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大哥爲人沉默寡言,又離羣索居,與桂花村的村民交往並不密切,所以貴妃這裡收購價格偏高一事並沒有傳揚出去,不過霍大哥家裡無田,常年在山上打獵爲生,現在手頭上一有貴妃需要的獵物就直接賣上門,三天兩頭就一筐,這麼勤的頻率卻是引起了其他村民的高度注意。
有其他零打獵戶手頭上數量不多,抱着試試看的太態還真因爲霍大哥送上貴妃的門,貴妃依然高價收購,那獵戶也是個知道價的,頓時欣喜若狂,又將那把時不時閒置起來的弓箭給撿起來,三天兩頭的開始上山打獵,這時貴妃這裡給出的高價才傳揚出去,正是印證了柴二嫂的話:人家柴家四兒媳婦不差錢!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十里八村都知道桂花村有個柴家四兒媳在高價收購皮毛,這出師第一響名頭倒是打出去了。
貴妃也沒在家消停兩天,和牙行賀牙子約好三天後要過去看她給找的人,第三天一早柴榕套好了驢車,貴妃一家三口就直奔了明陽城。這一路出村簡直是讓人給瞅出去的,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幾乎沒把驢車的棚給瞅着了。
六月末天氣本來就熱,便是坐在車上一動不動就一身一身的汗,讓這些個村民熾熱的小眼神火力集中一瞅簡直跟燒烤放在火上的肉串一樣,火辣辣的燙臉。
以後不用再拉着那些個動物屍體走街串蒼了,她要把驢車改成全封閉式有頂有篷的!
貴妃暗下決心,再不受這些眼神的侵擾!
一路到了明陽城的牙行,賀牙子早早便等在那裡,身邊還跟着一位四十歲上下的男子,身着青衣長衫,一把稀疏的山羊鬍,一張細長臉,看上去慈眉善目,目光很是柔和。
見了貴妃也不多言語,除了抱拳一揖,打聲招呼,多餘的一句話沒有,始終以笑示人。
貴妃對此人第一印象很好。
賀牙子倒是熱情洋溢,頭上依然戴着青色抹額,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見面先不提旁邊那人,卻是張口就問商鋪:
“夫人上次吩咐我找合適的鋪面,這兩天我一直留心着,正巧城東有一家位置不錯,價格倒也不貴,只是上次夫人去了朋友處,不知那裡是否有您合意的,我這邊也沒敢強給您壓下……您看……”
此人眼神過份靈活,一句話八個晃,貴妃看她不像是手上有鋪面,倒更像是在打探她的虛實,試探她在明陽城到底算是個什麼角色。只是人傻錢多,還是當真有某些靠山也好,親眷幫襯着。
這是個看錢的世道,貴妃一向知道,越往上層社會爬就越是如此。
只是越是上層,打探的也越是隱秘,到了最上面根本就不用打探,每個人的身世背景比自己個兒那張臉還要醒目。
世道就是這麼現實。
貴妃見慣了這種現實,也習慣了這種現實,笑道:“鋪子倒不用了,朱家三公子已經將桐花巷口那家臨主街的鋪子租給了我們,如今只差賀大嫂把我要的人給我找齊了,就隨時開店迎客了。”
身在明陽城姓朱的不計其數,可能擁有一個主街延伸出去的臨街鋪面的那就只有灑金街朱家,那可是大富之家,大齊朝沒建立在明陽城就有幾代的祖產了,更不要說現在和大齊朝秦王還沾着親帶着故,在明陽城的商戶中更是不得了的首屈一指。
賀牙子記得長的跟年畫娃娃似的公子一路唸叨的找他表哥,那麼那位朱三公子就是年畫娃娃的表哥了?
雖然這和她沒關係,但多搭上一條線對她總是有好處的,誰知道以後他們處好了,朱家換了牙行合作,以後會不會有用到她的地方呢?
當下,她只更和藹更親近,連看着貴妃那一身粗布的衣裳都彷彿看出另外一種最上等的材料仿着粗布織這麼一件大隱隱於市的衣裳,乾坤內藏,指不定人家那衣裳裡還是用金線縫的。
“桐花巷誰人不知,那可是個繁華的好地方,您真是有福氣,當天要找租面,當天就找到了這麼合心順意的,等咱買賣支起來,那肯定是賓客盈門,日進斗金,再沒這麼順心的了。”賀牙子笑的見牙不見眼,好話跟藏舌頭尖下面似的,隨時往外一扯就是一筐一筐的往上砸。
“誰跟了夫人您這樣的東家,那可真是上輩子燒了八輩子高香,人又和氣,給的錢還多,要不是我本身不是那塊料,我都想給夫人去做工了。”說着,向青衣長衫的中年男子使了個眼色,見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反而急了,一把將他拉上前往貴妃面前一杵。
“這位就是我給夫人找來的經驗豐富的掌櫃,姓蔣,單字一個周。他在咱們城北那家悅來客棧做了八年的掌櫃,經驗那是相當的豐富,最主要是人品好,性子不急不慢的……您看,他就是這副作派,慢悠悠的,可是做起事管起下面的人來絕對是穩重周到,再沒這麼靠譜的人了。”
古代介紹人都是這麼介紹的嗎?木墩兒聽着不像是職業介紹人,倒像現代媒婆介紹人的方式。
這倆人……清白嗎?
他默默地看了貴妃一眼,貴妃笑笑,捧起茶盞輕呷一口,然後才挑眼皮看了青衣長衫自巋然不動如山的蔣周。這一系列的動作如行雲流水,看得人賞心悅目,卻隱隱有種居高臨下的施壓感。
“在悅來客棧做了八年,怎麼突然間不做了?”貴妃笑吟吟地,像是純聊天的口氣。
蔣周在客棧見人無數,南來北往,行商做官的,是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人基本一打眼也有看個八九不離十,眼前的貴妃雖說衣着樸實粗鄙,可是舉手投足的氣度卻不容小覷,當下便擺出十二分的恭敬:
“去年原來的東家死了,就剩下老闆娘帶着十幾歲的兒子,有些事……好說不好聽,我是本着之前和老東家的情份幫忙,打算能幫一把是一把,可是……家裡人不允許……”
這話讓他說的既誠懇又頗無奈:“我是有心幫忙,卻也不能不顧及家裡人,所以……就辭了。”
貴妃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這個解釋。
“這樣,我顧人一向是能力和人品並重,若是用了人,必定就全權把店就交出去,年底分紅的錢我是一分不會少的,多賺了我還會多分一些,有錢大家賺,這樣你盡心盡力我卻也省心。”
她說着,話鋒一轉:“只是我這樣放權,也要讓我放的心甘情願,掌櫃的籍貫,以及家裡人口背景,必須如實相告——包括社會關係。”
這話雖是對蔣周說的,眼神卻看向了賀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