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一點貴妃是肯定的,秦王府傳出來這話,原因肯定不是在秦王世子那兒。
姑且不說杭玉清口中那個好名愛面的世子表哥會不會和他們升斗小民一般見識,以勢欺人,她只知道真要是問題出在秦王世子身上,那可絕對不是單純地讓下面不許租他們鋪面就能解決的。
就是不把他們弄死,不想看到他們,將他們趕出明陽城還是輕而易舉分分鐘的事。
繞了這麼大一圈,那就只說明這事兒和秦王世子關係不大。
柴榕把蒙面暗算他的兩個秦王世子護衛的胳膊給卸了,最可能的就是那兩人弄的鬼,怨氣難平,假借秦王府的名頭泄私慾。
他們不動聲名,她不知對方會使什麼招,總有些提心吊膽草木皆兵。可是他們一旦動了,把招兒給遞出來,反而貴妃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貴妃前世在富貴繁華場裡摸爬滾打,把處於國家社稷頂端的人心思摸的是最爲透徹,你可以壞可以貪,可以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是他們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假借他們的名義做事——不管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身處權力的最頂端,防的就是一切未知,一切反常。
秦王世子這倆護衛謀的不過是個小私,於秦王府上下沒有絲毫損傷,可是在權力頂端的人來看,這是在他背後涼刀子,有一就有二,指不定第二次第三次那刀就捅向了誰,最看不得這種陰暗處的小動作,他們……算是犯了大忌諱。
賀牙子幾乎嚇尿了,就怕萬一秦王府不講理,她跑前跑後地爲柴夫人打點,就把她也當成他們一夥穿了糖葫蘆串給連坐了。
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找的其實不是貴妃,她直接跑去了燒烤店告訴的蔣掌櫃,原本是想讓他能撤當天就撤了,不做那破掌櫃的,可蔣周不緊不慢的把杭玉清的底就給交了,也是和秦王府掛着親戚的,讓她把心放肚子裡,一切有東家。
賀牙子咬牙聽了蔣周的話來報信,誰知終於把人堵着了吧,人家是天塌下來有個兒高體胖的——例如她,頂着,不慌不忙的,臉上連着緊張的神色都沒有,一時間賀牙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夫人,”她不知所措地搓手。“你聽說過秦王府吧?”
她一方面是試探燒烤店另一個東家的實際背景,另一方面的確是讓貴妃悠然自得的神態給嚇着了,覺得很可能貴妃個村姑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很可能不知道秦王府的厲害。
貴妃笑了,“賀大嫂,我沒聽過什麼,也不能沒聽過秦王府啊。”她開門見山地繼續道:“我徒弟便是秦王世子的表弟,這裡面……定是出了某些不爲人知的誤會。你該幫我留意鋪面就留意着,多則五日,少則三日也就解決了。”
臥槽?
吹好大,她是真不怕牛皮吹漏了天。
木墩兒大概知道貴妃又要出動杭玉清打頭炮——這也是他們手裡唯一的牌,她要不要表現的這麼輕鬆?她是真不怕人家秦王世子不理那二貨,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啊。
“……”
賀牙子自然不希望貴妃是純粹吹牛皮不上稅,頂好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牽扯也牽扯不到她。
可是……秦王府傳下來的話……這麼輕描淡寫就能擺平?
“我——那——好吧。”支吾半天,賀牙子敗下陣來。
貴妃自是感謝賀牙子跑前跑後還不忘知會她一聲,要不然還真讓人蒙鼓裡了,溫言軟語地勸慰了一番,就把賀牙子給送出了大門。
好似她纔是那個得罪秦王府的人,人家是在安慰她一樣,賀牙子背靠着貴妃家門外的石牆,汗浸溼了整個背,她腿肚子隱隱轉着筋。
貴妃送走了賀牙子,果然如木墩兒所料派了李嫂子去找燒烤店的侍棋,讓他跑一趟永安縣搬救兵去了。
杭玉清這兩天書院考試,生生磨了兩天才趕到了明陽城。
他那年畫娃娃臉微微往裡凹了些,看他沒精打采的跟吃了苦瓜一樣,進門也不問貴妃找他來是怎麼回事,苦着一張臉捧着桌子上放的桃子就啃開了。
最近他總往明陽城跑,每每藉口都是住在朱府,他娘開始擔心他和朱三哥學壞了,所以這回出來尤其難,好懸沒把她娘也給帶回明陽城,後來還是他找了藉口尿遁纔出來。
“我說師孃,你咋就知道不是我表哥乾的?”杭玉清疑惑啊,“我替你說話求情什麼都行,誰讓你不只是我師孃,還是我合夥人,咱們拴一根螞蚱上呢。可是話我可得說到前面,自從上次我就再沒見過我表哥,我都不知道這次還能不能見着——他這人脾氣表面看着挺好,可是什麼主意他拿定了,誰說話都不好使,倔着呢。”
“好了,”貴妃擺手,“你就按我說的做就行了,肯定不是你表哥的主意就是了。”
給她辦事還能聽她吆喝,除了他也是沒誰了,杭玉清雖則一肚子抱怨,可是受擺弄慣了,貴妃一個指令他就一個動作,當天傍晚就隻身坐着驢車直奔了秦王府。
杭玉清是不常去,可是門房還都認得,直接就放行了,杭玉清也不找他表哥趙嘉,直接就奔正房找秦王妃去了。
秦王妃是杭玉清親孃的表妹,兩人相差不過一歲,自小就玩兒的好,秦王妃十六歲給秦王做了續絃夫人性子還是不改,軟綿綿的極好說話,是個沒主意的。可是生就一副紅顏禍水的臉,快四十歲了還仿若少婦,說起話來柔聲細氣,像是生怕大點兒聲就能把人給吹跑了。
杭玉清按貴妃的交待,一見着秦王妃的面就道歉,語言真摯表演大方,連杭玉清自己都快信了他的確是上門來負荊請罪的。
把秦王妃當場就給聽愣了,抱着雪白的大貓眼睛瞪的溜圓,竟和懷裡的貓眼兒一般,也不接下茬,完全不按劇本走。
杭玉清無奈只得自己起頭,另起其他方案,他知道她這姨母時不時斷篇,自己說話就得自己起頭,當下就把柴家得罪了秦王府以致在明陽城待不下去的事兒給挑出來了。
“我師父武功高強吧,可到底是個傻子,不濟事的,家裡全靠我師孃周旋,才把門兒給挺起來,怎麼就把王府給得罪了?我師孃嚇的喲,知道我和姨母這層關係,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非求我來給解釋解釋,膽都嚇破了。”
杭玉清一邊說一邊幾乎忍不住自己把肚皮給笑破了,可是任務艱鉅,他考慮到搞砸了的後果默默的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