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臨安門口,從側門裡竄出來一個肥胖婦人,一把揪了三順一邊耳朵,生生地擰了半轉,罵道:“你這該死的丫頭,就知道偷懶,叫你去給我取點東西,就整天不見人影,東西卻也沒給我取來,看我不打死你……”
“哎喲,好痛……我的耳朵……”三順痛得臉色發紅,一手護着被擰得通紅的耳朵,一手攥着如故不放,哭喪着臉,“當真是苦差啊,還沒進門,便先要遭罪,快幫幫我,幫助我去找一找雲公子。”姐姐說過,如果在府裡真遇上麻煩,能救她們的只有雲末。
“呸,你以爲去找雲公子就可以保你?別做夢了,別說雲公子,就是郡主在,老孃一樣剝你的皮。”婦人搶過身邊正在掃地的小廝手中掃把,狠狠地往三順頭上打去。
三順被死死拽住,沒有地方可躲,又不敢還手,眼見掃把已經到了頭頂,只得舉了手起來擋,手背頓時紅腫一片。
肥婆還不解氣,還要再打。
如故剛進訓練營的時候,因爲年齡小,身子也弱,處處被人欺負,最看不得別人狗仗人勢欺負弱小,明知三順是代她姐姐捱打,怒氣仍直衝腦門頂,正要上前奪肥婆手中掃把。
已有一人搶先一步抓住肥婆手腕,冷哼一聲,“雲公子不在府裡兩年,你們就以爲可以隨便破他定下的規矩,無法無天了嗎?”
來人二十歲上下,黑髮隨意用了條帛布在腦後一束,一身黑色勁裝,單手握着把長劍,刀刻般的五官野氣張揚,面容剛毅清冷,深褐色的眸子閃着銳利的光芒。
如故見有人出手,不再強行出頭,退在一邊冷眼旁觀。
胖婦人聽了那話也是陡然一驚,回頭看清來人,肥胖的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我說是誰敢這麼放肆,原來是弘凌啊。你一個小小侍衛長也敢來管姑奶奶的事,憑姑奶奶的身份,別說公子,就是王妃也得給三分薄面。丫頭偷懶,不做事,別說我打她幾下,就是把她打死了,還會有誰能把我怎麼樣?”
弘凌氣得臉青,“你讓她做什麼了不得的事,她沒做,可以把她往死裡打?”
“這……”胖婦人語塞了一下,又再強硬道:“我爲主子辦事,幾乎輪到你一個小侍長過問?倒是你去接郡主居然把人給弄丟了,王爺正在發脾氣呢,你有管別人閒事的功夫,倒不如去想想辦法,看怎麼活過明天。”
如故眉頭微皺,不知這惡奴是什麼來頭,仗勢到了這地步。
不過,不管她是什麼來頭,如果她成爲臨安的話,第一個先滅了這惡婆子。
弘凌聽了那通威脅加嘲諷的話,面不改色,眸色卻冷了三分,“不見了郡主,我自會向王爺領罪。”奪了她手中掃把,就地一丟。
胖婦人被弘凌的力道帶着身體失去了平衡。
如故不着痕跡的向前伸了腳出去,三順看見,在胖婦人身後很合時宜的輕輕一推,胖婦人往前踉蹌一步,絆在如故的腳上,頓時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屎。
周圍看熱鬧的人,早看不慣胖婦人的作法,看到這裡哄地一下笑出了聲。
如故和三順交換了個眼色,做着鬼臉,繼續看戲。
弘凌將二人所行看在眼裡,向如故看來。
如故朝他眨了眨眼。
他不禁又朝她看多一眼,纔將臉別開,並不揭發她們二人。
一個將官打扮的人擠進人羣,一眼便看見立在場中的弘凌,皺了眉,“還沒尋到郡主?”
弘凌臉色一黯,“沒有。”
將官臉色越加的黑沉下去,接着看見趴在地上披頭散髮的婦人,愣了一下,“端媽媽,這是怎麼了?”吆喝着兩側屬下,“還不快扶起來。”
如故嘴角一撇,看樣子這惡婦在府中還真有不低的地位。
端媽媽被人扶起,見有人撐腰,越加地使橫,撲上前去揪打弘凌。
她以爲有副官在,這小子不敢再造次。
哪知弘凌竟是個不怕死的,竟板着臉側身避開,讓她撲了個空,更加強狼狽。
四周的人頓時鬨笑起來。
“你這該死的小子,居然敢……”端媽媽臉上更掛不住,怒羞成怒,上前撲打弘凌。
將官怕事情鬧大,低喝了一聲:“弘凌,不得放肆。”
弘凌睨了副官一眼,只得站定,任惡婦打來。
如故再也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止。
身邊有馬車路過,車裡傳出一個沉靜低啞的聲音,“停。”
聲音不大,柔和溫暖,叫人聽了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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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只是這麼一聲,所有戲笑聲即時停下,連端媽媽打向弘凌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臉色一變,慢慢垂了下來。
剎時間,四周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杖擊四十。”車內那好聽的聲音又起,聲音依然溫和,全然不帶慍意,然話中之意卻冷情得叫人心尖都顫了一顫,又叫人不能抗拒。
端媽媽臉色瞬間煞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看着那輛馬車,渾身顫如篩豆,牙齒咯咯作響,半晌纔回過神,厲聲道:“你不過是郡主身邊的一個男侍,敢這麼對我?等郡主回來,我一定會讓郡主稟報皇上……”
但任她怎麼叫喊,已經有人上來,把端媽媽按了,不理會她殺豬般的叫,就地一五一十的打了起來。
杖擊四十,體弱些的女子已經能去了命,在他口中說出卻輕描淡寫,簡單的如同吩咐人去摘枝花束。
馬車緩緩啓動,向側門駛去,這裡發生的事竟像和他無關一樣。
如故望着馬車離開,怎麼看都是一輛尋常到放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多看兩眼的馬車,看不出這輛車裡坐的是什麼大人物,能讓這些人懼怕成這模樣。
將官剛纔還對端媽媽百般討好,這時竟不敢上前討半句情,見馬車駛來,忙退到一邊,讓出道來。
端媽媽固然可惡該死,但那人眼都不眨一下就等於判了端媽媽的生死,真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
惡魔教官曾告訴過如故,在古代最輕薄的東西是‘緣分’和‘人命’。
不要相信所謂的‘緣分’,更不要以爲自己命大,可以比別人活得更長。
如故看着挨完打,被人像死狗一樣拖走的端媽媽,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