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現身

貴妃說完話就離開柴榕老遠的距離,又重坐回了窗邊的桌案旁。她整個兒的心思都亂了,自然也就沒功夫柴榕,他眼巴巴地看了貴妃半天,見她都不理他,訕訕地躺回到炕上,默默地捂着腦殼。

“阿美……你生我氣了嗎?”

他問。

半晌,他又問:“阿美,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親你了。”

又是半晌,貴妃就聽見柴榕已經睡着了,可是氣息雖然綿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竟少了每天呼呼大睡那種肆無忌憚的感覺,似乎連睡起覺來都有些委屈,一個大男人蜷成一團睡,腦袋扣着跟斗敗了的公雞似的。

貴妃嘆了口氣,其實,也不是生他的氣。

她只是一時間無所適從。

她不是沒有想過以後的日子……但所有的以後,好像都是他腦子治好了,恢復正常以後的以後。就這麼懵懵懂懂的,雖然有時候看上去的確很可愛,但不是她想要依靠的男人。

他就像個孩子,無法無天,可是又很會看她眼色,完全以她爲中心。這讓她既享受,偶爾也有些興味索然。

她不知道這一吻會不會改變什麼,但她覺得她這心裡好像起了波瀾。

“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啊。”貴妃自嘲,他根本什麼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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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一場可把錢大姐和李嫂子給嚇壞了,連早飯做的都大失水準,飯沒飯味兒菜沒菜味兒,兩個人的魂兒好像都還沒回來。

貴妃將就着吃了一口填填肚子,然後就直奔了衙門報案。

王二這天正當值,一見貴妃真就跟見了金光燦燦的財神爺一般,殷勤地上前敘話。

貴妃不過是就昨天半夜把巡城士兵都給驚去了給個說法兒,和王二把昨晚的事兒學了一遍,心頭微微一動,就跟王二打探起來近日在明陽城活動的外地人。

王二臉色有些不大好,“夫人要說京師口音我還真知道一個……不過,還是不要是他的好。”

他陪貴妃在同知那裡將案情作了記錄之後,就往衙門外邊兒帶,左右看看四個人都離的較遠,纔將聲音壓的極低地道:“聽說皇帝可往咱這邊派了巡撫——至於管的是啥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大的官兒……不會是他吧?夫人再怎麼也惹不到他那上頭啊。”

話是這麼說,可他心裡還有些不託底。

“是吧?”他問。

貴妃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是惹不到人家頭上,可是向來禍事就是閒來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怎麼聽王二話裡說的,就是那個黑衣人。

她是不知道巡撫是個什麼官,每朝每代的官名都有所不同,可是不管什麼官兒,她都惹不起啊。

“……應該不是。”貴妃沒跟王二託底,“堂堂一個大官,怎麼也不會半夜溜到老百姓家裡打架吧?而且,那黑衣人功夫還不錯——”

“那人,聽說以前也是個武將。”王二青白着一張臉,越聽她說下去越覺得滲人。

好不容易抱上一條大粗腿,可別好處沒撈到什麼呢,眼瞅着就跟着吃掛落。

貴妃基本就確定是那人了,見王二也沒什麼消息再挖,匆匆別過就奔去了衣鋪,今天整個兒衣鋪裡面的設施就算全部裝修完畢,她要過去驗驗,之後馬上就要準備開業了。

衣鋪掌櫃姓金,一個三十四五歲的婦人,夫婿腿有毛病常年臥牀,一家子全靠她養活。以前自己也做過衣鋪,不過規模很小,一個資金周圍不靈就黃攤子了。

以前在賀牙子那裡招夥計認識,現在經過賀牙子的介紹牽線,貴妃給聘請了過來。

這店本就打算全營高端定製女裝,連服務的都是清一色的姑娘,貴妃便索性把掌櫃的和賬房先生也都請了女子,是個名副其實的女兒國。

貴妃一到,金掌櫃的就迎了出來,一上午她帶着後院訓練了近半個月的丫頭就把店裡收拾的煥然一新,零星的小部件還沒擺上來,薰香已經點上了。

貴妃一進店面,就彷彿置身於前世宮廷之中,華美雅緻,處處彰顯着低調的奢華。

不同的就是這間屋子一看就是新建的,還隱隱有股木頭的味道。而前世她的宮殿,已經歷經兩朝,住了不下幾十個女主人。

金掌櫃相貌秀美端莊,微微笑着,不給人半點兒壓迫感。

“東家,姑娘們都在後院等着,您今天可要見見她們?”

木墩兒覺着這話問的……有些曖昧,像是青|樓裡的範兒呢。

貴妃的心思還在王二說的那位巡撫身上,沒什麼心情,“我今日過來就是看看環境,前些天我該教給她們的也都教了,看着還挺像模像樣,以後都要靠掌櫃的嚴加管教——”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幾個大步子就邁了進來,一身深綠色的布衣長袍,四方大臉,眉毛紛紛向上擰着,一看面相就是個倔脾氣。

“今兒開業了嗎?”聲若洪鐘。

他一開口,貴妃就笑了。

“阿美,”蔫了一上午的柴榕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腰板挺的溜直,伸長胳膊指着來人大喊道:“這人就是那個讓我揍了的黑衣人!”

金掌櫃有心把人攔住,還沒等邁腿就見東家一家子的反應怪異,她默默地低下頭沒有吱聲。

“什麼讓你揍了?!”綠衣老漢一聽這話不願意了,擰着眉毛就反駁,話說出來才意識到他這是自曝了。連忙反口補救:“小夥子是不是認錯人了?這可是咱倆第一次見面。”

騙鬼呢?

貴妃嗤之以鼻,衝金掌櫃使了個眼神:“給這位……大人?上茶。”

“我不是大人。”綠衣老漢倒不謙虛,邁大步子走到貴妃對面的椅子上就坐下來了,渾然不覺自己說這話和昨晚連語氣都一模一樣。“不用上茶,我不渴!”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貴妃脣角慢慢地溢出一抹笑,“大人又是夜探我家,又是白天到我這店鋪裡打探虛實,必有所圖。不妨直說出來,開門見山,我怎麼得罪了大人,犯了哪條哪款的罪,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