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田之肥水不流外人田 家務案 其他類型 89 網
水渠整整挖了十天,從河邊開始蜿蜒到薛家地頭結束,渠身沒修多大,只挖了兩尺深一尺寬,渠口用大石頭擋住,要水的時候移開石頭就能進水。
因爲田地地勢比水渠高,用水時還得人工將水一桶一桶從渠裡舀起來澆地,但饒是如此,也比以前用桶挑水省力。
其實以前村裡也有不少人想挖渠,只是陳家村缺水的時候不多,另外也沒個領頭人牽頭,當然最主要是誰都不願意被人白佔了便宜,所以這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如今看着他們挖好了渠,這閒言碎語又開始滿天飛。
說好說壞的都有,從他家搬來開始八卦到最近種春麥,而冷門爆得最激烈的,莫過於張媒婆說陳大富想要招薛寅鬆爲上門女婿的事。
陳大富算是本村的頭面人物之一,他在陳家的地位比較高,家裡雖然只有三畝地,卻是整個村裡最肥實的三畝,地肥位置好,家裡又只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性情溫柔,因爲小時走路摔壞了腿,走路有點跛,因此一直待字閨中。二女兒生得花容月貌,早在小時就和城裡的林家定了親。林家是做絲綢生意的,一直南北販賣絲綢,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富裕人家。
衆人的八卦一致認爲,薛寅鬆一旦成了陳大富的女婿,就是那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糠窩窩跳到了米窩窩。更何況陳大富放出話來,只要薛寅鬆點頭,不要薛家一根針一根線,只求好好對待他女兒,這樣的好事還真是的確難找。
其實陳大富很明白,他聽了媒婆的反饋後也知道這薛小子心野得很,根本不是三畝的能套得住的,對這樣的人中龍鳳,脫奴籍是早晚的事,根本需不着別人插手,如果想要人,就得趁現在示恩,這樣才能一輩子牢牢抓在自己手上。
他現在要做的,不過是借衆人之口施加壓力,讓你薛寅松明白,不娶他的女兒,那你娶別人時就得掂量掂量輕重。
想想看,他開那麼好的條件,有誰能比他開得更高更好?他陳大富在村裡算得上元老人物,家族裡開會能坐到前五席去,他都沒撈着的女婿,又有誰敢冒着開罪他的危險上門去說媒?
除非能把女兒和家產全部倒貼給薛寅鬆,但放眼整個陳家村肯定沒人肯這麼幹。若說這樁婚事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的大女兒跛了只腳,不過不算嚴重。
他之所以留了那麼久沒捨得嫁女,主要還是沒看上陳家村的任何一戶人,如今你薛寅鬆給臉不要臉,那便讓陳家村的人來議論議論吧,抗不住你總是要先低頭的。
薛寅鬆對這事卻完全無動於衷,反正陳大富沒直接找上門,也沒派媒婆什麼的來,那婚事傳言就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算不得作數,只能說是空穴來風。
既然是空穴來風,那自然不能當真,你總不能自己找上門說:哎,陳大富,我聽人家說你想把女兒嫁給我?
撇開這不說,就算因爲這事連累得全村的女人都不敢嫁給他,他也完全不介意,甚至還巴不得全村的女人都唾棄他,最好能給腦門上寫個字條貼上:秀才所有,女人勿近。
有人八卦,也有人來探聽風聲,薛老爹和環姨商量了一陣,均以小輩的事自己解決爲由,拒絕幫任何人打探小道消息。
裴遠奇和長輝更不會說長短,跟着薛寅鬆學了句無可奉告,人家一開口他倆就無可奉告,把問話的人噎個半死。
然而八卦就是八卦,不過幾天這事也慢慢淡了下來,陳大富沒等來薛寅鬆的登門或者薛家任何的反應,喝酒時恨恨摔了個酒杯罵句不識擡舉,全部的事也就收了場,人家既然不提,你總不能把女兒往人家身上貼。
還好大女兒神態自若,除了依舊不出門外,倒也沒別的反應,她自小因爲這腳受過不少白眼,以爲薛寅鬆不過也是那狗眼看人的芸芸衆生之一。
在水渠挖好不久迎來了第二場春雨,這場雨卻帶着點夏雨的味道,來勢又大又猛,噼裡啪啦的砸下來,揚起地面起了半人高的灰塵。
薛寅鬆站在廊下看雨,這雨一下可就定了心,至少麥收前是不着緊乾旱了。小秀才懨懨的在屋裡轉了個圈,嗅着潮溼空氣裡的土香,啪一聲關了窗戶。
薛寅鬆失笑,走進屋道:“你這是怎麼了?”
小秀才好半天才道:“算着日子,已經發榜兩天了,你說我到底去不去看?”
“那就去看吧,這裡去縣城也不遠,就當去城裡逛逛散心好了。”
小秀才又糾結了:“萬一沒考上,不是白去了……”
“哪來那麼多想法,”薛寅鬆笑着,“我們一起去吧,正好鋪子裡也要進些雜貨,我們就當順路了。”
兩人正說着,只見前院突然跑進來一個人,一邊抹着臉上的雨水,一面大喊:“秀才,秀才,薛小子快出來!”
薛寅鬆走到門邊瞧見是自家的租客陳小五,笑着問道:“這是怎麼了,斗笠也不帶一個,我去拿一個給你。”小五忙搖頭:“我是來報信的,里正說瞧了榜單說是秀才考上舉人啦。”
小秀才的耳朵倏一聲立起來,忙從屋裡跳出來問:“誰說的?誰說我中了?”
小五道:“里正說的,他今天去了縣城,特地叫我來報信呢,有賞錢不?”薛寅鬆笑罵一聲,摸了幾個銅錢打發了人,轉身只見秀才用衣袖遮了頭就準備往外面跑,忙一把拉住:“你去哪裡?”
秀才激動的語無倫次:“里正,里正,別是騙我的,哄我開心。”
薛寅鬆忙道:“現在雨正大,一來一回衣服鞋子都得溼個透,且在屋裡坐一會吧,雨停了再去。”
小秀才不肯,逮着個空又想往外面鑽,被薛寅鬆一把拽緊只得央求道:“讓我去問問吧,溼衣服回來馬上換,要不我帶斗笠,對對,斗笠蓑衣都帶上。”
薛寅鬆哭笑不得,只得讓步道:“我陪你去,你站着別走,我去拿蓑衣斗笠。”
兩人批了斗笠蓑衣,只是這場雨來得又大又急,久旱的土都泡得酥軟了,一路溼滑得很,一不留神就能栽個跟斗。
薛寅鬆拉着秀才,就怕他一不注意摔了,雖然走得辛苦,到底還是平安到了里正家。
里正剛從縣城回來,見兩人來,忙笑着迎進屋恭喜:“秀才,哦,不不,現在是舉人了,應該叫裴老爺。”薛寅鬆聽得噗嗤一聲笑起來:“劉叔,大家都是一個村的,這叫着太生分,還是叫名字的好。”
里正忙笑着道:“那怎麼行,如今本村就那麼一位舉人老爺,又是正考的官身,怎敢輕慢。”
小秀才也忙道:“不礙事不礙事,劉叔,你可曾看清楚?”
里正點頭:“我看了兩遍,富春縣陳家村裴人傑,我們村裡就你一戶姓裴,這怎麼會弄錯?”
秀才放心了,舒了口氣:“真真是考上了,我老師就是說我文章火候到了。”
里正笑着恭維兩句,又喜氣洋洋的宣佈自己的喜事:“我和城裡向陽巷崔家聯姻定了親,過幾日他們便來下聘。”
秀才和薛寅鬆忙一起躬身祝賀:“真是可喜可賀,恭喜里正了。”
里正笑着受了禮,又暗示道:“我只有一女,以後女兒嫁進縣裡,我也準備賣了房子搬進縣城居住,此地始終是要個人的主持,我看下一屆里正很有可能會在陳大富、陳文正和陳相舉三人中選出,哦,陳喬嶺家也是有可能的,巧的他們這四家家裡都養着千金,如今裴公子尚未曾娶妻,我看這四家身份也正好配,不如央人去說說?”
說道陳大富的名兒時,里正也是明明白白看着薛寅鬆,薛寅鬆只是低頭一笑。
小秀才略一思索,微笑拒絕道:“里正擡愛,我想着明年去京裡試試運氣,便晚一年再說吧,再說一時半會您還不會走,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里正忙笑道:“是,是。”
小秀才和薛寅鬆告辭出來,只走了兩步,秀才便仰天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傻笑道:“太過得意,老天這是在提醒我要腳踏實地,一定謹記,一定謹記。”
薛寅鬆扶他起來,秀才又興起,脫去草鞋大聲吟道:“我本癲狂人,赤足雨中行。”
薛寅鬆哭笑不得,只得一把撈了背上往家走:“摟緊脖子,我揹你回去吧,裴老爺。”
小秀才一頓,忙使勁打薛寅鬆的背:“快!快!快轉回去!快轉回去!”
薛寅鬆不知道他怎麼了,忙往回走:“怎麼了?東西拉下了?”
小秀才這才笑着撲在他背上摟了他道:“給你脫藉啊,脫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里正在前廳還沒走,見他們折轉回來,也很高興:“好,脫藉容易,這事包在我身上,只需得交點銀錢再把戶籍轉到你家就行,過幾天我去縣城時讓你們一路。”
兩人自然千恩萬謝,一回家就叫老爹買肉打酒準備好好吃一頓。
秀才中了舉人的消息不一會就傳遍了全村,薛老爹新買的肉在鍋裡還沒燉熟,村裡上門道喜的人就快踩破門檻。
租客們一起湊了個分子,提了雞鴨和幾塊臘肉來,也有封了紅包來道喜的,陳大富就是其中之一。他拉着秀才到旁邊單獨呆了會才走,秀才見後面又來了人,只得勉強笑着迎出來。
鄰居們的意圖五花八門,有來旁敲側擊的,有來打聽娶嫁婚配的,也有來問可否納田的。
在天朝讀書人享有免田賦徭役的權利,納田就是把別人家的田地歸到你名下,向你貢獻點好處借你的名頭免稅。
小秀才當然明白這納田的好處,舉人名下有200畝的免稅名額,除開他自己的20畝,能把整個陳家村大部分的田地納到名下免租。
薛寅鬆一轉念也想明白,他悄悄對小秀才點頭,要他虛應下來回頭再慢慢商量。
薛寅鬆的意思是要答應,這好歹是一份收入,而對他們家來說,目前最缺的就是收入。小秀才卻不太願意,讀書人自然有讀書人的清高,他討厭因爲這樣那樣的利益纏夾不清。
這兩口子的家務事最是清官難斷,兩個人從衆人離去後便開始拌嘴,一直到吃飯前還沒停。本來高高興興的氣氛當然無存,飯桌上兩個人都各自埋頭吃飯。
薛老爹看看兩人,也不知道該勸誰,環姨也沒轍,除了勸兩人多吃菜,也就把小奇和長輝管束好不讓他們添亂。
薛老爹以前一直不怎麼看好這兩人,如今見他們吵架了,又着急起來生怕他們吵架吵散了,秀才除了不能給薛家生兒子,人品長相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好,說得不好聽點,還是他兒子高攀了人家。
薛老爹想想又不好自己出面,只得指使老婆去找秀才,自己拉了兒子到東屋去說話。
薛寅鬆被扯進屋挑了眉毛:“勸我幹嘛?根本就不是爲了那地的事,你以爲呢,是爲着陳大富。陳大富剛纔來了,上門就拉着他一邊去低聲說話,意思是讓他別扣着我,陳家願意替我贖身。說他女兒因爲我這一鬧,嫁不出去了,他心痛女兒,說若是他條件開得不好,讓我自己提條件,只要不下作人,他爲了女兒的終生幸福都會答應。若是爲了倒插門的事,他願意讓步,只要生兩個兒子,就允許一個姓薛,若是一兒一女,則女兒可以姓薛。聽聽,這不存心來挑撥的麼?”
薛老爹一愣:“真的來說了?看來傳言是真的了,陳大富是真想找你當女婿。”
薛寅鬆嗤笑:“當然是真的,那張媒婆早就找我試探過,我不過敷衍搪塞過去。本來今天已經跟里正說好了脫籍的事,過幾天里正進城就一起去出籍落戶,多麼簡單的藉口,他只要說已經給我脫了籍,把責任往我身上一推就行,可他就不肯說那句話,自己硬抗着,抗完心裡又梗着難受,藉機發作我罷了。”
薛老爹也搓手:“那可怎麼辦?他年紀小,你要讓着他罷。”薛寅鬆挑眉毛:“你真是我親爹?幹嘛幫他說話。”
薛老爹嘿嘿的笑:“好歹是舉人老爺,你有事也要讓着幾分纔是,人家不是正統官身麼。”
“切,”薛寅鬆受不了:“官身怎麼的,官身他也是我媳婦。這事可大可小,但是爲了以後還真的說清楚,否則以後誰不高興了瞎說一氣,我倆就得吵,再說了,我是他男人,就算有事也該是我抗,一個人瞎逞能。”
薛老爹被這句我是他男人雷得渾身焦糊,想了想道:“還是你先去陪個不是吧。”
薛寅鬆也氣:“得得得,你別瞎摻合了,這事誰都勸不了,他愛生氣就生氣吧,以後多氣幾次就習慣了。”
秀才本來被環姨哄了兩句,也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環姨的意思過來說兩句矮話就算和好,走到門口剛好聽到一句:他愛生氣就生氣吧,以後多氣幾次就習慣了,使勁踢了一腳東屋的門,哐噹一聲,轉身跑了。
環姨簡直被這兩人愁白頭髮,等秀才走遠了才轉頭罵道:“你說那些做什麼,好不容易哄着來的,這下可好,被你一句又罵走了。”
薛寅鬆笑道:“你們就別操心了,都散了吧,一會他轉兩圈,自己會回來的。”
環姨看看天色已經漸黑,一把擰着薛寅鬆的胳膊橫眉冷對:“最討厭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把好好的人當什麼了,什麼叫自己會回來?憑什麼受了你們的氣還得看你們的臉色,你馬上去給我把人找回來,找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說着推搡幾下,把薛寅鬆摜出門去。
薛寅鬆摸摸被擰得紅了一大塊的胳膊,哭笑不得的往外面走,看來環姨是把秀才當統一戰線了,以後要是敢欺負秀才,少不得會受環姨的白眼和棍棒呢。
太陽落山溫度就往下面降,薛寅鬆想着秀才沒穿多厚,忙一邊喚着他的名字,一邊往前走。
村落裡住戶和住戶間並不遠,只是四周是房子,路徑分明,一時之間還真不知秀才往哪裡去了。薛寅鬆抓着兩個孩子問了都不知,想想他最多也就是賭氣,應該不會離家出走,便先去竹林轉了一圈,又往河邊走。
河邊上有些亂石灘,秀才正在在水中的大石頭上,也不知道呆呆的在發什麼愣。
薛寅鬆忙走過去,一摸他的手冰冰涼,脫下外衣來給他披上道:“回去吧,這裡冷,一會受了風寒又得咳嗽。”
小秀才轉過身來,一把甩開他的衣服:“受不得你的好,自己去找陳大富吧,反正你現在脫了籍,愛做什麼都可以,不是要落戶籍麼,也別麻煩了,直接落陳家得了。”
薛寅鬆笑着又把衣服給他披回去:“你氣也發夠了,就回家吧,這麼點小事你也不怕膈應得自己難受麼,那陳什麼的,我哪裡看得上,千好萬好哪有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