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弦工業邨啓用儀式舉行時間定在一九七六年元旦後,因爲其格局遠超只關於一家企業利益的新華人行和皇室大廈,所以籌備工作量也比較大。
比如,會有一些來自米國、一本、英國的工業界人士參與相關活動,如果考察滿意,隨之便有項目落戶。
雖然南韓、寶島、新加坡這些亞洲新興經濟體的工業園建設成就突出,但香江也有自己的優勢所在,包括長期的低稅收、便利的國際自由港、高水平的英語交流環境、獨特的中國內地橋頭堡地理位置等等,就看高弦這位商界領袖如何揚長避短地運籌帷幄了。
高弦正爲高弦工業邨廢寢忘食地忙碌着,來了一個小插曲,連聖誕節都沒過好的英國德拉魯公司總部,放下身段,急匆匆地找上門來了。
德拉魯公司雖然是倫敦證券交易所的上市公司,但規模一般,也就是員工人數上千而已,其總部位於英國英格蘭島漢普郡的貝辛斯托克,一個談不上什麼名氣的小鎮,如果非要扯點什麼關係的話,“老劇本”裡中國的著名科技公司某爲臥薪藏膽開發西歐市場的時候,曾經把自己的歐洲總部設在那裡。
不過,德拉魯公司倒是歷史頗爲久遠,早在一八一三年便創辦了,起先給客戶印些報紙和撲克牌,一八五五年開始爲英國印郵票,一八六零年開始印刷鈔票,進而一步步地在該行業紮下根來。
英國建立起“日不落”的全球殖民體系,德拉魯公司肯定從中受益不淺,把業務擴展到了遠東地區,從一九三零年代初開始,接受民國正府、尚海英租界工部局、英屬香江殖民地正府的委託,印製各種面值的法幣;到了一九五零年代,失去內地市場的德拉魯公司,又開始接受惠豐銀行和渣打銀行的委託,印製港元。
德拉魯公司在遠東地區的業務,大體就是這樣一個情況,總體而言,還是靠着英國殖民地體系帶來的紅利做生意,如今在“日不落”帝國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英聯邦也守不住旨在維護關稅利益的“帝國特惠制”,英國不管小弟死活地自顧自加入歐洲經濟共同體,港元與英鎊脫鉤等等時代洪流面前,被記仇的高弦,拎起來吊打立威,還真是一點脾氣也不敢有。
當得知港元印刷機制要改變後,德拉魯公司總部最初的反應是琢磨着如何反擊,看看能否像以前那樣,動用英國宗主國的資源,繼續保住香江的生意。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消息好像長了腿一樣,在倫敦股市到處亂竄,拖累得德拉魯公司的股價連連下跌,形勢實在有點嚇人。
說到底,投資者心裡明鏡一樣,港府從倫敦撤走那筆相當於外匯儲備的資金,港元與英鎊脫鉤,表明了香江金融體系的獨立性在增強,這是整個英國實力明顯下降所決定的,也是港府爲了生存下去不得不進行的選擇,而英國本土公司則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樣,高高在上地輕鬆享受“日不落”帝國殖民體系的特殊紅利。
另外,德拉魯公司在行業內並非唯一,僅英國範圍內,就還有一個名爲華德路的公司與其競爭。
毫不誇張地形容,德拉魯公司如果丟掉香江這邊的印刷港元業務,那絕不是減掉一那麼簡單,同時還會幫競爭對手加上一。
改革港元印刷機制也是非常重要的正事,高弦再忙,也得親自處理一下,但彼此試探地浪費時間就免了,他直接指出幾個要點。
首先,當今國際經濟秩序劇變,港元匯率先是和英鎊脫鉤,轉而和美元掛鉤,到了現在又變成了自由浮動,可謂步步被動,因此,港府決定爭取主動,而改革港元印刷機制就是其中勢在必行的一步。
其次,港府控股百分之五十一,惠豐銀行、渣打銀行、有利銀行三家各自持股百分之十,這個股權架構同樣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既然主動登門了,德拉魯公司這幫傢伙自然有了全盤接受港元印刷機制改革方案的心理準備,退一步來講,好歹還剩下百分之十九的股份,總比徹底丟掉這個業務強,起碼能給股市一個交代,穩住德拉魯公司的股價。
見對方識趣地妥協了,高弦適時喂上早就準備好的“糖果”,即高弦工業邨熱情歡迎改革後的香江印鈔有限公司落戶,而且馬上就有現成的工業大廈可供使用,足以保證其年印刷能力達到一億張以上。
實際上,德拉魯公司的業務,更準確地闡述,應該叫做防僞印刷,這就包括了印刷鈔票,另外還能印刷居民身份證、護照、駕駛證等等證件,而像非洲、東南亞、加勒比海、南美洲等地區的“小門小戶”們,就喜歡把諸如此類的工作,外包給類似德拉魯公司那樣的專門商業單位。
現在,高弦答應以最優惠的條件,爲四方勢力持股的香江印鈔有限公司在高弦工業邨安排工廠大廈,爲其接下來的發展創造有利條件,不亞於大棒加胡蘿蔔,本來心中十分失落的德拉魯公司一干人等,頓時感覺終於又佔到了便宜,真香啊!
就這樣,高弦不但實現了改革港元印刷機制的目的,還爲高弦工業邨拉了一家倫敦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入駐。
港督麥理浩、港府財政司夏鼎基、匯豐銀行副主席沈弼等人在聽了彙報後,都有些愕然,要知道,英國本土那些傢伙向來難纏,德拉魯公司就是一個愛佔便宜的典型牛皮膠,想不到三下五除二就被高弦收拾得服服帖帖地就範了。
對此,港督麥理浩和港府財政司夏鼎基樂見其成,畢竟,多出來的那部分港元鑄幣稅收益,還是相當誘人的,值得這番操作。
見高弦又立一功,沈弼在暗自嫉妒的同時,也隱隱露出不屑,你還真熱情高漲地投身於這個圈子了,那就等着越陷越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