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貴妃走了兩個地方便挑中了其中一處,每月二兩的房租,在城南邊的丁字巷。在最裡邊‘丁’字上那一橫的位置,黑漆的大門正對着幽長的巷子,進門就是偌大的一間院子,左右長長的四間屋子,靠北邊的牆角有口水井,家裡的佈置看得出是個普通人家,簡簡單單,該有的都有,很舊卻又保持的很好。
這裡離燒烤店不遠,大概走路過去有一柱香的時間,不過貴妃本就沒將燒烤店算進去,這個並不購成她選擇此處的原因,她更看重環境清幽,還有的確也夠大,房間也夠多,放那些水缸是綽綽有餘的。
一個月二兩房租並不貴,可房東要求一次性交齊一年的房費,再加上賀牙子的車馬費,算下來就要二十五兩不到的銀子,貴妃沒想到這次來便能定下來住處,身上並沒有帶那麼多銀子——而且就算把家底全帶上都沒有這麼多,便又轉回饕餮小店在店面上支了三十兩,把銀子和房東結清,並畫了租房契,此事算是定了下來。
蔣掌櫃掌了那麼多年的店,最不樂意的便是遇到隨意在賬上亂支的東家,這樣一是不好做賬,二來養成習慣了,很容易店裡入不敷出,肥了東家,倒叫店裡正常支出捉襟見肘。
好在貴妃明白這裡的道理,當下便道:“如今我手上寬裕,銀子全壓到皮毛生意上,要不然這些租金卻不至於從你店裡的賬上走,只等皮毛生意週轉開了,我再往裡添上,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事。”
“你只切記一點,”貴妃忽地壓低了聲音,“杭玉清一兩銀子也不許從賬裡支出去。”
蔣掌櫃的是貴妃聘起來的,給他分紅的也是貴妃,他就只認這一個東家。有了她這話,他心裡了有了底,要不然倆東家今天你支一些明天我支一些,沒半個月店還不就這麼支黃了?
“東家放心。”
“對,不能讓杭玉清支出銀子去。”柴榕耳朵尖,一聽杭玉清的名字就跟過敏似的立馬就有反應,蹭地躥到貴妃身邊惡狠狠地道,然後轉臉對貴妃又是笑嘻嘻的一張臉:
“我能支出銀子嗎?”
“什麼叫支出銀子?”
“……拿個竹竿子支嗎?爲什麼不用手拿?”
“咱們誰也不能支出去。”貴妃衝他一笑,沒再管他每天那麼多的‘什麼’‘爲什麼’,柴榕是個傻子,可是也對所有東西都好奇,以前他們關係冷漠時她還沒發現,等柴榕越來越依賴她的時候,就總是喜歡問各種問題。
房東收完銀子便走了,貴妃直到這時才騰出時間向賀牙子打探給柴榕看腦子的大夫。
貴妃出手大方,每次除了牙行規定的費用,還有少量的賞錢,對貴妃不敢有半點兒不盡心的,再者走街串巷打聽些小道消息再沒有比他們這行更霸道的了。
嘴巴一張巴巴地讓她連城裡帶城外,方圓百里內就讓她扯出來四五個頗有名氣的大夫,其中還就包括了永安縣的林氏醫館。
最難得賀牙子有的矢,並不像旁人人云亦云,道聽途說也敢隨便亂說,她指出來這幾個大夫都是身邊人求過診治好過病的。
不過和蔣掌櫃的話相差不大,都沒聽說過有治傻子病治好的例子——畢竟像柴榕這麼上山打獵摔傻了的也少。
“不管怎麼樣,夫人不妨先去給大夫瞧瞧,看他們怎麼說。”賀牙子給出招,“這幾個大夫聽人說還都不錯,不是那種騙人的——要不,夫人哪天要去,不嫌我老賀累贅,我就陪着夫人一塊兒去!”
明明是幫人的事,到了賀牙子嘴裡那麼一轉,主動權就放回了貴妃手上。
“那還要勞煩賀大嫂,”貴妃笑道:“實在是我初次進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後還要多勞煩賀大嫂。”
“夫人哪裡話,只要有需要我老賀的,您就只管開口,沒有我不頭拱地給您辦的。”賀牙子拍胸脯保證。
有了她這話,貴妃心裡就有底了,左右有個明白人跟着,不至於走那麼多彎路。
“不知東家是想哪日搬進去,我找些人手先把房子收拾出來,然後到日子了再把東家從村裡接出來。”
蔣掌櫃辦事十分周到,想到哪裡就請示貴妃,有了他貴妃倒是省心不少,便將事情全交給他去辦。
“三天後吧。”貴妃沉吟,皮毛已經硝好了,家裡的其他東西她一樣都不想帶出來,就那幾口水缸僱個驢車拉進城的費用都夠買十幾二十口水缸的了。驢車她也想給柴家留下,萬一有個急用,別好像他家兒媳賺了錢不管老人,哪回上集還要四處蹭別人家的車坐。她不差那幾個錢,差的就是名兒。
房子有了着落,連搬家的日子都定好了,貴妃一看天不早了,便坐着驢車一家三口回了桂花村。
還沒過夜貴妃就把消息告訴了柴老太太:“娘,你要實在放心不下就和我們去城裡住唄。城裡吃的用的都方便,你和爹也不用每天下地累的腰痠背疼……再者海棠也大了,過了年就該張羅親事了,搬到城裡去,有咱家門戶在那兒撐着,找的男方怎麼也比在村裡要強。”
“你爹……他不願意去。”
柴老太太嘆氣,說實話她也不願意跟去,現在住村裡條件再不好也是自己家,兒媳再好那是人家家,總覺得矮人一頭。
“海棠沒個有本事的爹孃給她撐着,那也是她的命,咱就是裝個城裡人咋呼,實際骨子裡就是個農村人,假的真不了,還不如腳踏實地該怎樣怎樣,是她的總是她的——有你這個嫂子想着她,也是她的福氣,以後……你就多費心吧。”
說一次是客氣,一而再再而三人家那可就是真心誠意的了,說柴老太太不感慨是不可能的,所以村裡哪怕傳出什麼,這些天她都還是相信自己這四兒媳的。
木墩兒看着肝疼。
他家娘娘坑死人不償命,分明是看出二老死活不會跟着去,才下了血本遊說,倒把柴老太太誆坑裡去了,這叫一頓神忽悠,讓人算計着還說人家的好,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