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冰在辦公室看報表,小趙敲門而進。
“乾總,這是我的產假審批單,請您簽字。我的工作都已經交接完成了,陳總也簽過字了。”
乾冰拿過單子,飛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好好休息,生了記得告訴我們。”
小趙說了謝謝轉身往門口走去,乾冰又突然叫住了她。
小趙回過頭,乾冰指了指椅子:“小趙,你坐,我們聊一聊。”
小趙扶着肚子慢慢坐下,乾冰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問了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小趙完全放鬆的時候,乾冰才略微尷尬地開口:“當初你老公追你的時候,你好像一直在拒絕他。後來你又怎麼願意了呢?
小趙愣了愣,一時沒說話。
乾冰也有些不好意思,乾咳一聲,“沒事,這是私事,你要是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小趙想了想笑着說道:“我一開始確實不喜歡他,總覺得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後來有一次我跟他喝酒,我們兩都喝醉了,他就壁咚了我。然後我們就稀裡糊塗地好上了,後來處的時間長了,感情也自然越來越深,所以我們就結婚了。”
小趙的話完全出乎乾冰預料之外,他裝作很從容的樣子,“原來這樣啊,你們真幸福。”
作爲公司老闆,乾冰也不能太八卦,他淡定地說道:“你身子不方便,我叫司機開車送你回家。”
小趙笑着擺手,“不用了,我老公開車來接我了。”
臨出門前,小趙壓低聲音,“乾總,加油!希望我回來上班的時候能見到咱們漂亮的老闆娘。”
乾冰沒少被人開過類似的玩笑,但是這一次他臉一下子紅了,像青春期的少年,被人給當面拆穿了心思一樣。
小趙的話,讓他深深地進行自我反省。他一直堅信“男追女隔座山”,所以那時一直暗示自己一定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最後就會“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結果山沒移完,金石也沒開,人倒被他徹底嚇跑了。
表面上看起來,他當年追得很直接,氣勢很足,在“鵲橋”點蠟燭送花,在教室公開送禮物,她生日的時候在樓下唱歌表白。他看起來做了許多,可是現在想起來,他又什麼都沒有做。
他沒有在她生氣的時候抱住她不讓她走,沒有在她裝作不認識他的時候拉住她的手,沒有在學校籃球場昏黃的燈光下摟住她強吻。他想起姐姐看韓劇的時候,每每到男主“壁咚”“偷吻”“強抱”等情節,總是忍不住大呼小叫的拍手叫好。他還總是笑姐姐花癡,現在看來,是他自己一直不懂風情啊。
乾冰再也無心工作,他開始閉上眼睛,讓在腦海裡努力搜索任何與程佳佳有肢體接觸的回憶。他一遍又一遍地回顧那兩年的點點滴滴。他們在一起走過許多地方,吃過許多飯,做過許多事,程佳佳甚至和他稱兄道弟。兩人天天在一起,關係好的毋容置疑。
但是這麼親密的關係,程佳佳並沒有和他勾肩搭背、挽手攬腰,關於肢體接觸的地方,他只想起來三次。
第一次是在剛認識一個月的時候,食堂廣場有社團做團隊活動,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個圈,那時他剛好站在她身旁,牽了她的手。不過幾分鐘後就被新加進來的人給拆散了。他記得那時自己特別緊張,心跳很快,而程佳佳臉頰微紅。
第二次是在教學樓前的雪地裡,她腳下滑了,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抱她,結果碰到了她的胸。雖然隔着厚厚的羽絨服,他還是整個人一下子麻掉了,而程佳佳紅着臉跑了。
第三次是在醫院裡,他胃出血躺在病牀上輸液。她一來,他就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直到最後,她說出了那句話,他才慢慢鬆開手。那時,他心裡絞痛到呼吸困難,而她嚴肅冰冷的臉上寫滿“堅決”兩字。
這次重逢後,兩人見了三次面,唯一一次身體接觸是那次握手,她冰涼的小手輕輕地碰到他然後被他緊緊握住。其實他並沒有用太大的力氣,程佳佳也沒有硬要抽出來,她很乖。
乾冰越想越坐不住,他想起那晚給她系安全帶,兩個人幾乎臉貼臉,她當時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別過頭錯開他,臉上的表情同樣是乖巧溫柔。
乾冰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當時就那麼不管不顧地吻下去••••••
他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出去,開車直奔光信銀行A省綜合中心。
乾冰找一樓的保安問到了程佳佳辦公室門號,然後直奔五樓。辦公室的門是開着的,裡面有三個女人,坐在最前面的程佳佳低着頭邊敲計算器。
乾冰敲了敲門,三個女人同時擡起頭,他看到程佳佳一臉驚訝。他對程佳佳笑了笑,另外兩個女人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佳佳鎮定地問:“乾冰,你怎麼來了?”
乾冰聽着她不熟練地喊自己的名字,心裡有些小觸動。他心裡在打退堂鼓:“我剛到你們樓下大廳辦事,順便來看看你。”
程佳佳客氣道:“這樣啊,謝謝你哈!我這正上班時間呢,要不你就先回,我們回頭再見。”
年紀最大的女人看上去很威嚴:“再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這會兒辦公室也沒什麼事。小程,你們一道走吧,我替你請假。”
乾冰聽她說這話,應該是程佳佳的領導,連忙拿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給她和另外一個面善的中年女人, “兩位領導好,我叫乾冰,是程佳佳的大學同學。”
中年女人掃了一眼名片,勸道:“佳佳,你就聽陶經理的,趕緊收拾包走吧,別讓你同學站這等。”
陶經理把乾冰的名片快速瞧了一眼,然後對程佳佳說道:“你去吧,剛好跟你同學介紹下我們新出的信用卡,你的任務不是一直完成不了嘛。”
電梯里程佳佳不相信地問他:“你真是來我們單位辦事的?”
乾冰道:“我們財務那個小趙,就是上次在醫院的那個,她馬上要生孩子了,我來你們銀行給她新換的醫保卡激活。”
程佳佳直想笑:“我不信你們單位沒有人搞人事,哪有老闆自己來給員工跑腿的。”
乾冰道:“他們全都忙得很,就我一個人閒着沒事幹。”
走出大樓,程佳佳說道:“我直接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乾冰緊緊跟着她:“一起吃個飯罷。”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大樓後面的停車場,程佳佳停住腳,微微皺了皺眉。
“乾冰,我們都是30歲的大人了,時間對你我來說很珍貴。你真得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乾冰裝作聽不懂:“我要向你領導投訴,你的服務態度不怎麼友好。”
程佳佳面色沉重:“乾冰,我是認真的。你條件不差,你完全可以找比我更好的女人。”
乾冰強忍着激動:“從上次見面到現在,你每次都是在拒絕我。”
程佳佳抿了抿嘴脣, “如果說以前我傷害過你,你想在我這裡證明什麼,或者你想報復我。那我跟你說對不起,可以嗎?”
“程佳佳,你不能這樣。”乾冰的聲音很低沉。
程佳佳看着他的眼睛,不再回避,“對不起,真得對不起。”
乾冰勉強苦笑:“你要是真心道歉,就不能拒絕這頓飯。”
程佳佳聽他這句話,心裡些許不忍,也不敢認真看他臉上的表情。
“嘀、嘀”身後突然響起兩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程佳佳慌忙轉身,發現後排的一輛黑色朗逸在發動。
坐在駕駛座上的季書成朝她使了一個眼神,程佳佳又往右看去,行辦公室主任正往這邊走過來。
乾冰見狀說道:“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程佳佳拿出鑰匙:“那你開車跟着我,我帶你去我家附近吃。”
乾冰點點頭,等程佳佳走出幾步後,他又追上去了,傻笑:“我忘了,我打的過來的,沒開車。”
程佳佳熟練地把車子開出大門,上了主幹道,提速換擋,然後伸手打開了電臺。
電臺裡兩個男主播用當地的方言插科打諢地說些段子,不時插播一兩條交通狀況的信息。程佳佳邊開車邊聽得津津有味,乾冰也聽得有趣。他自己開車喜歡安靜,因此車上的收音幾乎沒打開過,連音樂也很少聽。
程佳佳見乾冰表情放鬆不少,不像剛剛那麼繃着。
“我的車也很不賴吧。” 她有意調和氣氛。
乾冰道:“比我的車要舒服很多,你用的什麼香水?”
程佳佳表情神秘:“不告訴你。”
乾冰問:“你這車開幾年了?”
程佳佳:“前年過年時候買的,跑過好幾趟長途呢。”
程佳佳又道:“這個欄目很火的,你平常聽不?去年我生日,我爸媽還在這上面點歌了。”
乾冰道:“你爸媽很潮啊。”
程佳佳甜甜地笑了:“可不是麼,什麼新鮮的事都要參和。前一陣子就喜歡拿着手機關注微信領獎品。喏,那盒抽紙就是他們領到的獎品。”
乾冰道:“前些日子我加你微信,你也不理我。要不然你需要轉發什麼,我動員我公司的員工,效率絕對高。”
程佳佳聽到他前半句話時,心裡就懊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