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就有人擠到西北角全程看完趙功成挨板子。只不過十板子,一眨眼的功夫,看完的人居然意猶未盡。
趙功成被拖回臺上,早沒有了先前的意氣風發,一張大餅子臉跟燙金的紙似的蠟黃,姿態也徹底由跪改成了趴。
先前往人家店裡放瀉藥,就被打過二十板子,這回他還站在理這邊,居然就讓她光靠張嘴給他扣上了十板子,兩次全折貴妃手裡,他打心底裡有些發怵。
這娘們……怪邪門兒的。
陳虎滿肚子壞水兒都讓她給擠兌的快活不下去了,他也是吃飽了撐的自己往上送,沒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冒冒然讓陳虎拋出來的餌給誘惑了。”
“大人,小人無意咆哮公堂,請大人恕罪。”趙功成屁股疼開了花,聲音微微顫抖。
他現在有些後悔了,可是事到如今不得罪都得罪了,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了,這頓打總不能白挨吧?
“好了,你不是故意咆哮公堂便好,以後有話說話,不要喊。”杭縣令心平氣和地道。
趙功成一口老血好懸沒吐一地,特麼他一直有好好說話,分明是顧氏刁婦巧言令色,這縣令和柴家沾着親帶着故,是兒女親家,赤果果地偏向她們!
他不是不知道永安縣知縣和柴家結親,他們到這兒來告狀就是頂風兒上,可是陳虎偏就選了這裡,非要說什麼杭縣令這人不愛金錢不愛美人,官聲極好,可就是圖個名,愛名如子,嗜名如命——
就因爲杭縣令和柴家結親,他在這事兒上反而會更嚴苛,生怕被帶累壞了他的名聲,只有要求更嚴,絕無半分放水的可能。
新野縣卻是去不得,他給人家店裡下藥就是在那裡審的,早掛上了號。今次再去告人家,估計不等原告到,新野縣令就得給他揍出來。
結果,他倒是信了陳虎的邪,隻身跑來告狀,現在不是照樣讓人打?
打完人,還一副‘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的表情……
杭縣令爲人古板,不知變通?他特麼比新野縣令可厚黑多了好麼?!
杭縣令公堂上話不多,可是思路還是清晰的,知曉陳虎是誣告和當街鬥毆兩起案子的關鍵人物,他必須是要到堂的,便叫差役前去明陽城帶人。
帶貴妃來的胖差股二人受了貴妃的好處,知道此時便是顯着他們的時候了,便主動請纓前去帶人。杭縣令自是沒有不準的,誰知兩人才剛出了衙門,就見杭玉清鬼鬼祟祟地跟了出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亮的嚇人。
“公子……”
杭玉清一擺手,縮個脖子,很有幾分做賊心虛的樣子。
“兩位大哥幫個忙吧。”
二人連忙擺手:“不敢不敢,公子有事儘管吩咐。”
杭玉清本就想到他們不會不答應,理所當然地道:“二位去接陳虎,在路上給我好好折騰折騰他,不管我爹怎麼判他,先爲我師孃出口氣纔是。”
是師孃,不是師父……
胖差役自動自發地決定忘記他家公子說過的這話,忙不迭地點頭,只求脫身。
他們本就是這般打算,給陳虎些好看,這樣既能全了貴妃之情,又討得了縣令公子的好,再沒有個不應的。
且不說胖差役去接陳虎過堂,杭縣令這邊既缺了重要的與案相關人員,便只得暫停審訊,全部人都下去休息,一方安排到了東廂一邊安排到了西廂。
按說東廂一般是原告待的地兒,可是柴榕身份特殊,兩起案子一邊是原告一邊是被告,只不過兩案皆是疑點重重,差役不好安排房間,可街頭捱打那些人卻不敢和柴榕爭,拉着原本另一案的原告趙功成捂着屁股就去了西里間,逼仄的空間擠了十幾號子人。
而柴榕那邊有個孝敬的好徒弟,茶水糕點變着花樣的送,送到杭縣令都有些懷疑人生的地步——
他大概是養了個假孩子。
對他和他夫人也沒對這倆兒大不了幾歲的師父和師孃孝順!
永安縣衙門如今不只原告被告留守,一幫子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圍觀羣衆也捨不得就這麼散去,趁着衙門的人前去抓人,他們也抓緊時間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衣裳,就怕一會兒審案子久了看冷了把自己給凍壞,更有甚者往懷裡藏了小瓶烈酒,只備受不住時喝一口頂頂。
在人民羣衆熱切的冀盼下,陳虎由兩名差役擡着單架就上了堂來,這其間雪下的更大了,差役腳下一滑陳虎就是一個翻身掉到了地上,又一個打滑大頭朝下,不長的距離就摔掉了兩三下,於是人民羣衆爆發出熱烈而友好的掌聲。
直等到陳虎上到堂來,那一張黑黑的臉沾了半臉的雪,轉眼化成了水。他的眼睛微紅,竟看不出那水是雪還是淚了。
“你們二人如何當差,怎麼這麼不小心?!”杭縣令責怪道。
差役二人連忙跪地認錯,“雪天路滑,小的二人失職,還請大人恕罪啊。”
杭縣令責怪歸責怪,可是天冷路滑摔幾跤也是難怪的,何況陳虎其人聽他辦這事兒就不是個善茬,摔也就摔了,反正也沒摔死,不用負刑事責任。
“呔,陳虎,你指使王二等人當街圍毆柴榕,以及指使趙功成誣告柴榕裝傻逃兵役,他們俱已招認,對此你可有何話可說?!”
趙功成當場就傻了,怎麼他就招認陳虎指使他誣告了,他明明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仗義直言哪!
可是,想想現在屁股還火燒火燎的疼,趙功成愣是沒敢當場出聲反駁,生怕縣令大人再給他安個咆哮公堂的大罪。
陳虎一愣,藉着撫腿呲牙咧嘴地疼的功夫,腦筋已經轉了不止一圈。
漏了,全漏了。
如果說王二這事兒還有轉圜餘地,頂多他認個打架鬥毆,那趙功成這事兒卻不好辦,一是坑自家小舅子的名聲一傳出去不好聽,二則是杭縣令口口聲聲的‘誣告’,這一罪名落實了,他可是要貪官司的。
趙功成個不經事的,居然隨隨便便就給他賣了!
呸,活該他一輩子受窮!
他小眼睛咕嚕一轉,就有了決策:
“我說昨天我家小舅子怎麼跑我家去把我腿給踢折了,原來竟是不知從哪裡聽來的閒話,以爲我做出那等損陰私的事——大人,是我家婆娘,就是柴榕他姐,看我被他打了,心疼的不行,哭的跟個淚人似的,一氣之下就找我那些親戚訴苦,想讓他們出頭教訓教訓自家弟弟——”
他長吁短嘆,一臉懊悔不迭:“這事兒賴我,沒攔住,是不是把我小舅子給傷着了,這事兒賴姐——”
‘夫’字還沒出頭,他裝模作樣地望過去,纔看見柴榕和貴妃兩人完好無損的跪在錯後他大概兩三米的距離,聲音頓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