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昏迷的止燁才慢慢轉醒。
無顏問道:“你怎麼樣?”
止燁咳出一口淤血,“沒事。”
無顏把一粒藥丸咬碎,喂到他嘴裡,“小郎說,你把這個吃下,應該是死不了的。”
止燁笑了笑,“你去找玉玄帶人來求的請?”
“嗯,你爲了他們水族的事才捱打,讓他們做點事,應該的。”
止燁不以爲然,不覺得幫人做點事,需要回報,“以後遇上今天這樣的事,你一定忍住。”
今天,他在水中差點遇險,如果不是小郎及時一箭,無顏就跳入水中營救。
無顏下水,如果失控,就會露出真身,被人看見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無顏沉默,水亮的眸子慢慢沉了下去,如果止燁有什麼不測,他又何必還死守在這裡?
止燁知道無顏聽不進去自己的這些話,暗歎了口氣,道:“在我好之前,你想辦法躲躲,別讓那老東西找到你。”
無顏默了一下,笑着道:“嗯,好。”
前屋傳來走動聲,像是止燁的養母起身。
無顏忙道:“你好好養傷。”輕手輕腳地從窗口又爬了出去。
他從鐵匠家出去,仍回了自己家。
守在門口的一個乾瘦老頭,一把攥住他的頭髮,“小牲畜還知道回來?”
無顏一聲不出,也不反抗,任老頭把他拖進了屋。
老頭把無顏丟在榻上,一改之前的兇悍,和諧地道:“就哭一次,就一次,我以後再不打你,會好好地對你。”
無顏一言不發,彷彿根本沒聽見老頭說的話。
老頭費盡了口舌,無顏依然沒半點反應。
老頭終於不耐煩了,猛地攥住無顏的頭髮,向牆上撞去。
鮮豔的血轉眼間從他額頭流了下來,浸溼了他睫毛,再緩緩流下。
他看模樣,只有七八歲的模樣,長得又瘦弱,臉色比常人蒼白許多。
鮮紅的血襯着白皙的面頰,詭異的妖嬈。
看得如故心臟猛地一抽。
而無顏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仍沒有任何表情。
老頭恨得咬牙,把他重新拽到牀邊,抽出一條麻繩,熟悉地把他的手綁在牀欄上。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動作,他不知反覆做過多少次,纔會練到這樣熟練。
老頭剝去他身上的衣服,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瘦弱的身體上。
原本就佈滿傷痕的單薄身體,很快添了若干新傷,除了那張臉,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的肌膚。
無顏轉開臉,不看不斷揮下的鞭子。
如果不是不斷飛濺的鮮血,如故都會產生錯覺,那些鞭子不是抽打在他的身上。
老頭抽了一陣,自己累得喘氣,見無顏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丟掉鞭子,撲上去,捏住他的下巴,吼道:“我叫你哭,聽見沒有,叫你哭。”
無顏卻把眼睛一閉,連看他一眼都省了。
老頭氣得渾身亂顫,冷笑了一下,陰森森地道:“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忍着。”
如故不知他做什麼,爲無顏暗暗着急。
可惜,她只是一縷意識,什麼也幫不上忙。
眼睜睜地看着老頭拿出一把竹籤,一根根插進他的指甲縫。
大聲吼道:“哭,給我哭。”
無顏瘦弱纖細的手指痛得的抽搐,眼裡卻是一片空洞,沒有半點淚意。
如故看得想破口大罵,罵小無顏這個蠢才。
止燁不是明明向他交待過,讓他不要回家,他卻蠢到回來受虐。
她看着痛得暈過去,又被冷水潑醒的無顏,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殘酷的折磨直到老頭精疲力竭,才停了下來。
無顏的頭軟軟地垂下,如果不是他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如故都會懷疑他已經死去。
老頭把無顏折磨得奄奄一息,自己也累得不行,有氣無力地歪在一邊喘粗氣,沒一會兒功夫,就打着呼睡過去。
一直沒有反應的無顏,這時慢慢擡頭起來,看向窗口,嘴角慢慢揚起,露出一抹笑來。
他臉上濺滿了血,這一笑,竟說不出的妖嬈詭異。
如故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見兒時的她,慘白着小臉趴在窗口上偷看。
她確認老頭已經睡熟,躡手躡腳地溜進來,抖着手,把一些藥粉倒在無顏的傷口上。
老頭翻了個身,她嚇得小身子僵了一下,見老頭沒有動靜,才長鬆了口氣,更快地把藥粉倒完,輕手輕腳的離開。
無顏目視小姑娘出了門,才收回視線,斜瞥下老頭,冷笑了一下,嘴角是超出他年齡的冷酷。
如故不明白無顏明明恨死了這老頭,爲什麼還要回來受這個罪。
猶豫了一下,從矮屋出來,追上正往回家方向急跑的她。
她輕手輕腳進了門,見小郎正坐在燈下看書,嚇了一跳。
知道被抓到了,把藥瓶藏在背後,低了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小心地蹭了過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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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眼角也不擡一擡,輕道:“給無顏上好藥了?”
“嗯。”她蹭了過去,抱了他的脖子,“老頭用鞭子抽他,用竹籤刺他的手指,他快死了,哥哥救救他吧。”
小郎輕抿了脣,抱她抱進懷裡,“我們現在還救不了他。”
“爲什麼?”
“因爲,我們還不強大。”
“要怎麼樣,纔算強大?”
“還要再等一等。”
“他明知道老頭會折磨他,爲什麼還要回去?他不回去,老頭不就找不到他。”
“他不回去,老頭會去找止燁,說止燁拐跑了無顏,到時候,鐵匠又會打止燁。止燁現在傷很重,無顏怕他再捱打,會死掉,所以寧肯自己回去受罪。”
她她把頭靠進小郎懷裡,想着無顏被折磨得快要死掉的樣子,心裡難受得厲害,聲音微微哽咽道:“真想救他們。”
小郎抱緊懷裡小人兒,輕嘆了口氣。
天下可憐人,何止他們。
一個一個的救,能救得了幾個?
只有把那些邪惡的東西,連根撥掉,纔會讓這些人從苦難中真正走出來。
如故看到這裡,心裡堵得難受。
突然覺得,她的童年有小郎護着,實在算不上苦。
還想再回頭看看無顏,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陷入了黑暗。
絲絲的冷慢慢浸入肌膚。
如故知道,自己從三生幽境裡出來了。
慢慢睜眼,身上沒有朔月的刺骨陰寒。
有風在耳邊拂過。
如故睜眼,窗外月光下,一個龐大的飛鳥掠過。
靈獸?
如故下牀,飛撲到窗邊。
那抹黑色的身影,極快地遠去。
她雖然沒有和那只有靈獸,有太多近距離的接觸,但或許是因爲極反感國師捕殺靈獸,所以對那隻靈獸,總有一些牽掛。
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所以,每次看見他的身影,都覺得欣慰。
屋裡一片漆黑,才發現桌上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
回想用命脈石看見的兒時事情。
心裡化開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些日子,她總覺得圍繞在身邊的幾個男兒,或多或少都和麻婆村有關。
她來錢家老宅,就是想查清楚,小開和她小時候,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小開的事情還沒進展,卻先看見玉玄和她兒時的事情,越加肯定了她的想法。
如果,她最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小開的病根是在麻婆村落下的,而且好像是和她有關。
玉玄,止燁,無顏,雲末,小開都是和她在麻婆村結下的緣份。
那麼,玉玄,止燁,無顏,小開和雲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也就很容易得到答案。
他們未必是和母親簽下了什麼契議。
而是利用母親爲幌子,聚在一起,謀劃什麼。
南朝的復興?
他們幾個答案有了,可是容瑾呢?
可是兒時的零碎記憶裡,找不到容瑾的一點信息。
那麼容瑾和他們一起,又爲了什麼?
如故想起影子的話,看到的和你想的未必正確。
真正的答案,要等真正水落石出的一天,才能下結論。
如故揉了揉漲痛的額頭,滿腦子都是影子虛弱的聲音。
另外,這次進三生幽境,怎麼沒看見肉丸子?
不對,他一定有事。
到底出了什麼事?
突然感覺三生鐲不住躁動,卻是小肉丸子在裡面要死要活地撞牆。
低頭見三生鐲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塊暗紅的斑塊,像血,抹了抹,卻抹不去。
這樣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難道肉丸子躁動和這個有關?
籠在心裡的陰影,越加濃重。
正好可以找肉丸子問個明白。
如故把肉丸子揪了出來。
她還沒來及急開口,肉丸子跳着腳罵,險些噴了她一臉口水,“禍水。”
如故差點一頭老血噴在它腦門上,抓了它的尾巴,把它倒提起來,在它小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禍水是你能罵的?”
她不贊同家暴,但小東西太過欠收拾的時候,還得家暴一下。
肉丸子估計沒想到會捱打,瞪着如故怔了,瞪着瞪着,大眼裡浮上淚意,很快轉成嗷嗷大哭,痛心疾肺的模樣,簡直像死了娘。
如故被它哭得心軟,放開它的尾巴,抱在懷裡哄,“我不打你了,不哭不哭。”
她不哄還好,這一鬨,肉丸子哭的越兇,抽抽噎噎地痛訴,“你這個壞女人,要把主人害死了。”
如故驚了一下。
“他怎麼了?”
“你傷了沙華,沙華的血就會映在三生鐲上,血氣壓制鐲子裡的靈氣,影子是靠着鐲子裡的靈氣爲生,靈氣濁了,他就會死。你這個壞女人,爲什麼不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非要惹事非?”
如故心臟陡然一緊,“誰是沙華?”
肉丸子搖頭,他是三生境裡的靈氣孕化而成。
也就是說,它出生的時候,三生鐲已經存在,他並沒有見過鐲子的真正主人沙華。
如故想起受傷的容瑾。
可是她給容瑾包紮的時候,鐲子上並沒有沾上過血。
“鐲子從來沒沾過血,你是不是弄錯了?”
“你這個笨蛋,誰說一定要沙華的血沾在鐲子上了?這鐲子和他用自己精魂雕的,只要他受傷,血就會映入三生境。”
如故心裡七上八下,臉微微發白。
難道真是容瑾?
容瑾就是沙華?
如果真是他,他雖然不是她傷的,禍也不是她去惹的,但這些事確實都與她有關。
可是不是曼珠生沙華死,曼珠沙華生生相錯,可是她和容瑾怎麼可能見面?
一定弄錯了。
如故深吸了口氣,淡定,一定要冷靜。
“影子死了?”她和影子相交雖然不算多,但他幫她許多,這份情,她不會忘。
另外最重要的是,她雖然看不見影子,但有他在的時候,她會沒理由地心安,就如同小時候在小郎身邊的時候,那感覺讓她眷戀。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他現在是什麼情況?”如故急着知道影子的情況,對哭哭啼啼,說話還說一半留一半的肉丸子開始不耐煩。
“昏迷中,如果在鐲子裡的靈氣在被血腥之氣完全覆蓋之前,不能得到淨化,他就真的會死了。”
“我剛纔還見過他。”
“他是不想你知道,強撐着的。”
“那你剛纔去了哪裡?”
“影子怕我找你麻煩,給我施了禁術,他昏迷了,禁術失效,我纔出來的。”
三生鐲是沙華所刻,沙華受傷,他的血就會映在三生鐲上。
如故手指撫過鐲上暗紅斑跡,難道這真的是沙華的血。
“鐲子裡靈氣,要怎麼淨化?”
“淨氣丹,要你自己煉出來的淨氣丹,纔可以。”
“爲什麼要我自己煉出來的纔可以?”
“因爲曼珠和沙華一脈相生,只有曼珠的魂氣可以和淨華沙華的魂氣。”
如故深吸了口氣。
淨氣丹四階,而她三階藥師,她離四階只差一點,進入三生鐲修煉,再拼命些,也不過是一兩天的事。
“這有什麼難的,用得着這副鬼樣子嗎?”
“只有一個月時間,你這個不爭氣的女人,怎麼做得到?”
“一兩天的事,哪要什麼一個月?”如故被一隻猴子說不爭氣,囧了。
“三生境的靈氣被污染,你進了修煉谷也吸不了靈氣,煉不了丹了。”
如果不在三生幽境裡修煉,速度得慢上一二十倍,如故開始頭痛,算算時間,如果加班加點,不分晝夜,在一個月內應該也是可以。
當機立斷,“你趕緊去備藥材,我找個幽靜的地方閉關修煉。”
肉丸子苦了臉,“鐲子裡的藥材沾上了血腥之氣,藥性全無,在沒被靈氣洗淨血腥之氣以前,不能用來煉丹了。煉丹的藥材得你自己想辦法。”
“啥?”如故抽了,從三階到四階需要的藥材少說也得過億金。
這麼短的時間,光煉丹已經時間緊張,還要湊這麼大一筆的錢來收購藥材,這是逼死人的節奏。
如故閉眼,深吸了口氣,把肉丸子往三生鐲裡一丟。
錢小開,現在只有錢小開能幫她。
如故打開房門,看見坐在窗下,用被子裹成團的小開,怔了。
小開沒想到已經熄燈睡了半天的如故,會突然開門出來,也懵了,懵過之後俊臉瞬間漲紅,抓緊被子,起身就跑。
跑出兩步,纔回過神來,自己瘋了嗎?
又沒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幹嘛要跑?
停了下來,乾咳一聲,道:“我只是不想你在我們錢家出事,你沒事的話,我回房了。”
小開說完,發現越描越黑,尷尬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乾脆轉身急走,不敢再看如故的臉,怕這死女人說出什麼讓人難堪的話。
“謝謝你。”如故輕道。
小開呼吸微微一窒,她說謝謝他?
他離開臨安府的時候,擱下話,讓如故還錢,但他沒有指望如故會來找他還錢,他們之間已經緣盡。
沒想到,這麼快,她竟會來見他。
以前看着她沒臉沒皮的樣子就來氣,但到了離開的時候,竟會有些不捨得,而纔不過短短几天不見,在街上突然看見她,居然會緊張,會興奮,這是他以前死也不會想到的。
他爲自己這樣的反應感到無措。
便玉玄的一席話,讓他把羞澀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萌動死死壓下,唯恐被人發現。
按理,他們離開臨安府,一人留下一魂脈氣結成陽氣小結界,他們的責任也就盡到了。
可是如故到了朝陽,不能受到陽氣小結界的庇護,他看着如故的房門,居然做不到袖手旁觀,坐到如故的窗下,爲她守夜。
本想,等到天亮就離開,人不知鬼不覺。
沒想到被如故撞了個正着。
他這份心意想掩都掩不掉,匆匆回到房回,隨手拿起一本賬本,想讓自己儘快的冷靜下來。
如故跟着他進屋,咳了一聲,“賬本拿反了。”
小開飛快看向手中賬本,俏臉瞬間漲紅,有些惱羞成怒,“我喜歡反着看,關你什麼事。”
如故難得乖巧得閉嘴沒反駁,接下來就冷了場。
小開對這樣的如故有些不習慣,裝作口氣強硬,道:“我改變主意了,不給你守夜了。”
如故乾咳了一聲,“那個,你可能有點誤會。”
“誤會?”
“我不是來讓你守夜的。”
小開看了下左右,他去給如故守夜前,已經打發掉所有下人,這會兒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不由得緊張起來,“你別亂打主意,我是不會讓你睡這裡的。”
“我是來找你幫點忙,你答應了,我馬上走。”
“什麼事?”小開警惕地看着她。
“借錢。”
“借錢?”小開一怔一後,無語了。
這簡直像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事,她欠他一億六千金,一個子沒還,居然還敢開口借錢?
如故肯定點頭,“借錢,也不用多,有個一兩億金,也就差不多了。”
一兩億金也就差不多了?
小開眼皮一跳,口氣還不小。
“你當我們錢家錢多啊?”
“你們錢家本來就錢多。”
小開被她氣笑了,錢多也不是這麼個丟法。
“沒有。”
意料之中的回答。
如故繞過書桌,一屁股挨他身邊坐下。
小開嚇得往後急退,他本來就是坐着的,又退得急,一下沒穩住身形,向後跌倒。
如故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把一張清單塞到他手裡,“可以不要現金,給這些藥材也行,其實給藥材更好。”
如故在臨安府呆了這麼長時間,知道臨安府不窮,但不會有太多庫存的現金,能搜刮出二三千金就算多的。
而練到四階,需要的幾味藥材十分昂貴。
她之前在三生鐲裡修煉,那些藥材全是肉丸子自己種的,她沒愁過煉丹的費用,現在要自己拿錢買就愁人了。
而且這麼貴价的藥材,向來稀少。
她就是拿着這筆錢,也未必能收到這麼大量的藥材。
而錢家是天下第一商,各大城鎮的大藥房都是他們的產業。
如故時間緊近,她實在沒有過多的時間浪費在收購藥材上,所以纔打上了錢家的主意。
小開看着那清單,臉都綠了。
這清單能把他家在京城的藥房清空。
他算是明白了,如故突然跑到朝陽來,是爲了錢,爲了藥材。
根本不是來看他的。
這樣的認知,讓他說不出的失望,心裡堵得厲害。
氣惱道:“瘋子。”
“小開,看在我們一場交情的份上,幫我這一次,啊?”
“不可能。”小開想也不想地回絕,“再說,我和你能有什麼交情?”
“同牀共枕的交情啊。”如故話出了口,差點閃了舌頭,這時候說這話不是找死?
小開的臉由綠轉黑,真是個不怕死的傢伙,到這時候,還敢亂說話。
不過,這話,不知怎麼,卻讓他心裡滋長出一種說不清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無措,臉上火燒火熱地一片,摔開如故的手,起身,“錢和藥材都沒有,滾。”
如故賴着不走,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只需一個月,一個月後,這些藥材,我一定一個不少的還你。”
小開嘴角抽了一下,“這麼大筆的藥材,用掉了,你去哪裡找來還我?”
“我一定能還上的。”只要淨化了三生鐲裡的靈氣,那些藥材的藥性就會恢復,到時候,拿出來還給錢家,不是什麼難事。
小開好氣又好笑,如果她一個月時間能弄這麼多藥材,何必來這裡求他?
如故如果沒有三生鐲,這樣的事,她也不會相信,抓頭想了想,道:“你借我這錢絕對不虧,我用這些藥材可以升到四階藥師,你知道四階藥師現在也很值錢的。這樣,你再借我這一次,一個月後,不但藥材還你,煉出的丹藥,也全給你,我只留幾個淨氣丹。”
小開無語,吹,使着勁吹,牛都能給吹死了。
如故見小開不爲所動,只得認命道:“這樣,除了藥材還你,丹藥歸你,我升到了四階,給你做工一年,不三年,這三年,你讓我煉什麼藥,我就煉什麼藥,幫你掙錢還債,怎麼樣?三年長工,可是我的下限了,你不能再過分了。”
如故覺得自己這個郡主當得真是窩囊,居然得自降身份,給人打工。
錢的事可以賴,但做工的事,賴不了。
小開是最精明的商人,最擅長察言觀色,買賣上沒有能騙得了他。
小開審視着如故的臉上神情,後者一臉的認真。
她真是遇上爲難事了。
“淨氣丹?”小開雖然不是藥師,但他是商人,而丹藥是重要的買賣項目之一,所以他對各種丹藥都十分熟悉,“你要淨氣丹做什麼?”
“我的鐲子被弄髒了,需要淨氣丹來淨化。”如故把手腕湊到他面前,指着鐲子上的血斑給他看,“我鐲子對我很重要……”
這鐲子是從黑市拍來的,錢家在黑市佔着很大的股份,小開不會不知。
小開低頭,白生生的一雙玉手被那隻碧綠的鐲子襯得更是細膩白皙,在這悶熱的天氣裡看着,真是爽心悅目,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小開突然覺得喉間發乾。
“有多重要?”
如故慎重道:“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爲什麼?”小開心裡有些不舒服,難道是因爲這鐲子是殤王給她拍下的?
“因爲,這鐲子裡可以種藥材煉丹賣錢。”如故一本正經。
小開張口結舌,還以爲她是爲了情,結果她不是爲了男人,而是爲了錢?
他真是瞎了眼,纔會以爲這不要臉的女人是重情重義的。
可是,看着她這沒心沒肝的樣子,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手中小金算盤搖得‘譁’的一聲響,“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答對了,我可借藥材給你。”
“什麼問題?”如故兩眼放光,正襟坐好。
小開問,“如果越國和北國開戰,你幫誰?”
如故怔了一下,沒想到從來不涉足政事的錢家少當家,居然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
不過轉念一想,不懂得把握局勢的商人,也做不大。
錢家能把買賣做成這樣,少不了對各國局勢瞭如指掌。
他問出這樣的問題,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她母親是越國的女皇,父親是北朝的武將,兩國開戰,她的身份確實十分尷尬。
“誰也不幫。”
小開眼裡閃過一絲意外。
她是越皇的親生女兒,如果她能助越皇坐穩皇位,那麼她就是越皇的儲君。
而她父親不過是一個外姓王,雖然位高,但北皇對他卻是百般顧忌。
只要是有點野心的人,都會靠向越皇。
可是她卻想也不想地選擇中立。
中立,雖然兩邊不得罪,但也兩邊失利,越國的儲君之位就要落在憐心頭上了。
小開看她,她也就傻看着小開,小開曾和母親簽下過協議,和母親之間必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她或許應該答幫母親,但她不願說這違心的話。
反正,她今天是鐵了心來跟小開磨,就算現在回答的不正確,他磨也要磨到他給她藥材爲止。
算盤珠子突然‘啪’地一聲響,“你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立刻能拿到藥材。”
“什麼事?”如故心想,就知道不可能回答個問題,就能拿藥材。
不過,價值過億金的藥材,她也沒指望回答這麼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就能得到。
這件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
小開看着如故如花似玉的臉龐,心臟突突亂跳,他實在沒辦法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
如故見他臉上神色變來變去,不知在想什麼,害怕小開變卦,爬前一步,湊到小開面前,臉幾乎貼上他的嘴,“什麼事?只要我做得到,我赴湯蹈火也給你辦到。”
如果這裡弄不到藥材,估計沒地方可以弄到夠她升到四階藥師的藥材了。
最主要的是,她錢不夠。
除了小開,沒有人會賒那麼大的一筆賬給她。
小開聞到她身上散開的淡淡幽香,呼吸一窒,差點昏了過去。
如故忙道:“等說完,你吐我一身都行,現在可別吐,喂……別……別昏了!”
開口就沒好話,那意味不明的曖昧頓時被衝散。
小開臉一沉,那些一靠近女人的負面反應,也隨之退去,哼了一聲,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
“你要怎麼對他?”如故愣了,慢慢退開,小開居然要對付蕭越。
“不會對他怎麼,只要他離開京城幾天。”
“不會傷害他?”
“不會。”
小開年齡雖小,但一言九鼎。
如故眉心微蹙,難道真的要變天了?
是越國有什麼大的舉動了嗎?
雲夕和北皇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母親要想親政,不再做這傀儡皇帝,就得扳倒太上皇。
而太上皇和雲夕穿着一條褲子,所以就得先斷了雲夕的靠山。
“錢家幫越國?”
“錢家和越皇不過是交易而已。”小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如故默然。
北皇被雲夕左右,處處打壓蕭越,如果乘機扳倒北皇,或許對蕭越而言,是個機會。
“好,我答應,但你一定保證他的安全,絕不傷他。”
“好,我保證。但你要怎麼讓我相信你會去做這件事,而不會把這件事泄漏出去?”
如故把肉丸子從三生鐲裡拽了出來,送到小開面前,“我把它押給你。”
“一隻猴子?”小開徹底地無語了,“如故,你就不能有半點誠意。”
“它是一隻猴子,但你看真點,它不是一直普通的猴子,你看,它這身白毛……”
“不過是一隻長得好看一點的猴子。”
肉丸子迷惑地看看如故,又看看小開,腦子攪成了漿糊,如故爲什麼把它交給小開,它沒弄明白,但看得出來它是被如故強塞給人家的,而且人家對它還是各種嫌棄。
不爽了。
“你也這麼認爲它長得很好看,是吧?”肉丸子可以在三生鐲裡種藥材,但出了三生鐲,能幹什麼,如故真不知道,“所以,它對我而言很寶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會把它押給你。”
前面的話,肉丸子愛聽,頭一次知道,它對這個變態女人而言是很寶貝的,但後面的話,怎麼聽着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肉丸子回了回神,眼睛瞬間睜大,她是把它當東西抵押給人家。
委曲,氣憤。
抓瞭如故的衣袖罵道:“你卑鄙,無恥,還有沒有下限?”
肉丸子罵人,只有如故能懂。
如故用意識和它交流,“別鬧,我能不能升到四階,全看這一下了。”
“你升你的四階,和把我押給別人,有什麼關係?”肉丸子不服。
“練到四階要多少錢,多少藥材?沒點抵押,我哪弄這麼大筆的東西去?”
對肉丸子而言,弄藥材是最沒難度的事,不能理解如故的行爲,怒道:“你怎麼弄,我不管,我是不會跟他去的。”
“那影子的死活,你管不管?”
“當然要管。”肉丸子覺得如故特無能,最容易弄的藥材,都弄不到。
“行,我不把你押給別人,你幫我弄一億金來買藥材。”
肉丸子立馬沒聲了,看着在它身上亂看,試圖在它身上找出和別的猴子更多不同之處的小開,怯怯開口,“聽說人喜歡吃猴腦,他把我吃了怎麼辦?”
“他純良得像小獸一樣,沒這麼殘忍。”
肉丸子再看小開,年齡不大,一臉天真好奇,應該是個純良的,起碼比如故純良,收了聲。
如故搞定了肉丸子,向小開賠笑,“怎麼樣?”
“我要這隻猴子做什麼?”雖然這隻猴子確實長得很可愛,但怎麼也只是一隻寵,爲一隻寵押上這麼大的一個賭注,他又不是傻的。
“你可以帶它去演猴戲。”如故提起肉丸子的一隻爪子,掄了一圈,幫它做出一個高難度的動作。
肉丸子僵住,它纔不要這麼丟臉。
小開臉黑了。
如故也覺得讓肉丸子演猴戲值不起那一兩億金的身價,咳了一聲,把肉丸子擺正,順了順被她弄亂的絨毛,“它對藥材很敏感,你有什麼難分的藥材渣子,可以放心地交給它去做。主要是……我確實沒有什麼能讓你看上眼的東西。”
小開無力地捂了捂頭,衝她揮了揮手,“猴子留下,走。”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如故立刻起身,拍拍肉丸子毛乎乎的頭,“別亂跑,乖乖等着我來接你。”
肉丸子欲哭無淚,怎麼就遇上這麼個不靠譜的主人。
如故怕小開反悔,不等小開再開口,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門外跑,“你備好藥材,我晚上來取。”
身後傳來小開一聲冷哼,“三年長工。”
如故差點趴在門檻上,咬牙切齒,“奸商。”
小開看着如故的身影離去,深吸了口氣。
他的那個問題,如故不論是說幫北朝,還是幫越皇,他都不會給藥材她。
錢家雖然和越皇多年協議,但越皇還沒重要到值得他們錢家爲她辦事。
他們錢家,要幫的是另一個人,可以把天下帶入真正的太平盛世的人。
從小開房裡出來,見玉玄抱着大刀靠在門口,顯然已經聽見他們的談話。
如故看了玉玄一眼,道:“我要回去了。”
“是出了什麼事嗎?”玉玄雖然性子直,但他感覺得到,如故來朝陽,並不是爲了借錢。
突然向小開口借錢,而且急着離開,必然有因。
三生鐲的事,如故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明白,“確實有些急事,但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玉玄只得幾歲的時候,明知道怪魚可怕,還冒死下水尋找暗渠,只爲了不讓怪魚流入河域傷人。
這樣的人,值得信賴。
“那就等你知道了再說,什麼時候上路?”
“現在。”
玉玄望了下漆黑的天空,她朔月連夜趕路,看來真是遇上麻煩事,“我和你一起走。”
“謝謝。”
如故出了錢家老宅,立刻飛鴿傳書給蕭越,回了靖王府。
如故召來一二三四,在她們耳邊交待一番。
一二三四驚訝得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故卻一本正經,跟沒事一樣,看了看天,蕭越差不多已經該到了。
向約定的地點而去。
這時,靖王收到一封信,是太子給他的。
約他即刻前往太湖。
越國和北朝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靖王以爲是太子約他出去商量對策,也沒多想,獨自前往太湖。
太湖!
靖王邁上畫面舫,見守在艙門口的是如故的丫頭,想到傳言太子和如故關係非同尋常,也就沒多想,見丫頭揭起門簾,低頭走進船艙。
突然脖子上一痛,沒來得及反應,昏了過去。
等在船艙裡面的三菊和四竹忙扶住撲倒的靖王。
如故打開事先準備好的大藤箱。
一二三四手腳麻利地把靖王擡進大藤箱,如故怕父親很快醒來,又加了記迷藥,確認父親得睡上好幾個時辰,才蓋上藤箱。
做好這些,四竹掃了眼放在一邊酒菜,“一會兒太子來,也這樣直接搞定不就行了,爲什麼要這麼麻煩?”
“這辦法對付我爹可以,但對付太子可行不通。”
蕭越功夫遠在父親之上,而且他上一世從小受訓練長大,長大後又一直做臥底,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隨時保持着警惕,就連睡覺都不會有片刻放鬆。
只要一二三四動手,他立刻就能本能反應。
以蕭越的應變能力,一二三四不是他的對手。
蕭越一旦察覺不對勁,立刻就能猜到她的動機,今天要做的事,也就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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