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家嗎?”鳳綰回過神來,梗着嗓子問道。
有什麼樣的魄力值得梅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呢。
整個水嶺,梅家已經獨大了,只要他們控制妥當,那就是水嶺的地下皇帝,誰也不敢得罪,那銀子賺的也是滿盆響,沒人能拿他們怎麼樣,朝廷只要每年交了賦稅,不發生什麼大事,一般朝廷都不會管到這裡的,畢竟太偏,饒是你再發達,也不會被朝廷看重。
可是,偏偏有人被富貴權利矇蔽了雙眼,想要更進一步,不惜拿整個身家當賭注,就不怕萬劫不復。
“不知道,但肯定跟梅家有關!”整個水嶺,唯有梅家最有那個本事。
鳳綰愣愣的看着遠處,吶吶的道:“權勢富貴加重在身,難道不覺得累贅嗎?”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卸掉所有的身份,跟龍易住在這裡,面朝大海,看春暖花開,過簡單寧靜的日子。
龍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劃過一絲笑容,“對你來說,這些是累贅,但對旁人來說,那是一輩子追逐的,甚至爲了莫須有的權利富貴,可做盡埋沒天良的事,就如這些村民遇到的事,不也是人家做下的孽嗎?”
想到村民們遇到的,鳳綰止不住的後怕。
萬一龍易沒來,父親昏迷不醒後被人害了,水嶺局勢頓變,朝廷控制不住,那一切的罪責都由父親擔當,讓他在死後都不得安寧,近而還要連累大哥跟母親……想到這一連串可怕的後果,鳳綰就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神情都不對了。
“在想什麼?”龍易見她神色不對勁,就關切的問道。
到了水嶺之後,他才清楚的發現自己的王妃確實有點本事,骨子裡的決斷比他見過的女人都要乾脆,那份膽識跟遠見讓他覺得自己算是娶對了媳婦,能有個跟自己共同論事的。
要是娶的是嬌滴滴的,只顧着花前月下,一看到死人就哭,聽到戰爭就怕,那他自己就先厭煩了。
鳳綰擡頭看着他,眼眶紅紅的,忍不住的,還是把自己想的那些事情說了出來,然後有些哽咽的說:“若是水嶺的局勢解決不了,是不是表示父親還會牽連其中?”
前世的一切都改變了,裴玲瓏死了,沒有人跟自己爭奪龍易,他也一心對待自己,沒有人能輕易改變他。可是,唯有父親的局沒有破,就算沒有前世延城的兵敗,也有今世水嶺的今天陰謀,她是真怕父親走不出這個困局,導致前世的結局重現。
一番剖析的最透徹的話,讓龍易的眉頭擰成了山川,神情也變得嚴肅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針對岳父的事,是有預謀的?”若真的是那樣,這個陰謀得鋪設多久才能進行的。
他無法想象,這其中,多少勢力摻和,不但是水嶺,就連京城,也是局勢多變,陰謀重重。
“不然呢?”鳳綰見他沒反駁,而是詢問,就把自己心裡懷疑的一點說了出來。“明知道父親不擅水戰,爲何最後卻讓父親來水嶺呢?江南這邊擅長水戰的人不是沒有,獨獨的讓不擅水戰的父親到了水嶺掌控大局……明知道父親不可能完成的,他們藏的深意,無非就是想讓父親出事,然後把水嶺分出來的後果落到父親頭上,不管父親出沒出事,最後的罪名還是由他擔當!”
“看來,是有人想要把朝局徹底的打亂,”龍易沉思了片刻之後,才隱含深意的說道。
“朝局?”鳳綰一愣,這個跟朝局有什麼關係。
“岳父掌管兵權,就如你說的,若最後所有的罪名都由岳父承擔,那麼小舅子呢?肯定也會受牽連,那麼他們手裡的兵權最後會落在誰的手裡?而且,岳父出事,因着我同你的關係,定會受到影響,說不定連我手裡的兵權都要交出去……,”龍易說到這裡,反倒沉默了。
他們發現,若真的細細追究下去,不但是虎威軍的事,而是牽連的深度讓他們都覺得害怕。
上官家族,甄家,護國戰王府,容家……一個個的,真的算計起來,可以說,能把朝堂的一半勢力都挖掉。
鳳綰顫了一下身子,她知道因爲自己活了兩世,很糾結於前世發生的事,所以沒有龍易想的那麼透徹。如今聽他那麼一說,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天真的。
“那麼多的家族受到牽連,其手中的釋放出來的權利,會讓誰得的好處最多?”鳳綰冷靜下來,望着龍易問道。
龍易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
“不好說,京城的勢力盤根錯節,各府都有牽連,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出事的是誰,唯有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才知道誰得的好處最多!”這也是京城裡混的人最難選擇的,一步錯,步步錯,甚至還會落得抄家滅族的慘劇。“好在現在情況沒有發生,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岳父大人經過一次被暗算的,現在應該會警醒着,又有我們在這裡幫着,鐵定不會讓你所想的事情發生,你放心吧!”
不爲別的,就爲了兩個孩子,他也不可能讓綰兒想的那些事情成真。
她能放心嗎?
鳳綰心裡苦澀,但臉上卻沒有那麼擔憂了。
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前世,她跟龍易是兩條不相交的線,上官家族出事,死的也就是她一個,跟鎮國府沒有半點關係。而今世,整個青陽國的人大概都知道護國戰王許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不管是誇讚還是諷刺,所有人都知道他娶的是上官老將軍的女兒,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可在龍易說出這一點之前,她一直覺得他們是分開的。
想到孩子,她的心更顫了。
不管怎麼樣,她絕對不能讓父親出事,死也不能。
她可以失去任何東西,絕對不能讓兩個無辜的孩子再承受一次無妄之災。
龍易給鳳綰的承諾是不要多想,有他呢!
只是,鳳綰心裡還藏着前世的陰影,所以無論龍易怎麼勸說,心裡還是有別的想法,只是她不好告訴別人。
嚴奼紫得到村民的支持之後,在第二天帶了村民下海,當然是在退潮的時候。
鳳綰跟龍易站在岩石上,看着挎着籃子,小桶的村民們三三兩兩的跟在嚴奼紫的時候,好奇的張望着,不知道她要幹嘛。
“你說嚴氏一個京城商女,怎麼會懂得那麼多呢?”素姨站在一邊跟青竹咬耳朵,龍易聽到她的疑惑時,微微撇頭看了素姨一眼,然後把目光落在了帶頭往退潮後的灘塗而去的嚴奼紫,眼裡也閃過一絲疑惑……。
“誰知道,反正她懂得的事比你看到的還多,”青竹因爲嚴奼紫的手段而不得不低頭,心裡是佩服又惱怒,那種滋味,真不好形容。
“精怪了!”素姨的目光落在前面,下了結論。
嚴奼紫手裡扯着一根長長的竹竿,沒人知道她要幹什麼,都好奇的盯着她看……。
“你們站遠一些,”嚴奼紫讓所有人都離的她遠一些了,才揮舞着手裡的竹竿,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下揮出去,然後在釣到什麼東西之後,就快速的抽回,那利落的手段,連看熱鬧的曲來虎等人都懵了。
這得練多少年,才能那麼利落啊!
扳彎的繡花針被抽回來的時候,上面鉤着一條黑不溜秋的小魚兒,讓村民看的愣愣的,發現這東西不是他們熟悉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嚴姑娘,這是什麼?”鳳綰跟龍易早在她露出這一手的時候就下來了。
“跳跳魚,”嚴奼紫把滑不溜秋的小東西握在手裡,得意的笑着說:“別看它醜,可是好東西,若是你們能抓到它,曬乾了,我願意出一兩銀子一斤跟你們買,”
“一兩銀子一斤!”村民咋舌,不敢置信。
“嚴姑娘,你說的可是真話?”老村長心顫了一下,忍不住的問道。
“自然,本姑娘一言九鼎!”生意人,最怕不講信用。
“價錢是高,可怎麼捉呢?”紅兒娘蹙眉望着遠遠的泥灘,爲難了。
那手段,可不是一兩天能練成的,所以他們只能看着,完全捉不到,再高的價錢又有什麼用呢。
“就是啊,那麼長的杆子跟線,”
“你們放心好了,只要退潮後,這玩意還是好捉的,只不過本姑娘不願意進泥灘裡去,所以才露那麼一手給你們看,”嚴奼紫笑着跟他們解釋說:“只要你們磨平模板墊着,進泥灘裡捉這個小東西,還是很容易的!”
雖然有區別,但知道能有法子是他們能做的,大家自然高興。
“還有,在泥灘裡有一種跟墨魚長的很像的玩意,就是觸鬚比墨魚更長些,都是活的,你們裝着海水養着,那也是好東西,”望潮魚可不好弄啊,但是那美味,她更稀罕。
包括龍易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她所說的一樣樣新奇的吃食給弄的震驚不已,發現他們真的是白活在海邊了,竟然浪費了那麼多年那麼好的東西。
他們心裡懊悔,卻不曾想到,若沒有嚴奼紫,就算弄了這些東西,他們知道怎麼吃,怎麼弄,怎麼賣錢嗎?
所有的事,都有緣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