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者喝道:“龜茲大使休密羅伽覲見。”
一名身材魁梧白袍男子,帶着兩名女子,跪地道:“尊敬的華夏天子,臣休密羅迦帶來了我王獻給天子的寶物。”
那兩名身穿菱格勾連紋的長裙,蒙着面紗,只看見一雙魅力勾魂的眼睛,一名抱着一鏤金紅木的盒子,另一名緩緩打開竟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色如翡翠,卻光芒四射,底部雖然有一淡紅色月牙狀瑕疵卻瑕不掩瑜。
龍戰野:“皮山乃宗周之後。”
斝朝李信曾傳以龜茲樂爲至中土,大師李延年製作了28首新曲調,作爲儀仗軍樂《出關》《入關》之曲。龜茲樂乃上乘音樂,衆人十分期待。一名女子率樂隊奏樂,一時羯鼓、篳篥、箜篌、琵琶、橫笛齊奏,鏗鏘鏜鏜,洪心駭耳。龍戰野與女子親自獻舞。龍戰野娑起舞,舞姿剛勁柔美兼而有之,時而如蒼龍越空,時而如同戰馬馳騁,伴舞女子回裾轉袖若飛雪,腳踩圓球旋轉,精彩絕倫。衆人紛紛拊掌喝彩。(龜茲王子絳賓等待多時,立刻開始入場,先是緩緩抖肩,後是以騰踏急促的舞步繞着瑤光起正所謂舉止輕飈,或踊或躍,乍動乍息,揚眉動目踏花毯,紅汗交流珠帽偏,左旋右旋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牧野鉉問:“初音似水滴成音,空谷足音,天賴之聲,何曲?”
休密羅迦道:“此舞名曰《耶婆色雞》,臣拜師龜茲蘇袛婆大師,每歲求雨,採綴水滴之聲以成曲調。”
牧野鉉笑道:“善!典國署自有賞賜。聽聞你化名龍戰野(天山派),長安城連敗十名關中高手?”
休密羅迦道:“龜茲人並無姓氏,臣羨慕華夏文化,遂自撰漢名。”
牧野鉉右手一邊輕輕拍着案几,一邊嘆道:“蒼龍七星宿將臨,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勇士也!”
牧野鉉素來爭強好勝,遲暮之年亦然不變。廳中習武的年輕人,皆有挑戰心思。皇甫羽躍躍欲,但他身爲龍騎禁軍統領,沒有皇帝的旨意也不敢動手。
龍戰野道:“臣聞飛將張鬱青武功了得,願與切磋。”
晁衡道:“張鬱青乃是疆場廝殺的馬上功夫,豈能視同江湖技藝。”
張鬱青乃是天子欽點,此刻退縮大有損顏面,戰敗則有損大匜朝國威。
張鬱青道:“末將願與之一戰。”
牧野鉉道:“好!年輕二郎隨便較量,給朕看看你們年輕人的好勇鬥狠!讓朕也回憶當年的廝殺沙場的威風。”
龍戰野道:“臣在沙漠之中自悟六招流沙雙刃,且與飛將切磋。”
張鬱青道:“小將曾在恆山派跟隨嘯風真人習武,略懂粗淺功夫,請賜教。”
宮中規矩除非帶刀禁軍和皇帝敕封的帶劍重臣,任何人攜兵刃入宮。龍戰野兵刃在入宮之時便被禁軍暫時扣押。司禮監太監命人到宮門守衛處取來被暫扣的龍戰野的兩把弧形短匕,金鞘鑲嵌藍寶石,雕刻花紋十分精細奢華。
龍戰野道:“不知飛將所用是何兵器?”
張鬱青一愣,除了長弓他還未用過其他兵器。但長弓並非兩人較量的兵刃,猶豫片刻道:“這什麼兵刃都好吧。”
龍戰野道:“飛將竟然達到了兵器隨心所欲的地步麼?”
“非也,只因在下沒有趁手兵器。”
靈玉女真道:“用我的金烏刀。”張鬱青得王毓傳授經驗,一看便知金烏刀雖然烏黑無澤卻是一柄利器。
張鬱青並無戰勝把握心中忐忑,金烏刀橫在胸前做了一個防禦的架勢。雖然十分樸素的招數,張鬱青的動作卻是渾然天成,不急不緩,防禦無懈可擊,隱約有一流用刀高手的風範。
龍戰野大喝一聲“好”,欺身進來,右手彎刀直奔張鬱青胸口,張鬱青單刀一擡輕描淡寫化解了。哪知那龍戰野左手彎刀借力一彈整個輕若無物直騰空中,人如陀螺,雙刀爲漿,旋轉而下。張鬱青也不擡頭,單手託刀,化作一團霧影,接住了龍戰野的攻擊,整個人後仰栽倒,化解龍戰野如天降惡龍般的攻勢。他一個倒翻身,龍戰野撲空,再單刀向外一削,龍戰野不得閃開。這一招連消帶打,龍戰野沒有佔到絲毫便宜。龍戰野身形未穩,他單刀右手交左手,側攻過去,單刀已經迫龍戰野沒有喘氣的機會。龍戰野忽然滾地如同沙漠狐狸連連攻擊張鬱青下盤。張鬱青連連後退到柱子旁,竟然是徑直倒走到柱子上兩步翻身一丈遠。龍戰野招數又急又快,令人目接不暇,整個靈活多變,顯然是近身纏鬥的高手。但張鬱青卻大巧若拙,總能在危機之間化解他的攻勢。三刻鐘過去,龍戰野略有氣力不逮之嫌,張鬱青忽而大喝一聲烏刀護體,聲勢如虎,狂風巨浪般撲過,龍戰野氣息爲之一閉。雖然只是剎那,烏刀已經將他雙刀磕飛。
衆人如雷般的歡呼,龍戰野略顯沮喪又十分欣喜道:“飛將軍內力無窮,綿綿不絕,在下修爲不足克之。”
張鬱青道:“一時僥倖。”
龍戰野道:“飛將武功大道至簡,內力雄渾無比,真乃神人也。在下折服!”
“聞南道崑崙派、北道天山派並稱西域,閣下是哪一何派。”
“天山西宗門下。”
大匜朝顏面得以保存,在場衆人無不歡喜,牧野鉉面上淡淡的卻也十分歡喜。牧野鉉道:“兩個人年輕人都是極好的,賞張鬱青上等絲絹一百匹,賞龍戰野金絲甲一套。”
二人跪拜謝恩。
韓穎走進牧野鉉悄悄道:“皇上,看您有些勞乏,看完衛洛真的歌舞便道乏吧!”
牧野鉉道:“不當緊,今個朕高興,多陪衆卿一會兒。”
韓穎道:“皇上,您的身子骨,太醫囑託您多休息呢!不可累着!臣請陛下御體爲重”
牧野鉉道:“國師最近煉製的丹藥頗爲靈妙,朕身子骨好着呢,那裡就累着了。少囉嗦。”
韓穎瞥了一眼薩特魯,悻悻然去了。
四位豔姬配樂,衛洛真道:“偶遇民間歌女做《盼君歸》,爲諸君一唱。”她翩翩起舞唱到:
我本薄命人,亂世歷艱辛,飄萍得遇君,念君回眸恩。
言笑間繾綣,月下作良辰,磐石蒲草誓,含笑望征塵。
月昏昏,夜深深,一杯薄酒淺淺斟,半宿情話低低吟。
陰山隔遠津,雲中亂紛紛,百姓多逃奔,離鄉幾多恨。
雁門刀兵起,英雄何處尋。彎弓長箭嘯,龍奪胡虜魂,
水悠悠,語諄諄,一曲賀君雄雄歸,三杯美酒淳淳心。
天籟之音餘韻悠揚,衆人如癡如醉。衛洛真手捧美酒至牧野鉉面前:“雁門大捷,妾爲殿下賀!”牧野鉉一笑而飲。
又舉杯到北宮錯面前,柔聲道:“西域美酒,爲大將軍賀。”
韓穎看見老皇帝牧野鉉臉雖帶着笑容,一幅老態頓顯的模樣。他知道牧野鉉疲乏了,率宮娥立刻上前攙扶牧野鉉,韓穎折回大廳高聲道:“諸位大人,殿下乏了,回宮歇息,只令諸位大人暢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