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隊友們皺眉思索，王艾索性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先說好啊，我今天這段話，大家不許外傳，外傳我也不承認，我下次還不讓你聽課。那個誰，把你那手機關了。”
董方卓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髮：“我這想的是記下來省的忘了。”
王艾翻白眼：“忘了你來問我，不準錄像！”
見衆人想的差不多了，王艾才接着道：“我們東北出產的設備沒有西方國家的好，產量比人家低、壽命比人家短，你說全國企業買誰的？如果都是國企還好點，強行給指標，可是私企呢？有私企在，國企就沒法接這個任務，否則國企自己就黃了。”
幾個東北的隊友交頭接耳，紛紛點頭，表示聽懂了。
“企業的產品賣不出去，最終必然反饋到企業自身無法生存。大家想一想自己印象中的東北企業都什麼類型的？別的不說，我的家鄉遼陽，製藥機械、造紙機械都完了。企業完了，工人怎麼辦？政府養？政府的錢拿來的？稅收啊。企業黃了，找誰收稅？”王艾搖着頭：“重工業完了，又一定會蔓延到輕工業上，因爲重工業的工人下崗了，沒有購買力了，你生產衣服鞋帽這些玩意，賣誰去？我們看看深圳，早期的深圳的鞋廠什麼的，主要是外銷。而東北的輕工業怎麼外銷？”
說到這，王艾的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就一個出海口，大連，還有幾個月的結冰期。別看東北的地理位置是祖國最東邊的，其實是個內陸地區，相當封閉。東南沿海爲什麼發達？對外貿易啊，都海路運費便宜啊。同樣一件羊毛衫，從吉林先得走鐵路不是？然後上船，你這段鐵路的運費加起來，就比人家價格高，你怎麼爭的過人家？湖南湖北、安徽江西這些省份爲什麼也發展的很快？靠着長江啊。先別跟東北比，和陝西、山西、甘肅、寧夏比？爲什麼？黃河斷流了啊，黃河航運不行，運費省不下來。”
王艾的話給衆人開闊了眼界，衆人眼巴巴的聽着。
“我們的重工業比西方落後，輕工業也同樣如此，就靠着我們的工人工資低、產品價格低才能賣得出去。東北的輕工業先是受到了重工業的拖累，然後又因爲運費甚至還有我們工人冬天的取暖費，成本比廣州高一大截，怎麼爭的過人家？所以呢？輕工業差不多死了。”
說到這，范志毅突然咳嗽一聲：“那個王艾啊，我聽說東北有個企業叫北方造紙，挺厲害的啊。”
在知情隊友的笑聲中，王艾臉一紅：“那個，那個，也就這一個了，而且是以東三省、內蒙東部、京津地區和日韓這一圈距離近的爲主要市場，更遠的也不行。”
范志毅點點頭，同時還有點莫名其妙，大家都笑什麼呢？
“總之吧。下崗這是歷史的必然，我們國家要利用改革開放的時代機遇快速發展，東北落後的重工業必然受到重創。這還得說自己沒有重工業不行，國家提供了不少扶持和保障纔沒徹底死乾淨，要不然連鞍鋼都得黃！這裡邊有沒有人禍？有，比方說貪官，但不是主要的，是時代決定的。是時代決定了我們這一代東北人和我們的父母，要承受這個代價，替國家承受這個代價。就好比前三十年我們國家窮的叮噹響，還得發展工業、發展核武器自保，怎麼辦呢？只能是工農業剪刀差，簡單說就是讓農民付出代價，農產品定價低、工業品定價高來推動工業發展。無工不富啊，你沒有工業製造業，你怎麼發展生產力？機器設備、汽車火車、武器彈藥什麼不得製造業？發展了工業以後，最初是更好的鐮刀、鋤頭去反饋農民、然後是小手扶、拖拉機去支持農民，現在是新農村建設、家電下鄉、新農合。”
“所以呢？”王艾嘆口氣準備結束這個話題：“這出歷史的悲劇是我們這個國家成長的代價。過去是農民再承受，現在該我們承受了。國家做的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缺乏經驗，沒有料到大面積同時下崗導致的人道主義災難，但國家和政府並非是有意的。而從宏觀上來講，這個趨勢是註定的。將來我們東北要想不衰落，除了發展高科技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只有高科技才能對衝我們東北的物流和採暖成本，才能更充分的運用東北的教育資源、基礎設施資源，才能讓東北繼續保持高速發展。那個，範指導……”
王艾突然點了范志毅：“你說北方造紙發展的好，但可能你不知道，北方造紙在全國造紙系統裡，一直都是高科技企業。北方造紙的造紙機生產力領先全國3年，生產成本低17%，這是活生生的東北企業在競爭中屹立不倒的案例。”
范志毅點頭，臉上的疑惑仍未散去：“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大家哈哈笑，王艾給了馬東一個眼神，馬東於是低聲和老範解釋。
知道歸知道，王艾絕不會公開承認。
對着恍然的老範點了點頭：“國情課我給大家上過很多次了，我確信大家現在都是愛國者，都是有格局的愛國者。我說這些是希望大家不要被一些現象迷惑了，要看到大局是怎樣的，才能把握住歷史的脈絡。比如你退役了，選擇在東北創業，你打算怎麼發展？我剛纔告訴你了，高科技！屬實，現在的一些高科技公司，比如網絡公司什麼的，還主要在南方，但這是南方經濟發達後的歷史慣性，不是必然。當然，如果東北企業不奮起直追，那邊優勢越來越厚重，就會產生虹吸效應，就像過去吸引了大西北的農民工一樣，會吸走東北的人才，那東北才徹底完了，現在還不晚，起碼北方一系沒這個現象。在座的東北老鄉，我們該怎麼做呢？一不要怨恨國家，國家也不想這樣；二要身體力行的促進家鄉發展，運用我們的影響力，多支持家鄉的高科技企業，多爲家鄉拉一些高科技企業，讓我們東北百姓重新挺胸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