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賢齊之後,是趙老師鞏老師的《老將出馬》。
這節目笑點乏善可陳,和巔峰時期的宮廷玉液酒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也就是惡搞了一下正大紅大紫的泰坦尼克號。
趙老師站在拖拉機車頭張開雙臂,鞏老師站在身後扶着腰身的鏡頭,可謂後世此類PS照片和短視頻的開山鼻祖。
接着是一個歌曲聯唱一個雜技表演,然後那句熟悉的聲音響起:
觀衆朋友們,我想死你們了。
作爲最受歡迎的春晚常客之一,牛馮組合雖然近年作品質量和趙鞏一樣下降不少,可國民級別擺在這,依舊穩穩佔據相聲類頭把交椅,影響力毋庸置疑。
今年牛馮表演的節目叫《瞧這倆爹》,在稍後正月十五元宵晚會的《我最喜愛的春晚節目》評選裡榮獲相聲類一等獎。
《瞧這倆爹》講的是兩不靠譜的爹和兩個熊孩子的故事,劇本弱雞,全靠表演加分,沒經過互聯網捶打的觀衆們的笑點也低,各種因素湊合着,還算成功。
“哎呀,牛哥,怎麼纔來?”
“哎呀,煩死了,他們非請我吃飯。”
節目快速推進。
牛:誰捅出去的
馮:誰捅出去的?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成叛徒了。我就不說是鞏漢琳。
鏡頭給到臺下坐着的鞏老師。
牛:鞏漢琳怎麼這樣?什麼人吶!我找他去!
馮:唉 你甭找他,你找他他也不認。那孩子從小就像叛徒。爲什麼叫你啊?
第一個笑點來臨,以林白藥的級別,真的不好笑。
然而整個屋子洋溢着歡快的氣氛。
連外公大把年紀,也笑的前仰後合。
這就是春晚的魅力。
緊接着第二個笑點,牛頓。
第三個笑點,萊文斯基。
第四個笑點,第五個笑點……
老藝術家就是老藝術家,掌控語言節奏,就能掌控舞臺,掌控舞臺就能掌控觀衆。
可惜還是那句話,本子太弱,逗樂可以,難以傳世。
再過幾年,觀衆記得小偷公司,記得點子公司,誰還記得瞧這倆爹?
只是林白藥也沒想着花小錢做的植入能火多少年,至少這下全國蹭來了知名度,業務部出去跑業務有個春晚的光環聚頂,鋪貨會變得十分容易。
牛:上回學校軍訓 你生怕孩子吃不飽 往孩子書包裡塞了八個醬豬蹄兒 孩子白天不敢吃啊 晚上偷偷在被窩裡啃 等這個豬蹄啃完了 第二天晚上做着夢 啃我兒子腳丫子 一邊啃嘴裡還一邊嘟囔 今兒個這豬蹄兒怎麼這麼鹹吶
馮:我說前段時間我兒子怎麼老鬧牙疼……嘿,你兒子好,你兒子嘴饞的跟你似的,最愛吃那個金箍棒辣條,白天哧溜哧溜炫一大兜,晚上做夢,啃我兒子手指頭沒害嘟囔着今個怎麼甜了……
牛:打住,打住,什麼叫炫?
馮:不知道了吧?
他豎起手指當辣條,腦袋瘋狂旋轉,嘴巴哧溜作響,吃的那叫一個饞滑。
你永遠可以相信馮老師的表演。
一本正經的滑稽透着讓人捧腹的可愛,神似又生動。
屋子裡的人哈哈大笑,林正道的笑聲戛然而止。
“金……金箍棒辣條?”
他害怕自己聽錯,問旁邊的石悅,道:“他剛纔是不是說自己兒子喜歡吃金箍棒辣條?”
石悅也反應過來,驚訝的道:“對啊,是咱們的辣條。這,這怎麼回事?”
外公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道:“別慌正道,遇到難處大家想辦法……”
林白藥怕把老人嚇出好歹,忙道:“是好事,外公,我爸他們的食品廠上春晚了。”
“真的啊?”
外公高興的端起酒杯,道:“當浮一大白!”
老中醫習慣性養生多年,這一杯酒可是存了十年的量,當真是高興的飛起了。
只不過這會沒人喝酒,都死死盯着電視。
林白藥懂事的用可樂和外公碰了碰,一老一小同時一笑。
節目還在繼續。
牛:你吃,不,你炫東西跟我兒子真像,一模一樣,這鼻子,這眼睛
馮:去,你跟你兒子纔像!
牛:這不廢話嗎,我跟我兒子不像,難道我兒子跟鞏漢琳像?
馮:哎,不一定,我記得鞏漢琳也愛炫辣條
說完又是一套完整的炫辣條動作。
鏡頭再次給到鞏老師。
鞏老師笑的前仰後合。
牛:炫金箍棒辣條?
馮:對,炫金箍棒辣條
說着又要來那套炫的動作,被拉住了。
牛:行了行了,再炫就成孫猴子了,你說這廠家倒黴催的,叫什麼不好,叫金箍棒。
廣告傳播其實很簡單,就是製造一個重複的點,再用這個點瘋狂轟炸受衆,最後形成思維慣性。
比如炫這個字。
原出自東北,形容狼吞虎嚥,而春晚又是東北方言流行全國的發源地,牛馮二人說了多次的“炫”,配合馮老師的魔性動作,洗腦程度不比後來賣柺賣車的“忽悠”弱。
林白藥可以想象,明天開始,“炫”會成爲開年第一個爆款漢字,人們提到炫,就會想到馮的動作,跟着想到金箍棒辣條。
這就是思維慣性。
這就是國人還很少接觸的植入。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逗你笑,讓你樂,嘻嘻哈哈就把廣告推送到了千家萬戶。
牛馮兩人拉回主題,繼續說起熊孩子的事。
屋子裡也開始了激烈的討論:
“姐,姐夫,辣條都賣到京城了?”
石熙在寧安地產沒日沒夜的待工地,知道林小廚生意不錯,可瞭解的不多。
總以爲那是小孩子吃的玩意,賣的再多,幾毛錢幾毛錢的掙,和房地產動輒幾十萬幾百萬的投入產出,屬實有點瞧不上眼。
沒想到名氣大的連牛馮都給寫進春晚節目裡了。
與之相比,寧安地產算什麼?
東江一隅的一個公司罷了。
林正道搖搖頭,道:“還沒往那邊鋪貨……”
石悅道:“聽說藝術家們會全國旅行採風,可能人家在別的地方看到過……”
鄭燕芳羨慕的眼珠子發紅,道:“姐,你和姐夫要發達了!這下全國人民都知道金箍棒辣條,銷量還不蹭蹭蹭的往上漲?日進斗金不是夢……”
石熙激動的跳起來,道:“燕芳說的對!姐,幹錯我也別在寧安地產熬日頭了,過來跟你和姐夫幹,採購啊會計啊什麼的,總得自己人才放心不是?”
林白藥笑眯眯的喝可樂,實則冷眼旁觀,瞧石悅怎麼應對。
石悅瞪了瞪他,道:“就賣個零食,什麼日進斗金的?工作得踏踏實實的幹,不能指望這個一夜暴富。你老老實實待在寧安地產,敢動別的心思,我跟剛子說,啥也別幹了,還回縣裡窩着去。”
姐姐對弟弟還是有點血脈壓制的,鄭燕芳被她老爸狠狠警告過,現在不敢作妖。
沒鄭燕芳背後鼓勁,石熙膽子沒那麼大,可憐兮兮的看了眼爸媽,嘀咕道:“這是把我當外人看,哪有發財了不帶自己兄弟的?”
石悅斬釘截鐵的道:“爸,媽,寧安地產是楚剛的公司,食品廠也是楚剛的公司,哪有從這家跳到那家的道理?石熙要是這樣,我和正道也從食品廠辭了,還回去開小飯店。”
外公怒道:“石熙,你這次要敢不聽你姐的,我就當沒你這個混賬兒子……”
這時林白藥出來打圓場,道:“外公,舅舅也只是說說,他沒當真。房地產馬上要騰飛,賺錢跟撿錢似的,比食品廠前途遠大,誰會幹撿芝麻丟西瓜的蠢事?”
他本來想今晚和林正道攤牌,之所以瞞着春晚植入的事,也是想給家人們一個驚喜。
可看看石熙的表現,覺得還是過段時間好了。
至少要等這波春晚廣告帶來的衝擊消弱後,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
石熙趕緊就坡下驢,道:“對對,我聽人說,公司的爛尾樓項目馬上全部竣工,只要房價上漲,賣出去真跟撿錢差不多……”
林正道騰的站起,道:“我給剛子打個電話。”
瞧這倆爹也接近尾聲,牛馮兩人鞠躬,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植入沒拖累節奏,反而炸響了好幾個包袱,這也是兩人同意央臺廣告部和導演組的原因之一。
之後是兩小品,兩歌舞,反響平平。
當《常回家看看》的歌聲響起,掀起了又一波高潮。
這波高潮延續到了歌曲《爲了誰》,小品《打氣》,再到今晚的重頭戲,《昨天,今天,明天》登場。
這是一個開啓小品王時代的經典作品。
在這之前,趙老師只拿過一次我最喜歡的春晚節目評選小品類一等獎,還是在遙遠的92年。
而92年到99年,堪稱羣雄逐鹿,英傑輩出,《張三其人》《打工奇遇》《如此包裝》《打撲克》《鞋釘》盡顯才氣。
趙老師也只能戰戰兢兢,幾度浮沉,要麼默默陪跑,要麼節目被斃。
直到99年,王者歸來,再次登頂。
此後,一騎絕塵,遠超同儕。
也就是在這個節點,不上不下之時,林白藥方能借着央臺的勢讓對方心甘情願的修改劇本,爲幻兔網絡的即時通訊軟件免費做植入。
換作後世,2010年小品捐助裡那瓶酒的植入,坊間傳聞廣告費高達五百萬!
林正道從院子裡走回屋,臉上的光比頭頂的日光燈還要亮,道:“剛子說了,是他動用關係,給咱們林小廚在春晚做的推廣……”
石悅鬆了口氣,道:“難怪前不久他一直加大投資增添生產線,我還納悶,市場沒打開,產能過剩怎麼辦?剛子就是厲害,生意經比我們懂……”
“做生意嘛,見得多了,自然都會。”
林正道拿起酒瓶,給老丈人和小舅子倒酒,連喝三杯,道:“石熙有句話說得對,發財了還能不管自己兄弟?你先在地產公司好好磨練,等學到真本事,想來食品廠幫忙,我去和剛子說……”
石熙大喜,道:“還是姐夫顧全大局,給別人打工,哪有給自己打工上心思?”
林白藥懶得搭理他們,專心致志的看着電視,熟悉的佈景,熟悉的音樂,小崔穿着淡黃色的西裝走出來,灑脫又沉穩的說道:“觀衆朋友們,春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