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個分層法,雖然我不認同,但很容易懂。”洛基道。
“哦?你爲什麼不認同?”蘇業問。
“很顯然,如果按照你這種說法,神王也只是位於第三層,大多數神靈只是第二層巔峰,和普通人類沒區別,只是強一點的猴子。”洛基道。
蘇業一臉詫異,道:“本來就是這樣啊。”
洛基瞪着蘇業,氣得說不出話來,道:“已經很多年沒神能氣到我了,你是第一個!”
“我不認爲,智慧的奧丁比不上你們第四層人,他畢竟創造了魯納文。”芙蕾雅道。
蘇業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們舉個例子。”
“第一層的野獸,看到果子,然後吃掉。可以說是貪吃者。”
“第二層的人,看到果子,然後保護這棵樹,源源不斷吃果子。可以說聰明的貪吃者。”
“第三層的人,觀察、尋找果樹的規律,吃掉果子後,種下種子,種植新果樹。這一層的人,就超過貪吃者,是種植者。”
“第四層的人,分析果樹的一切,比如爲什麼有的是有花紋的,另一顆果子是沒花紋的,從而發現這些果樹的生長秘密,從而尋找到所有果樹的成長規律,讓人可以更好地控制果樹的成長。這些人,是智慧的先賢。”
“第五層的人,他們根據果樹和衆多現象,直接尋找生命的本質,比如這些植物動物在漫長的歲月裡,是如何成長到現在的樣子的,所有的生命都在遵循什麼樣的最核心、最基本的規律。這些人,是大智慧者。”
“宙斯天然擁有力量,他思考過雷霆形成的原因嗎?沒有,他只需要不斷修煉,就能增強自己對力量的掌控。所以,他在第三層。”
“奧丁的魯納文,是他喝下智慧泉水後,‘得到、看到’的一種力量。不斷利用這種力量,傳播這種力量,他沒有穿透這種力量,尋找背後的規律。所以,他還是在第三層。”
“實際上,當我把魯納文分享給部分高等魔法師後,我們對魯納文的運用,還比不上使用幾十萬年的奧丁,但是,我們在某方面的理解,已經遠遠超過奧丁。最多再給我們幾百年的時間,我們對魯納文的運用,完全可以超越奧丁。”
“胡扯!”芙蕾雅反駁,但底氣不足。
“我也不信!”洛基語氣堅定,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已經和奧丁和好如初。
蘇業笑了笑,問:“那麼,你們認爲,奧丁爲什麼會把魯納文送給我呢?”
芙蕾雅與洛基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蘇業,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久,洛基猜道:“不瞭解奧丁的人,可能會有各種猜測,但聽了你的話,我恍然大悟。奧丁把魯納文送給你,有兩個原因。”
“第一,他想要將自己的魯納文傳承下去,發揚光大,因爲,他曾把魯納文傳授給北歐神靈,但無人能學會,更別說掌握強大的力量。”
“第二……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這才明白,奧丁是想借你們魔法師的手,深入研究魯納文。你……經常把研究結果發送給奧丁吧?”洛基問。
不等蘇業回答,芙蕾雅恍然大悟道:“我說之前奧丁爲什麼突然偶爾翻魔法書,而且深色鄭重,關鍵他翻魔法書上的時候,雙眼會自然浮現金色的魯納文,原來他是在向你們魔法師學習魯納文啊!”
蘇業微笑道:“我們每個生命,都有每個生命的生存之道,因爲一開始,這種生存之道的確會讓我們活下去,那麼,我們就會一直使用這種生存方法。而這種生存之道,也會深刻影響到我們。就拿洛基舉例,他的母親不管他,他的父親動輒打罵他,那些古霜巨人經常欺負他,那麼,他會本能覺得周圍的環境危險重重,他會覺得周圍的人想害他,所以他會情緒不穩定,任何小事都能刺激到他,導致過激的反應。”
“那麼,哪怕他加入北歐神系,他也會感到不安,他總會用惡作劇試探別人是否真正接納他。但是,奧丁就不會,奧丁從小生活在一個遠比洛基優渥的環境中,他父親是神王,他有兄弟一起聯手戰鬥,他遠比洛基更相信周圍的衆神。這就是爲什麼奧丁不僅接納了奧丁這個霜巨人,還接納了你們這些華納神族。你們回憶四大神系,只有北歐神系真正接納過敵對神系的主神,其他神系則只接納相對弱小的神靈。”
“他們的生活環境導致他們做出這些行爲,而每個人都會爲自己的行爲找合理性的藉口,進而強化這種行爲。這樣,他們會不斷重複這些生存方式,直至固化成難以改變的本能習慣。從某方面來說,大多數人在中年以後,就已經放棄了思考,完全靠積累的舊經驗舊知識判斷,完全靠固化的舊行爲模式做事,他們如果做出任何變化,都會感到痛苦,痛苦會逼他們重回舊的軌道。所以,洛基會更洛基,而奧丁會更奧丁。”
“這個角度……有意思……”芙蕾雅喃喃自語。
洛基的目光格外複雜。
蘇業繼續道:“你們以爲,智慧生命只會在這方面被環境影響嗎?當奧丁、宙斯這種先天神靈擁有先天的力量,他們只需要通過不斷‘修煉’和‘吸收力量’來增長力量,他們用了幾十萬年這麼做,那麼,他們自然而然會認爲,自己的方式是最正確的。如果換成魔法師的思考方式和修煉方式,就等於摧毀他們幾十萬年建立起來的一切,無論是他們的理智還是本能,無論是身體還是頭腦,都無法接受。”
“這就是宙斯恐懼的來源,也是奧丁把魯納文送給我的原因。因爲他們兩個人的理智都明白,魔法師未必一定正確,但,有可能比衆神更正確。他們也明白,如果現在學習魔法師的思考方式,等於推翻甚至拋棄過去的部分力量,導致力量大跌,甚至墮爲主神,哪怕重回神王,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這是他們無法承受的代價。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堅守自己的道路。”
“神靈自以爲摧毀過去的代價太高了,所以放棄重建。”
“但你們不清楚的是,固守舊日錯誤的代價,更高。”
芙蕾雅被這種從未聽說過的言論震驚,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洛基道:“其實,你們人類也一樣吧,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年人,就是這個樣子,不是他們本質上是壞的,那是他們年輕時候的生存之道。只不過,時代變化,他們的生存之道已經不適應現在,但他們不相信自己能改變,也不想改變,只能變得更加固執。”
“但我們人類在一代代快速繁衍,十年一代人,每一代人都會比上一代好一點點,相比神靈而言,我們在不斷快速迭代,爺爺頑固了還有父親,父親固化了還有兒子,兒子守舊了還有孫子。只要我們人類不滅絕,終有一天,超越神靈!”
洛基和芙蕾雅呆呆地看着蘇業,隱隱明白了什麼,但又想不通透。
蘇業微笑道:“我雖然看到奧丁總想批判他,但是,奧丁是四大神王中,最智慧者,也是最果決者。”
“爲什麼?”洛基問。
“埃及的阿蒙拉食古不化,通過不斷的轉生來維持腐朽的力量,不值一提。”
“馬爾杜克更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獨夫,他太過好戰,沉迷於擴大疆土,只求大不知強。”
“宙斯遠比三個神王更狠毒,也更具有野心,他想要的是自己成爲神王之王,凌駕於所有生靈之上。”
“他們三個,我都不喜歡。奧丁是四大神王中,最悲觀的,他選擇向命運屈服,他所做的一切,都指向既定的命運,這是我最不喜歡他的地方。但是,他只是對自己絕望,他對整個北歐神系,依舊留有希望。如果我沒猜錯,他一直在暗中爲黃昏之戰做準備,一直在培養真正的接班神。”
“他比其他三個神王更膽怯,因爲他向命運低頭;他也比其他三個神王更勇敢,因爲,他願意犧牲自己,換取北歐神系的新生,而不是像埃及與波斯一樣苟延殘喘,也不願意像宙斯那樣爲了自己而毀滅衆生。”
洛基盯着蘇業,陰着臉問:“這就是你選擇幫助奧丁而不是我的原因?”
“有這方面的因素。”蘇業道。
“聽說,他的人間化身留在柏拉圖學院,但並沒有挽救柏拉圖學院。”洛基咧開嘴,露出被劇毒腐蝕的黑牙,開心地笑着。
蘇業微微低頭,目光下移,道:“他或許沒有達到我想要的結果,我在感情上的確在怨他,但是,我相信,他一定用自己的方法保護柏拉圖學院,只是,我們並非全知,無法理解他所承載的責任。”
說着,蘇業擡起頭,望着洛基,微笑道:“就如同,我相信,他曾經願意用一切保護你,直到你讓他誤以爲你拒絕相信他。”
洛基勃然色變,猛地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呼出。
芙蕾雅輕輕挽着蘇業的手臂,溫柔地望着蘇業,道:“我終於明白奧丁爲什麼讓我找你,也明白我爲什麼看到你就喜歡你,我是愛神,永遠會喜歡心中有愛的孩子。”
“姐,我馬上要過百歲大壽了。”蘇業白了芙蕾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