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不遠處的山坳裡,影影綽綽地聳立着一座碉堡塔樓,窗口裡還透着縷縷燈光,依稀可以看到塔樓四面都圍着圍牆,圍牆上的鐵柵欄門緊閉着,裡邊還有個小院子,顯然是一座被強盜佔據了的廢棄堡壘。當初因爲跟帝國關係緊張,舒蘭國軍隊也曾經在邊境省的許多地方建了很多的堡壘哨卡,後來兩國關係逐步緩和,同時也爲了節省軍費開支,許多非必要的堡壘哨卡便被廢棄了,其中的一些便成了強盜土匪和各種怪物藏身的老巢。
凱米爾觀察了一會,拉着洛浩雄退回到岩石背後,把馬拴到了一個隱蔽處,輕聲地說,“這一定就是他們的巢穴了,跟緊我,聽我指揮,千萬不要驚動敵人!”
兩人壓低身子匍匐着靠近了圍牆,凱米爾取出弓搭箭上弦快速射出了幾支箭,轉眼之間,圍牆和塔樓頂上的哨兵都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便全都躺下了。兩人迅速來到圍牆腳下,凱米爾取出一根繩鉤往上一拋一拉,然後像只貓一般毫無聲息地爬了上去,隨即把洛浩雄也拉了上去。
兩人伏在護牆垛旁,隱藏在陰影裡仔細觀察着院子裡的情形,只見左邊的鐵匠鋪裡有個光頭強盜在磨刀,右邊的馬廄裡還有個強盜舉着火把在餵馬,嘴裡還在自言自語地嘟囔着什麼。
凱米爾指了指磨刀的強盜,“打他的腦袋,有把握嗎?”
洛浩雄捏緊彈弓晃了晃。
“好,他就交給你了!”
凱米爾跟貓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到院子裡,藉着圍牆的陰影裡閃到了馬廄邊上,衝洛浩雄做了個手勢。洛浩雄拉緊彈弓瞄準了一下,那個光頭強盜只“唔”了一聲,一枚鐵蒺藜已經把他的腦門打成了個血窟窿。
“咦,好像有什麼動靜……”餵馬的強盜剛轉過身來,嘴巴便被人緊緊捂住了,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說!堡壘裡邊還有多少人?”
“十……十幾個……”
“你們抓來的人關在那兒?”
他指了指塔樓,隨即就覺得喉頭上一涼,身上的血便跟水柱似的往外噴涌,不一會就感覺整個人都飄了起來。
凱米爾將屍體輕輕地往地上一放,招手把洛浩雄叫了過來,兩個人輕輕地推開門探頭朝裡邊一看,只見一個強盜坐在桌子旁邊,正朝着火爐前的一個廚師模樣的人抱怨着,“你他媽燒的東西是人吃的嗎,餵豬都不吃!”
那個廚師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就這麼些東西,我就是神也變不出好吃的東西來啊。”
“守在這種鬼地方,算是倒了八輩子黴!”坐着的強盜嘟囔道,“誰知道他們能帶些什麼東西回來,千萬別跟上次一樣盡弄了些土豆苞米什麼的,吃得嘴巴都鈍了!”
凱米爾朝洛浩雄略一示意,一枚鐵蒺藜和一支箭幾乎是同時射向了那兩個傢伙,兩個人都一聲沒吭便躺下了。然而他們進了塔樓沿着樓梯逐層往上搜索,除了殺了幾個毫無防備的強盜之外,卻根本沒有霍克的蹤影,也找不到任何的機關暗門,下邊的幾間平房和地牢裡幾乎也被翻了個遍,同樣沒有發現霍克的任何蹤跡,倒是找到了幾個被他們抓來的衣衫不整的婦女,其中甚至還有蜥蜴人和波加人,但都被嚇得蜷縮在牆角里連大氣都不敢出。
凱米爾問了她們幾句,卻也問不出什麼,爲了防止她們走漏了消息,也只好先將她們都捆了,塞上嘴巴關進地牢裡。
洛浩雄看着他,“現在怎麼辦?”
“他們飛不到天上去,肯定就在這裡。”
凱米爾沉着臉又把塔樓仔細搜尋了一遍,除了廚房的桌子上擺着的滿滿一桌子吃的,依然沒有任何線索。他走出塔樓,仔細打量了一陣院子裡的情形,最後把眼光落在了牆角那棵幾個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樹上。
他圍着大樹看了幾圈,發現在離地兩人多高的地方有一個大洞,略一思索,便把繩鉤拋到樹洞裡爬了上去一看,才發現這樹裡邊居然是空心的,洞口處還架着一杆梯子。
他回頭把洛浩雄拉了上來,兩人順着梯子下去,果然在底下發現了一條地道。兩人順着地道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會,便看到了一道很大的鐵門,依稀還能聽到裡邊還有人在說着什麼。
凱米爾來到門前用手試着輕輕地推了一下,發現門並沒有上鎖,便湊到洛浩雄耳邊輕聲說,“我等會進去的時候,你先在這守着,要小心防備身後。我讓你進來你再進來,也許有時候我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那就是暗號,你很機靈,一定能聽懂我的意思,對嗎?”
洛浩雄使勁地點了點頭。
凱米爾悄無聲息地把門推開了一條縫朝裡邊看去,裡面竟然是一個挺寬敞的大廳,頂上懸掛着兩盞巨大的火盆將整個大廳照得通明。
大廳正面的牆上掛着一幅白色旗徽的旗幟,旗徽是一隻簡化的伸着利爪正在向着獵物俯衝的豹隼,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隻巨大的利爪了,而旗徽下邊寫的居然就是“清天已死,渾天當立”幾個大字。在旗幟的下面,靠牆正中間擺着一張鋪着虎皮的王座,上邊坐着一個鷹頭人身一身戎裝的大漢,身邊站着個妖嬈女子,兩旁還散站着七八個全身披掛的護衛,其中有幾個也是同樣的鷹頭人身,看來這鷹頭大漢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霍克穿着一件破布衫被關在左側牆角的一個鐵籠子裡,居然盤腿坐在那兒在閉目養神,而他的盔甲裝備就扔在旁邊的地上。
“這就是衆神之子?”
那女子端着酒杯嫋嫋婷婷地走到鐵籠子前邊,仔細看了看關在裡邊的霍克嘻嘻一笑,說道,“我還以爲這衆神之子都是青面獠牙三條腿的,原來還長得挺俊的嘛。”
鷹頭大漢“哼”了一聲,“俊個屁,花花枕頭一包草!”
女子乜斜着鷹頭大漢,“怎麼,你吃醋了?”
“放屁!本將軍會跟一個手下敗將吃醋?”鷹頭大漢又“哼”了一聲,“一刀下去,再俊的也是一具躺屍!”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從這兒過的?”
鷹頭大漢得意地,“他們還以爲走荒山野嶺就沒人知道了,卻不知道我們一直就在天上盯着他們呢。走這條路,那峽谷就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本將軍只須在那兒以逸待勞就行了。”
凱米爾這才明白,那幾只不時地在他們頭上盤旋的並不是真正的老鷹,而是這幾個鷹頭怪物,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不死之王手下竟然還會有這種怪物。
“將軍果然是計謀過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大功告成了,先喝了小女子這杯慶功酒吧。”那女子走到鷹頭大漢身邊,把酒杯送到他嘴邊,嬌滴滴地說,“不過將軍既然已經得手,怎麼還不趕快去陛下那兒邀功領賞,卻跑到這兒來幹嗎?”
“你懂個屁!老子在那邊都快憋死了,睡那些個粗蠢婆娘跟姦屍差不多,哪比得上你的萬一?”鷹頭大漢大笑着一口喝乾了酒,又一把將她摟到了懷裡,“既然到這裡了,陛下那兒又不急,本將軍豈能不先好好收拾收拾你?”
那女子用兩個手指輕輕撫着鷹頭大漢的臉,“將軍過獎,小女子又怎麼擔當得起?”
“你這個小妖精,還有什麼擔當不起的,你當本將軍什麼都不知道?”鷹頭大漢把臉一板,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就往旁邊的房間走去,“不過本將軍纔不在乎,先收拾了你再說!”
“那好啊,小女子就等着將軍來‘收拾’呢!”那女子扭着身子在鷹頭大漢的臉上輕輕地划着,“這衆神之子到底是什麼來頭,陛下幹嗎非要活捉呀,一刀砍了多幹脆!”
“我也不知道這衆神之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聽說陛下是要拿他獻祭,說是那啥勞什子門非得衆神之子的血才能激活!”
“那到底是什麼門,這麼邪門,還要用他的血才能打開?”
鷹頭大漢搖搖頭,“不知道,陛下的事,誰敢多問?”
“那,那個凱米爾呢,真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嗎?”
鷹頭大漢大笑起來,“那個凱米爾只怕早就被砸成肉泥了,都說他身手怎麼怎麼厲害,看來也是言過其實,不過爾爾嘛。”
“凱米爾在此!”
鷹頭大漢的話音未落,隨着一聲斷喝,兩隻火盆應聲而滅,緊接着黑暗中那些護衛發出了一連串的慘叫,隨後就全都沒了聲息。
鷹頭大漢反應也是異常敏捷,燈火剛滅那一瞬間,他已經把那女子往牆邊一扔展翅騰空而起,凱米爾射殺了那幾個護衛之後,剛搭上一支箭準備射他,就被他一把掐着脖子舉到了半空中。
他收起翅膀落到地上,得意地笑道,“好一個凱米爾,連這麼隱秘的地方都能找到,果然名不虛傳!只可惜你還是疏忽了一點,在黑暗中別人是瞎子我可不瞎!”
“噢,我還真忘了,原來你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綠的。”凱米爾被他掐得滿臉通紅直翻白眼,只好扔掉弓箭用雙手緊緊地抓着他的手,拼命掙扎着大聲說道,“不過你說你不瞎,可你能看清門口那兒有什麼嗎?”
鷹頭大漢剛把頭轉向門口想看看到底有什麼,說時遲那時快,一顆鐵彈子已經嵌進了他的左眼,他慘叫一聲扔開凱米爾剛捂住左眼,又一顆鐵彈子直接打瞎了他的右眼。他一下拔出長刀一邊胡亂揮舞着一邊嚎叫道,“凱米爾,有種的你出來咱們單挑,光會玩陰的算什麼……”
話未說完,只聽“噗噗”兩聲,一支袖箭已經插進了他的脖子,另一支則插在了他的嘴巴里,他像根柱子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知道眼睛瞎了,就該把嘴巴閉緊點!”凱米爾走過去踢了他一腳,卻聽霍克在叫道,“凱米爾,我在這呢!”
“我看你在裡邊呆着挺舒坦的,就再呆一會吧!”凱米爾重新點亮了燈,拍了拍洛浩雄的肩膀,“幹得不錯!”
洛浩雄咧嘴一笑,“我說過,帶上我肯定不會讓你後悔的。”
“你說過嗎?”凱米爾朝暈倒在牆腳邊上的那女子努了努嘴,說,“給你個任務,小心盯着她,如果敢亂動就給她一刀!”
“是!”洛浩雄“唰”地抽出了彎刀對準了那女子的脖子。
凱米爾這纔過去打開了鐵籠子的門,“你沒受傷吧?”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霍克搖了搖頭,“受傷倒沒有,就是真他媽的窩囊,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成了俘虜!”
“走着瞧吧,咱們的麻煩纔剛剛開始呢。”
“怎麼了?”
“你自己看吧。”凱米爾把那張紙條遞給他,“70萬賞金,已經足夠讓這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把咱們當作會跑路的金山,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值錢了!”
霍克看了一眼便大吃一驚,“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先別管這事了,反正事情已經到這地步,想也沒用。”凱米爾看着他說,“倒是剛纔那鷹頭人說的,那不死之王是要用你的血去祭什麼門,這就不難解釋爲什麼不死之王一定要活捉你了,而且這門看來對不死之王非常重要。”
“這不死之王到底搞的什麼鬼?”
“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蟲子,怎麼知道?不過看來咱們這趟任務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你倒是一點也不急。”
“急能管用麼?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咱們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凱米爾瞥了他一眼,“你還是先去把你的裝備拿回來換上,我去搜尋一下其他幾個房間,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
凱米爾把幾個房間都搜了一遍,除了一些金銀珠寶金幣、武器裝備、藥水和幾具屍骸之外,並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便又來到鷹頭人的屍體旁邊蹲了下去,先拿起那刀看了看又試了試刀鋒,看到霍克換了裝備從房間裡出來,便從屍體上解下刀鞘一起扔了過去,“這烏金刀不錯,你先拿着用吧!你那黑血之牙雖然強力卻不分敵我,混戰中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太好了!我那劍每次要用都得投鼠忌器,很不方便。”霍克一把接住了刀,“我看你用的是輕劍嘛,怎麼不換一把?”
“我用的是水銀輕劍,帶有特殊的毒化作用,尤其是對一些怪物和不死生物效果更好,只是水銀很難弄到,水銀劍就更難了,只有獸人半獸人種族中的極少數工匠纔會鍛造。”
“那你是從哪弄來的?”
“義父給我的,他說我更適合輕劍雙持。”凱米爾看了看他說,“義父平時對我很好,可在訓練的時候簡直就是個惡魔。他常常在訓練場上隨地扔上各式各樣的武器,甚至是燒火的木柴、拾糞的糞杈、採礦的鐵鍬等等等等,然後不斷地打掉我手中的武器,迫使我撿起一切可以拿到手的東西和他對抗,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
“練潛行背刺的時候,除了要防備他設的各種機關陷阱之外,他還經常冷不防甩過來某樣東西打我的腳,稍不留意就被他從樁上打下來了。那樁雖然不高,可摔下來還是挺痛的,他卻只是冷冷地說,戰場上就是這樣,任何疏忽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躲到暗地裡哭讓他聽到了,他不但沒有安慰我,反而很兇狠地對我說,除非我能做到撿起任何東西都能當武器熟練使用,能在樁上閃避他的偷襲而且速度要快,否則就不能算及格。”
“天哪!你是怎麼撐下來的?”
“不知道,大概是怕讓他失望,他會不要我了把我趕走吧。那時候他如果不要我,我真的就只能流落街頭乞討了。”凱米爾頓了頓,幽幽地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簡直恨死他了,後來我才慢慢明白過來,義父那纔是真的一心爲我好,要不是他那魔鬼式的訓練,我早就被人砍成肉泥了。”
凱米爾邊說着邊把鷹頭人的屍體翻了過來搜索了一下,在他手指上發現了一枚上面嵌着個鷹頭圖案的奇怪戒指,想了想便捋下來放進了口袋,隨後又從他身上搜出了幾顆上好的產自羊見愁峽谷的寶石,還有一顆很奇特也挺眼熟的藍寶石,便也隨手塞進了口袋裡。
突然間,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抓住鷹頭人的腦袋用力一擰,那腦袋便掉了下來,他仔細看了一下,便不由詫異地叫了起來,“嗨,你們看,原來他並不是什麼真的鷹頭人,而是把鷹的腦袋接到了人的身上,這……這到底是什麼巫術?”
霍克和洛浩雄看了看他手中的鷹頭,又相互看了看都呆在了那兒。
正在這時,牆腳邊上那個被鷹頭人扔到牆上撞昏了的女子低低地呻 吟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