塊錢,是我一個多月的工資呢,氣得剛跟我結婚沒多久的媳婦兒,差點兒就要跟我離婚了!哈哈哈哈……”
有了韓教授打頭,其他的老師們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跟着搭腔。
尤其是民族大學的老師們,一個接一個的說着自己年輕時那些可笑的打眼經歷,別提有多積極了,就跟講故事似的,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學生過來看看,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時間,大多人哪裡還記得去關注徐鑫和鬱泳姣的臉色,完全把這會場一角當成了教學現場,興致勃勃的聽教授們講故事。
褚凝悄無聲息的從人羣中退了出來。
時縉一直看着褚凝,見褚凝退了出來,他正要走過去和褚凝匯合,卻見之前那個向大家道歉的女學生,先一步走到了褚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