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重謀大喝道:“諸位我們聲東擊西之計已經成功,且看縹緲峰。”
衆人望向縹緲峰,只見縹緲峰火氣,無數七十二寨旗幡晃動,顯然越女劍派宮殿已被焚燒,越女劍派諸女大罵七十二寨陰險狠毒。一路亂兵自山上殺下,不少人手中刀斧染血,更有人竹竿挑着守山的越女的頭顱,情狀慘烈。
夢青衣大怒道:“郤重謀、伍成棟!吾誓殺汝!越女劍派弟子,聽我號令,隨我殺敵!”諸女一擁而上,與水寨衆人殺成一團。越女劍派以寡敵衆,顯然是
柳之詠、歐陽嫿、歐陽冉頓時不知如何是好。
局勢大亂之中,皓星塵來到三人面前。
柳之詠道:“突襲縹緲峰者乃是倭寇,賊勢大,如何是好?”
皓星塵道:“亂衆之中混有大量楚墨死士,以褐色頭巾爲標誌,亂殺兩派人士以攪亂戰局。我和王兄去救張進思等,你們三人去救掌門。”
歐陽嫿、歐陽冉和柳之詠衝入人羣,見到褐色頭巾者便痛下殺手,但是這些人個個深受不錯,頗爲難纏,呆殺入戰場中心,雙方已經死傷衆多。旋嵐、青岑被楚墨死士圍攻已經身中數劍。三人如同殺敵降世,毫不留情將十幾個圍攻的人殺掉。柳之詠喝道:“不要纏鬥,快帶施掌門逃離這裡。”青岑和旋嵐點頭跟隨柳之詠、歐陽冉衝入敵陣。
只見夢青衣被郤重謀一劍穿腹,鮮血已經染紅了半個身子,她猶自強自和郤重謀交手。柳之詠連忙雙劍攔住郤重謀。哪知甫一交手,便是心中大駭。郤重謀竟然是內外兼修,重劍如同泰山壓頂,內力也霸道非常。柳之詠和歐陽冉兩人勉力纏住郤重謀,青岑、旋嵐、歐陽嫿護送夢青衣逃離。郤重謀鎮定自若以一敵二,眼見周遭越女劍派女子越來越少,郤重謀喝道:“今日要務,將越女劍派滅門,斬殺七十二寨頭領中不同心者。”衆死士領命,向殘存的越女劍派女子殺去,楚墨死士和僞裝倭寇漸漸圍攻過來。
歐陽冉和柳之詠對視一眼,心意相通,均知今日怕是難以生還。柳之詠喝道:“戰死沙場何所懼,俠骨留香天下知。”歐陽冉道:“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快意恩仇,快哉!快哉!”
這時,忽然鼓譟聲大作,湖上無數船隻靠攏,爲首七大艘大船高豎南大旗,上書:花、薛、左、丁、周、連、顧。爲首者七人高呼:“蘇杭八家同氣連枝,願與楚墨會獵太湖!”
這七家大小戰艦上千,旌旗如林,聲勢震天。南潯花家、吳江皋家、松江壽家、嘉定石家、嘉興胥山周家、旺山文家、姑蘇公孫家、錫山向家皆來爲施家助威。倭寇船隻首先逃竄,郤重謀見蘇州八家皆來,敵衆我寡,只得悻悻然離去。
浩星辰道:“郤重謀,雲深霧暗!”
郤重謀道:“浩星塵,靜水流深!”
蘇州曾是春申君黃歇封地,建都邑於故吳墟,疏通河道,疏浚東江、婁江、吳淞江“三江”,開浚黃歇浦(黃浦江),連通太湖和澱山湖,改造糧田。春申君被李園殘害,東吳黃氏、申氏者皆是春申君後人。吳中其俗,急疾有氣決,好用劍而輕死易發,處危爭死。自吳越以來,劍便是吳中所好,軍陣兵器,士人防身,君王庶民佩劍爲好。步光、龍淵、太阿、工布,湛盧、純鈞、勝邪、魚腸、巨淵。吳中八家皆用劍。
蘇州皓府,乃吳中八家之首。夢青衣大限將到。她原本蠟黃的面容變得紅潤起來,精神甚好。衆人皆知這是迴光返照。秦岑、旋嵐以及三十名越女劍派小丫頭皆跪倒在夢青衣榻前。
夢青衣道:“宗派屹立江湖並非武功強橫,更在審時度勢,進退有度。石先生,有勇有謀,聰睿過人,胸懷開闊,老朽佩服!”
皓星塵道:“前輩過獎!”
夢青衣道:“萬物之萌生,糜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老朽大限已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徒聽我言:越女劍派創立原本偶然,我與師姐當年本無心攬江湖事,卻被命運之手推到越女劍派掌門之位。門派之事,不過浮雲如煙,越女劍派自今日起除名江湖。”
旋嵐道:“師傅,我等如何安身?”
“石先生素有開宗立派大志,今後石先生便是爾等師尊。”
皓星塵道:“前輩……”
“石先生切勿推辭,不然老朽死不瞑目。這越女劍派的獨門內功《水元錄》和《越女劍譜》。太湖素有吳王寶藏之傳聞,其實確有其事,其密唯有我與師姐知道。石先生仔細審閱《水元錄》必有所發現,吳王寶藏爲石先生日後開宗立派之根基。”
皓星塵雙膝跪下雙手接過。
夢青衣道:“石先生坐在這裡受禮。”
皓星塵只得依照夢青衣吩咐落座旁邊椅子上。
夢青衣道:“我徒還不行拜師之禮?”
旋嵐、青岑爲首,三十多名小女孩紛紛跪地行禮,口中恭敬道:“拜見師尊!”
夢青衣目睹拜師禮已成,滿面笑容道:“有勞石先生了。”說完,雙目緊閉,溘然長逝。
皓星塵按照夢青衣的遺願,骨殖葬於寒山寺。
夜間忽聞異動,兩人推枕而起,之間黑衣人闖入骨殖園,悄然祭拜。
柳之詠道:“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此人必定乃妊前輩舊人。”
皓星塵道:“神機先生。他是蘇青鸞和餘嗣音的師兄,桃花島弟子。”
黑衣人拉響了胡琴,置生芻一束,彈琴一曲,慨然而嘆道:“十年舊約江南夢,獨聽寒山半夜鍾。”
柳之詠聽罷,沉吟道:“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寒蛩之鳴可驚三更殘夢,繞階獨行不捨朧明之月。峩峩兮若泰山松竹老,洋洋江河水斷絕,誰知瑤琴音。”
神機先生道:“小兄弟乃我知音,我有一套黯然銷魂劍,劍招分別是缺月掛疏桐,縹緲孤鴻影,幽人獨往來,驚起卻回頭,悠然長恨生,寂寞沙洲冷。”
柳之詠道:“多謝前輩。”
神機先生道:“隨物賦行,物態天趣,上通自然本性,下取物類萬象。靜坐修心,行旅修身,觀叢林野樹、流水行雲、飛鳥流星、春風秋光等天地氣象。道法自然,下筆則入蘭花長書,知微醺之愜意,慢穩之淳淳。胸中邱壑成筆底之煙雲,書音劍,莫不如此。”
柳詠道:“我師張公佐,判官筆法雲:點入高峰墜石,橫如千里陣雲,豎如萬歲枯藤,撇如陸斷犀象,折如百鈞弩發,捺如崩浪雷奔,正是書道之理。吾師曾言:善數者自有風骨,盡一身之力而送之。動靜快慢、收放濃淡皆是情思文采,氣韻境界,”
神機先生施展劍法,演繹一遍。
柳之詠道:“餘近觀前書,多覺可憎,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差爾。今聞前輩之沉著痛快之語,更知筆意、劍意、音聲之道相通。折釵股、屋漏法、錐畫法、印印泥皆先賢之書道。飛鳥出林、驚蛇入草、銀勾蠆尾既是筆法,也是劍法。心不知手、手不知心,若心與能者爭衡後世不朽,則劍與書藝工史同功矣。”
“天分奇高,悟性非常。”神機先生灑然而去。