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一門六虎。
老大許衛國已經在跟林白藥的爭鬥裡落了馬,可還有五虎尚在,虎視眈眈。
許建國就是許家老二。
他原先在秦臺當市長,稍前省內大量人員調動,喬延年升東江書記的同時,許建國也升了秦臺書記。
由此可知,許家在蘇淮的根基未亂,被林白藥打懵一時,卻還是能夠憑藉深厚底蘊迅速反彈。
林白藥道:“武總認爲,許建國給安華這個叫岳家豪的會計師施加了壓力?”
“林總不必套我的話,許家這種土財主,我怕他個卵子!”
武光輝不屑的道:“就是許建國乾的!岳家豪兄弟姐妹四個,全在秦臺生活,有當漁民的,有做小買賣的,沒見過世面,尤其老父母健在,拿捏起來,由不得他不從。”
林白藥琢磨道:“那就是說,這次變生肘腋,是許家特地針對我搞的事?”
“許家沒那麼大的能量!把藍天科技和西府藥業的貓膩捅到證監會不難,難得是會裡行事如此雷厲,肯定提前把工作做到位了。”
武光輝湊近了些,道:“你要不再猜猜,誰做的工作?”
林白藥心頭一動,道:“傅景龍?”
武光輝笑了笑,道:“不僅是他,還有一位。”
林白藥升起不好的預感,道:“誰?”
首都郊外的私人山莊。
長長的曲廊延伸到湖中心,盡頭處有座涼亭,魚敬宗身披蓑衣,倚着涼亭,獨釣於悠悠細雨之中。
一個穿着黑色唐裝的中年人從後面走過來,他體格健壯,目光如電,雙手關節粗大,厚厚的繭子讓人望而生畏,俯身低聲彙報了幾句,魚敬宗的臉色一時竟有些陰沉。
過了半天,魚敬宗緩緩的道:“給何瑜打電話,讓她找到安止,親自帶他過來。”
中年人默然點頭,轉身離開。
一個多小時後,魚安止匆匆出現在山莊遠處,推開何瑜打在頭頂的雨傘,來到曲廊連接岸邊的這頭,對等候於此的中年人道:“丁叔,我爸這麼急找我幹嗎?”
中年人叫丁玄熊,和燕山人是魚敬宗統御燕子門的左膀右臂,面無表情的道:“大少,走吧,別讓魚總等太久。”
答非所問,可魚安止拿他沒辦法。
他接掌的只是鶴望資本這邊的勢力,跟燕子門相關的其他產業,如信息諮詢和風水堪輿等方面,目前還不能過問。
所以像丁玄熊、燕山人之流,皆是出身燕子門的老人,跟葉素商走得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甚至因爲之前的衝突,對他頗有微詞。
趁着丁玄熊轉過身去的間歇,魚安止眼底深處抹過一道狠辣的光,心裡暗暗發誓,早晚要把這羣桀驁不馴的老傢伙們給收拾了!
都什麼年代了,科技日新月異,互聯網連接全球,還做夢搞江湖忠孝仁義那一套,可笑不可笑?
跟着丁玄熊來到湖中心的涼亭,魚安止望着魚敬宗的背影,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可突然察覺到涼亭裡的氣氛很不對,明智的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魚敬宗頭也不回,好似不知道魚安止就在後面,專心致志的盯着湖面,直到有魚兒上鉤,卻並不急着收杆,而是任由魚兒激烈的掙扎後脫鉤而逃。
再重新捏餌,掛鉤,嫺熟的蕩拋。
魚線入水,不起漣漪。
“老丁,你問。”
魚敬宗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過,只要不是傻子,這會已經開始站立不安,心生忐忑。
丁玄熊長的雖然粗狂野性,可聲音平和溫潤,跟他的長相完全背道而馳。
然而語氣冰涼,沒有讓魚安止感受到絲毫的悅耳。
“大少,你是不是越過我,動用了門內的資源去查藍天科技和西府藥業?”
魚安止沒有狡辯,既然丁玄熊問,肯定有證據在手,狡辯沒有意義,道:“是。”
“你是不是和傅景龍合作,把查到的情報交給了他?”
魚安止微微一顫,下意識的看了眼魚敬宗,想要解釋道:“傅景龍先給了我一些資料,我只是出於朋友義氣,幫他驗證一下真假……”
“你只需要說,是,還是不是?”
這句話何止不客氣,簡直把他當成了犯人審,魚安止牙都要咬碎了,道:“是!”
“然後你特地交代辦事的人,必須瞞着我和魚總,不許透漏風聲,並給了他一張兩萬元的購物卡,作爲封口費?”
魚安止見瞞無可瞞,也豁出去了,反正事已經做了,你又能奈我何?
“是!”
丁玄熊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這樣處心積慮,目的是不是林白藥?”
魚安止這次沒有猶豫,道:“是!”
丁玄熊退開兩步,道:“魚總,我問完了,爲大少辦事的人,該怎麼處置?”
魚漂浮動,又有魚咬鉤。
魚敬宗這次收了杆,一條草魚無力的落入魚簍裡,道:“照門規辦吧。”
丁玄熊靜靜的等了片刻,然後看也不看魚安止,轉身大踏步的走向岸邊。
“知道你剛纔犯了大錯嗎?”
魚敬宗嘆了口氣,放下魚竿,轉過身,目光復雜。
魚安止愣了愣,道:“什麼?”
“老丁給了你機會,等着你給辦事的那個人求情,結果你聽到要門規處置,卻一聲不吭。老大,門規森嚴,非同兒戲,這樣用人於前,棄人於後,今後誰能服你?”
魚安止不以爲然,現代商業模式下,有幾個不罵老闆的員工,有幾個不壓榨員工的老闆?
賺多少薪水乾多少的事,只要辭職的壓力大於在職的委屈,就算把尊嚴踩在地上踐踏,照樣得任勞任怨的爲資本拉磨賣命。
至於心裡服不服?
有人在意嗎?
父親真的老了!
而和父親一樣老的燕子門,更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丁叔對我素有成見,我就是求情,他也不會聽,更不會由此對我改觀。”
魚安止道:“況且我用門內的人辦點小事而已,他犯不着這麼小題大做的向您告狀……”
“小事?”
魚敬宗搖了搖頭,道:“你覺得我剛纔釣的草魚是大是小?”
“……不算大……”
魚安止不明所以,老老實實的回答。
“確實不大,可除了能進入山莊的少數人,別人想釣這麼小的魚,也只是癡心妄想。”
魚敬宗道:“林白藥就像這池子裡的魚,看着可口,卻不是誰都能釣起來的。要當心,稍有不慎,不僅脫了鉤,還繃斷了線,甚至把釣魚的人拉進水底的沼澤……”
魚安止道:“您會不會太過於推崇林白藥?這次傅景龍聯合蘇淮許家,還有託普的宋華,隆越的唐小年等集體發力,必要徹底斬斷他借殼上市的美夢……林白藥就算再厲害,獨木難支,又能拉誰下水?”
“宋華?”
“嗯,據說林白藥在越州得罪了宋華,而西府藥業所在的西部是宋華的地盤。他神通廣大,又是出了名的資金運作高手,先從上市公司裡過篩子,找到了這顆棋子,然後交給唐小年,去說服許家出手運作,逼安華的會計師實名舉報……”
“原來如此!”
魚敬宗站了起來,問道:“藍天科技那邊,傅景龍怎麼拿到的資料?”
魚安止忙趨前扶住魚敬宗的胳膊,道:“傅景龍神神秘秘,說他在藍天科技有線人,但我覺得這件事不像是他能查出來的……”
“哦,你爲什麼這麼覺得?”
魚敬宗微微甩開了魚安止的手,眺望着波光瀲灩的湖面,深邃的眸子裡似有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魚安止沒有發現父親的異樣,反而感覺他對自己的行爲並不十分生氣,笑道:“傅景龍還嫩了點,他找我很可能是臨時起意,因爲他並不能確定藍天科技的消息準確與否,所以找我幫忙查證落實……”
他說着就有些得意起來,不爲別的,爲看破傅景龍的小算盤而自認爲勝之一籌。
“我估計,應該有人暗中給藍天科技的曾安達設套,拿到他的把柄後,把曾安達交代的東西給了傅景龍。傅景龍這才動了心思,聯合衆人,參與狙擊林白藥的星盛公司上市計劃……”
啪!
魚安止捂着臉,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魚敬宗,腦袋裡嗡嗡作響,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魚敬宗收回了手,他是江湖出身,不說掌力撕虎裂豹,真要用足勁道,魚安止這會至少已經昏迷過去了。
饒是如此,他的半邊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脣角滲出鮮紅的血跡,連視力都有些模糊……
也怪不得他懵,上一次捱打是什麼時候,五歲,還是六歲?
媽媽離世後,魚敬宗好像連罵都沒罵過他和弟弟了……
當然,現實不是電視劇,魚安止不至於那麼腦殘的喊出“你打我?你竟然爲了林白藥這個外人打我”之類的臺詞,從懵逼裡清醒過來,他只是感到難以理解和深深的羞辱。
“不明白?”
魚敬宗淡淡的道:“我可以允許你不做個君子,但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傅景龍是什麼東西?林白藥得罪他,是因爲葉子要救一個傅景龍看上的女人,你做哥哥的,不幫妹妹教訓傅景龍就算了,還跟他沆瀣一氣……我魚家的家風,就是教你唾面自乾,被人當小丑戲弄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