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十文錢有個晚上的小客棧一夜之間漲價成了五十文一個一天,往那些原本住在客棧裡的人因爲付不起第二晚的價錢而被趕出去,有的甚至茫然的站在街頭不知所措——上官鳳綰大概也是屬於其中的那個。
她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姜娘給的小包袱,發現裡面不但有銀子,還有幾張銀票……問題是,這些銀票並不是每個地方都能用的。悲催的是,她手裡只剩下七八兩散碎的銀子,按照現在延城什麼東西都跟搶錢似的的價格,不出兩天,她跟阿木就可以喝西北風了。
“姐姐,餓,”阿木懂得不多,但是對於餓肚子這等大事卻是牢牢記住的,所以一到飯點就喊餓,讓鳳綰頭痛又無奈。
也是連累阿木了,雖然他跟爹孃生活在深山裡,但好像深山裡不愁吃穿,野物山珍可以讓他吃的高興。反倒是現在跟着他,連他基本的溫飽都很勉強。
“阿木乖,姐姐等會給你買吃的,”後知後覺的鳳綰根本就沒有發現阿木比她大好幾歲,喊她妹妹纔是。
阿木不高興的嘟着嘴,到沒有大吵大鬧。他被街上擁擠的人羣給嚇住了,畢竟從未見過那麼多的人,只能壓抑着心裡的不安,站在鳳綰身邊害怕的看着,不敢發出一點點吵鬧。
“十文一個晚上都住不起,還五十文,這是要我們的命啊!”有人悲慼的發現出不了城,住不起客棧,都快要哭了。
“娘娘,妞兒餓了,”瘦弱的小姑娘抱着自家孃親哭嚎着,滿臉可憐。
“妞兒乖,妞兒乖,”瘦的眼眶都大了的女人無力的抱着自己鬧騰的女兒,無助的看着自己身後的男人道:“娃她爹,怎麼辦啊!?城門關了,咱們要住哪裡啊!?”
“別說住的,咱們連吃的都成問題了,”或許是認識那個女人,回答的婦人有點不客氣的嗆聲着,但聲音裡同樣不可缺少的是隱約的不安。
百姓們最不願意遇到的就是打仗,最慘的,就是他們這些無辜的百姓。
鳳綰很想做點什麼,可是她知道,若是這個之後自己拿出銀子來幫助沒有東西吃的人,那表示不能回將軍府的她跟阿木就要餓肚子,而且還可能會受到這些人的攻擊,所以捏了捏懷裡的小包袱,對阿木說了幾句話,讓他乖乖留在這裡,然後轉身離去……。
靠近城門口的一處破廟是大家找到的一處休息的地方,鳳綰跟阿木夾雜在其中,小心的隱藏着,不敢隨意露出異樣的情緒,免得被人盯上。
“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啊!?”才進破廟,有人就開始不安的詢問着。
“誰知道呢,”有人不耐的回答着。
“可怎麼辦喲?俺們一早上進城是爲了賣東西的,結果東西沒賣掉,還被關在城裡,這一家老小都在家餓着,就等着俺賣掉東西買糧食回去的……嗚嗚……,”越說越害怕,語氣一哽咽,就坐在那邊哭起來了。
在破廟裡,大部分的人都跟她的情況相似,唯有鳳綰是不同的,所以跟着附和的人都開始抽泣起來,破廟裡的氣氛一下子悲傷到極點,弄的阿木都跟着吸吸鼻子,要哭了。
哭泣聲圍繞着整個破廟,大人哭,小孩跟着哭,唯有那些卷着褲腿的漢子默默無聲的蹲在一邊,滿臉愁容。若是可以,他們也想大哭一場,可惜放不下肚子裡的自尊。
哭過之後,還是沒有解決的法子。有的人是一大早進的城,所以帶了乾糧,在哭過之後,拿出來或自己啃着,或分給自己的親人,卻被沒有東西吃的人給緊緊的盯着,頓時覺得乾糧難以下嚥。
鳳綰在方纔離開的時候,趁着局勢還沒鬧大最厲害的時候,買了好些吃的,用破布包着抱在懷裡,因爲一直彎着腰,別人也沒有多在乎。但是此刻的她不敢拿東西出來給阿木吃,就怕一露陷,就會引來別人的視線,更逼的那些餓了的人動手搶東西。
她不怕人家搶,但是她下不了狠手對付那些可憐的百姓,所以只能捂着肚子默默的忍着,想着等天黑之後,大家都睡下了,再摸出來給阿木吃。
第一天, 沒有發生什麼爭奪的事,雖然餓,但餓的不狠,到也沒有什麼事。可是,第二天一早,還沒等破廟裡的人都醒來呢,有人就忍耐不住,開始動手搶奪還有東西吃的人家。打的過的還好,打不過的,東西沒了,還受了傷,讓情況更加嚴峻。
鳳綰跟阿木躲在角落裡冷眼的看着,昨夜,她跟阿木嘀咕了很久,讓阿木總算知道吃東西得小心藏着,不能被大家知道,否則就得捱打,連吃的東西都要沒有了。阿木雖然不懂事,但很護食,所以對於這些還是聽的進去的。
靠着自己買來的吃食,雖然硬的乾巴巴的,但是至少還能吃,所以鳳綰跟阿木到沒有引來太大的動靜。很多人因爲沒有東西吃了而跑出去,結果發現外面的情況更嚴峻,不要說吃的,街上幾乎連個人都沒有,讓人看了無端的害怕,忍不住的都跑回來了。
“有人說,這延城要保不住了,”就在惶惶不安的時候,一道刺耳的聲音像雷聲一般,炸響了所有人的夢,讓很多人都震驚的擡頭看着說話的人,久久都發不出聲音來。
猛然聽到這樣的消息,讓上官鳳綰猛的擡起頭來,滿腦子覺得不可能——龍易呢?延城爲什麼會保不住?
“不可能,延城有鎮國將軍守護着,怎麼可能會護不住?”有人激動的反駁着,就差跳出來破口大罵了。
“就是,那麼多年來,鎮國將軍都護着延城,還讓我們的日子都好過起來,怎麼可能會保不住呢?”有人附和着,顯然不同意人家的想法。
大家七嘴八舌的攻擊着那個信口開河的人,讓原本陷入震驚中的鳳綰回過神來,硬生生的扯了一下僵硬的嘴角,覺得自己還真傻,因爲人家一句話,就不相信龍易的本事了。
他雖然護不住老婆孩子,但對青陽國的忠心還是有的。
“啊呀,你們知道什麼啊,”方纔開口的人一見那麼多人反駁他,立刻氣急敗壞的嚷道:“這鎮國將軍之前是個好的,那是因爲他的夫人沒有到延城——你們難道沒有聽說嗎?將軍夫人下落不明,這將軍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打仗,早就帶着人去找他的夫人去了。就因爲這樣,纔給了鬆月國機會發動這一次攻擊……,”
所有人懵懵的或站,或坐的看着那個大放厥詞的人,不知道該信呢,還是該反駁。
“你們想啊,這歷年來,鬆月國跟青陽國可曾發生過如此大的戰爭?雖然說戰爭持續不斷,但從未嚴重到把大家關在延城,不讓出去的地步吧!?”那人見大家都不信,又解釋的口水橫飛,大有一種一定要大家相信的架勢。
衆人沉默的面面相覷,最後堅定的心思好像被舒服了似的,產生了一絲動搖,都有些擔憂的看着,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真的會保不住嗎?”有人弱弱的問道。
“肯定的,這一次鬆月國發動了十幾萬的兵力,我們延城纔多少,此仗不好打啊!”來人嘆息一聲,滿臉無奈的說。
“鎮國將軍去哪裡了?有他在,鬆月國定然不敢隨意攻打的,把將軍找回來就是了,”有人提出意見。
“將軍在乎的是他的夫人,纔不會在乎我們這些百姓的生死呢!”不屑的冷哼,眼裡閃過一絲精芒。
上官鳳綰聽着那些對話,深深的爲龍易不值。
她知道,眼前在煽動人心的傢伙肯定身懷某種目的,針對的是龍易,因爲她很清楚,自己失蹤之後,龍易根本沒有帶人來找自己,若真的有的話,自己還需要在這裡,還需要因爲戒備城主府跟鄭家的人,連將軍府都回不去嗎?
龍易能年紀輕輕的掌控軍權那麼多年沒有被撼動,是有他的本事的,所以延城會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是他顧不上自己,顧不得佈局,而讓他抽不出身的,唯有戰爭。
而那些百姓在聽說龍易護不住他們的時候,竟然相信了那個男人的挑釁,真不知道是誰的悲哀。
就在上官鳳綰恍惚尋思的時候,一道道咒罵聲突然鑽進了她的耳朵裡,讓她瞬間黑臉了。
“那個將軍夫人可真是個禍水,鎮國將軍在延城那麼多年,都護得大家好好的,怎麼偏偏就她來了之後,延城就保不住了呢?”
有一個人開始說,後面的人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把所有的恐慌害怕都發泄在其中,紛紛咒罵着上官鳳綰是個禍水,妖女,是她害了所有人,讓延城陷入危險之中,若延城被攻破,上官鳳綰就是千古罪人……。
紛紛不堪的言語怒罵着上官鳳綰,甚至還牽連到她的爹孃,讓她一下子就怒了。
“姐姐,”就在她忍不住出聲要反駁的時候,阿木突然伸手握住了她,讓她的怒氣一下子消失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